少女不會向莉莉耶坦白自己的真實來歷,然而這并不影響少女,描述著那自己親身經歷的現場感受——和只是在遠處觀望的車夫大叔比起來,上過火刑臺的莉莉耶所說的話,顯然是更加具有說服力。
“事態……竟然如此嚴重嗎?”
這可是遠比書面的報告,要血淋淋的多了。莉莉耶一時間也是被少女所描述的情景所震懾,以她的想象力,在腦海里略微還原了一下少女描述的內容后,就有些感到胸口發悶了。
相當程度的帝國人,正在狂熱地參與著迫害同胞的罪行,他們非但不認為這是罪惡的,竟然會生出了正義感和榮耀感——這下子,莉莉耶也有些了解了,依靠著藍塔,以及自身作為地之祭祀的力量所屏蔽在國門外的歪曲的力量,對于帝國造成了多么可怕的影響。
在莉莉耶的預期之中,南部王國雖然和帝國的關系在不斷惡化中,但終究距離全面爆發還很遙遠,或者說,撇開資源和生存危機,其實兩國之間的關系還算是穩定。可是在了解到帝國如今的民間現狀后,莉莉耶也是不得不提起了戒心——和已經陷入了瘋狂的人,顯然是沒法講道理的。
“想要獨善其身,看來真是自私而虛幻的妄想吧?”
莉莉耶有些后悔,沒有第一時間與帝國的舊黨進行合作了。現在的情況,南部王國即使和對方撇干凈關系,也無法從帝國的黑名單上下來了。如果哪一天,帝國的國內矛盾已經無法通過迫害一部分平民來轉移,那么便只能選擇對外——攻打被舊黨控制的領區,好歹還要顧及同胞相殘對兵士的影響,但選擇南部王國,就沒有那么多的煩心事了。
別看此前莉莉耶已經打退了帝國的三次進攻,說到底,家大業大的帝國,能夠很快就重新整備出一支大軍。反觀南部王國。本身在農業和生產業上就不發達,如今又增添了相當的外來人口,更是急需要一段穩定的時間來消化發展……莉莉耶不懼刀兵,然而現在,卻是不宜妄起刀兵。
“趁現在還有點時間,趕緊養好精神,休息充分。”
“有什么計劃了嗎?”
“到了夜晚。商隊扎腳歇息的時候,我們就離開他們吧。”莉莉耶心中也是感到有些不爽。這樣的舉措,多少有些主動認慫的意味在,“恐怕之后針對我的刺殺,會愈發頻繁,終究是會發展到無法扼殺在萌芽期的地步的。那些混賬的目標是我,沒有必要讓這些商人們招惹殺身之禍。”
本來,莉莉耶是認為帝國不敢堂而皇之地對自己發起攻擊,這才選擇大搖大擺地利用商隊過境的。但若是帝國境內的氛圍,像少女描述的那么糟糕。萬一那個大貴族腦袋一熱,撕破臉皮的話,這一支商隊多半是自身難保。
而且認真想想的話……讓南部王國的女王,暴斃在政敵的領地內,這難道不是一樁一舉多得的美事嗎?莉莉耶很擔心,當自己真正進入到了那些大貴族的領地內之后,襲擊自己的刺客會更加多。更加瘋狂,而那個時候,不管莉莉耶再怎么能戰,也不可能保護的了這些被無辜卷入的人們。
——夏夠強了吧?不也是一樣遭到了囚禁?
“我沒有意見!莉莉耶你說怎么做,我跟著便是!”
跟著一位女王去做那些“刺激之事”,所帶來的新鮮感可不是他人能夠比的。老實說。葉和楓終究還是以刺客的那副穩重為主,缺乏著如同莉莉耶這樣進取冒險的熱情。莉莉耶身為異世界來人,骨子里帶著一種按捺不住的冒險的——說得好聽點是那樣,說的難聽一些,那就是唯恐天下不亂。
親身去體驗徒步行進的冒險生活,怎么想都要比呆在顛簸難受的馬車上好很多——絕對不是因為這里的馬車坐著太不舒適的緣故!
“用兩條腿走路,會很辛苦的哦?一路上。我們或許還要翻過山嶺,穿越森林,哪怕有我在無需擔心野獸的威脅,也不可能會有多么輕松……你,真的同意嗎?”
莉莉耶看著少女那細胳膊細腿,配合上少女本就嬌柔的面容和弱氣的氣質……反正,莉莉耶是看不出少女身上有多少吃苦耐勞的特征啦。可話又說回來,少女的眼神,亦非軟弱者的眼神,莉莉耶完全能夠把握得到,少女表現出來的情緒,沒有絲毫的作假和勉強,乃是真心實意地想要放棄舒適的馬車,選擇步行。
嘛,在莉莉耶的眼里,商隊的馬車雖然比不過自己的“豪車”,但也總比走路好,怎么可能會明白,被大巴高鐵和客機養叼了口味的異世界人,壓根就受不了這樣落后顛簸的交通工具。
11路雖然累,但至少,在哪個世界里走路消耗的體力都是一樣的!
入夜之后,很少會有商隊會選擇連夜兼程去趕路的。且不說盜賊土匪,往往喜歡在夜色下活動,那些危險的猛獸,在夜晚出沒的幾率,也是要遠遠大于在白天的時候。少女原本以為要等到深夜自己這邊才會開始行動,沒想到,太陽落下后沒多久,車隊便停止了前進,選擇了一片空曠的平原地,開始安營扎寨了。
“在休息和睡眠的問題上,動物比人要金貴的多,就算人們希望再前進一段路程,馬匹也困了累了,需要休息的。”
少女想想也是,汽車加了油打開燈光就能跑夜路,但是要靠馬匹來“日夜兼程”,在實行上是存在著難度的。一支商隊幾十輛車,這要是通過換馬匹來進行夜行,成本那就得蹭蹭蹭地往上竄了。
時間就是金錢——可問題是,成本更加直觀吶。
說真的,這才是主要的問題,那些安全上的考慮都還是其次的。
“最多等待個兩個小時,大家就差不多都睡覺了——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準備離開這里吧。我已經寫好了留給這位車夫大叔的信件,我們的不告而別。相信也不會給他帶來太多的困擾。”
少女覺得,那么一顆閃閃發光的寶石壓在信箋上,就算有怨言也會強行被改寫心情的。
不得不說,在少女看來,莉莉耶這位女王出手相當大方,根本就不掩飾那股子土豪的氣息,乃是名副其實的白富美……能夠抱到這么“粗壯”的大腿。少女的心中也是感慨萬千——和莉莉耶打好關系,今后起碼可以保證吃穿上不用愁了吧?
不過那樣算不算得上“”啊?
少女心虛地瞄了一眼莉莉耶。隨即就打消了自己的胡思亂想——這位可是女王啊,手中握有一國的女王,女王還需要“”嗎?就算是光明正大地將少女納入到后宮里,也沒人敢說一個“不”。
因為莉莉耶一貫的強勢作風,國民們多半會覺得,哪天自己的女王委身男人才不現實。歷來折服女強人最有效的工具,無非也就是強者的力量和霸氣——問題是要比干架的能力,莉莉耶有信心不輸給任何一個人……沒錯,“人”。
和那些超常識的怪物比那還是算了吧……
冷靜點啊。我……我可是男人!有點出息啦!
剛才少女的心中,是真的生出了“傍上莉莉耶也不錯”這樣的想法……然而立刻給少女趕出了大腦思考區。如果自己真的是女性那也就算了,但是少女自認自己這邊的男性意識很過剩,這么做,本質上是在欺騙莉莉耶誒。
少女無法容忍自己為了一時的愜意,去欺騙這位年輕的女王。尤其是莉莉耶還是一名上進、有責任感的良心領袖——在懷抱著些許悸動心情的同時,更多的。少女對莉莉耶抱有的,是近似于“尊敬”的情感。
這只是單純因為莉莉耶太過優秀而生出的仰慕之情,卻不意味著少女必須對其傾心。若非如此,本就男性意識過剩的少女,看向莉莉耶的目光之中必然帶有著不潔的侵略性視線,而這。怎么可能瞞得過心思通明的莉莉耶呢?
那樣的話,莉莉耶根本就不會對少女進行深入的交流和了解。
“吶,莉莉耶……有個問題我一直想要問——當女王的感覺,是怎樣的啊?”
“你難道有興趣嗎?對那個位置……”
“誒,那個,莉莉耶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啦……”少女也是感覺有些尷尬——“女王”這可不是什么簡單的“職業”啊,就少女剛才的那種綽辭。被誤認為是對王位心懷覬覦的野心家也不是不可以。好在,莉莉耶不是那種心思太多,迫害妄想癥嚴重的王,要不然就少女那不當的綽辭,說不得就得在牢里度過余生了。
“我的意思是……”少女小心翼翼地看著莉莉耶的臉色,在發現她并沒有生氣之后,這才慢慢地說出了剩余的問題,“我很好奇,身為一國之王,莉莉耶你的生活,和一般人有什么不一樣。又是為什么,我沒有在莉莉耶身上,感受到太多和‘平凡’脫節的東西。”
莉莉耶是一國的女王,可少女,真的沒法將她當成高高在上的王。
最初,少女的確是抱著相當的拘謹的,但在和莉莉耶的交流之中,她逐漸明白了,這個身負著高貴的身份的少女,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高不可攀。
那遠不只是“態度和藹”這樣浮于表面的原因——少女感覺,莉莉耶在和自己的交流之中,從來沒有將自己置于一個高人一等的視角……若不是有著那一層的身份提醒著少女,少女甚至只會認為,自己面前的只是一名平凡的少女罷了。
一國之主,若是表現出“平凡”,那無疑是失格的。因為他們所肩負著的責任、事務、壓力,遠不是其他的人所能夠想象的,他們的生活環境和其他人也是天差地別,他們所接受的教育更是和其他人不在同一個次元中……一般而言,那些玩物喪志,庸庸碌碌渾渾噩噩的庸君,才會這般“平凡”——因為這些失格的君王,幾乎都沒有履行過他們的職責,而是單純地在享受著他們的權力罷了。
可莉莉耶絕不是那種人。
盡管在民間,多少有些不好的傳言,但那也是針對著“專橫”、“強硬”、“冷酷”等方面去的,本質上是不否認莉莉耶的才華和能力的。
對于相當多正值壯年的國王也難以承受的重擔,這名年輕的女孩輕松地就承接了下來,而且還將其責任完成的非常漂亮——少女相信,莉莉耶平時所面對的那些壓力,比起其他的國王,只會多,不會少的。
所以,究竟是為什么,莉莉耶還能夠保持著這樣……隨和又平凡的心態呢?
少女很好奇。
她想要更加深入地去了解莉莉耶這個人——不是出于青春的悸動,而是因為某些……少女自己也形容不出來的……直覺。
好像了解了莉莉耶的秘密,一直困擾著少女的某個煩惱,就會迎刃而解一樣。盡管少女自己也無法想起,按個困擾自己許久的難題究竟是什么,可那份迫切的心情,毫無疑問是真實的。
“……是這樣嗎?你啊,莫非對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定位、自己的存在,懷有著質疑?”
莉莉耶很輕松地讀出了少女眼中的渴望。
她……毫無疑問,想要從自己這邊獲取到一些“答案”。
“也許吧,因為我自己,也不是很了解。”
這一點莉莉耶也能夠理解——畢竟少女的靈魂上,缺掉了一大塊,有所感應卻又回想不起,不是什么無法理解的事情。
“好吧,反正現在也有不少的閑暇時間,你不嫌棄我啰嗦的話,我就和你說說我的故事吧也許不一定有多么有趣啦,但要是對你有所幫助,你也不討厭的話,我可以從我小時候開始說起哦”
坦誠的有些過分了吧!
一國之主的威嚴,這人壓根就不在乎是吧!?
“要說起來的話,得從我——啊咧?”
話茬被打斷了。
莉莉耶相當不滿地轉過頭,看向了窗外。
“……蒼蠅又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