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家莊的老里正那也得算是人精,此刻一下子就如醍醐灌頂,轉而跪向阿圓老淚縱橫:“郡主啊,齊家莊可是您的娘家,您不能眼看著咱莊子里一百多口人出去討飯啊!”
“是啊郡主,您可憐可憐我們吧!被驚擾到的魂靈不會饒過我們的,大家伙兒一天也不敢在這里住下去了……”。
眼看著幾十個漢子雙膝著地,又驚又恐涕淚交流,郡主也不好意思大咧咧講些什么“別怕,那些都是封建迷信”的話,捶一下腦袋攙扶了老里正起身。
“我會盡快安置好你們……”。阿圓脫口而出一句承諾:“這幾天你們先集中到村子的另外一頭兒居住著,大家伙兒在一起也安全些,等我找到安置的好辦法。”
“這件事我得上報登州府,墓穴暫時先封閉起來,附近留人看守,估計賊匪短時間內不會再回來了。”胡縣令跟盧千總商議,這個安排很讓齊家莊的村民安心,多幾個府兵,安全上也能多點保障。
這時候齊子玉再次蘇醒,肚子里也有了點兒熱乎食物,精神就好多了。
“你跟著我回朱陽縣怎么樣?你的傷需要休養一段時間,找大夫也方便。”阿圓彎著腰耐心的說著話兒,這會兒也不知該去哪里找齊家后母了,干脆直接征求弟弟的意見。
“唔――”,齊子玉的聲音還是不清晰,但是眼睛留下的那條縫兒流出了淚水……
被親娘養傻了的孩子實在可憐,張大山和巴子也很同情,讓這小子跟著郡主長長見識也是好事兒,最起碼去掉這一身娘里娘氣兒。
此刻的天色已是大亮,荒地上的溝壑狼藉更加觸目驚心,里正帶著村民重新布置暫時的居住地了。連帶著還要負責十個府兵的伙食問題。
縣城里的來客在準備撤回去,賀聰還沒舍得放下那把“洛陽鏟”,就這么一晚上的功夫。他和胡不語已經成為好朋友,兩個人勾肩搭背一絲兒困意都沒有。
胡縣令和盧千總各自帶著兵馬也走出很遠了。只剩下郡主,把馬車讓給了齊子玉,自己久久的站在溝壑之間沉吟不語。
自己答應了要安置好齊家莊的鄉親,但是怎么才能更好的幫助他們呢?
第一縷晨曦早就照射在荒地上,被水澆灌過的鹽堿地不再那么白花花兒的晃眼了,殘留下來的水洼兒,像一只一只眨啊眨啊的眼睛……
“郡主。回去休息吧,勞累了一天一夜呢!”張大山轉到了阿圓身前,抱拳拱手。
“大山你來看,這河水――是不是有清洗鹽堿地的作用?所謂鹽堿地。不過就是土壤中的水分狀況不良,含鹽量大吧?那么,能不能試一試多多的灌水,把鹽分帶上來,然后把水放掉。就像洗衣服一樣?”
卻原來郡主遲遲不走是為了這件事兒,張大山皺著眉頭冥思苦想:“可是從來沒聽說過這么改造鹽堿地的,老輩子對這地就沒有辦法,還都傳說是上天要懲罰哪里的民眾,哪里的土壤就會變成這樣呢!”
其實阿圓知道鹽堿地是絕對可以改造的。前世里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貌似就是排鹽洗鹽降低土壤鹽分含量那一套程序,然后先種植些耐鹽堿的植物,等到培肥了土壤,最后再種植糧食作物。
這次挖掘地道就當是給土地深耕了一遍,趁著河水沒有上凍,完全可以嘗試一下。
想到就要做到,這是福瑞郡主的脾氣,一轉眼又把齊家莊的里正叫到了跟前兒。
“既然你們都想好了要把以后的生活交給我安排,那么我安排的第一件事兒就是,休息半晌兒之后,帶著人繼續往荒地上灌水,還包括齊家莊每家每戶的田地,如果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鹽堿層,種莊稼沒產出,那也可以用這種方法。”
阿圓耐心的把自己的想法講析:“讓水漫上來,先堵住,然后想辦法把土泥里面的鹽分盡可能多的融化在水里,再迅速排出去。”
“我也沒辦法預知這個法子能起多大效用,但是跟鄉親們說,只要把事情做好了,我算工錢,等會兒回縣城之后,我就會找胡縣令把這些荒地都買下來,我相信,只要勤勞肯動腦子,鹽堿地也會變成寶地。”
老里正立時心里就舒坦了,這說明郡主真的在拿齊家莊當自己的家鄉看待了,只要每天付工錢,莊戶們其實啥活兒都肯干,雖然郡主想要改造鹽堿地的想法兒,有點兒玄!
事實上阿圓心里也是沒底兒的,又安排護衛裝了一木盆的鹽堿土壤放在馬車上,準備回到客棧之后,就著手洗鹽的試驗。
任何無法克服的困難,親手操作反復改進方法之后總會解決。
張大山在人員匱乏的時候,既可以做護衛,又可以做管家,回城之后,就立刻找胡縣令商議買下齊家莊附近荒地的事宜。
阿圓在給木盆灌水的時候,胡縣令和盧千總也沒有休息,把局勢上報,清點留在縣衙里的年輕女子人數兒,與各村原本保護的人手一起,護送她們回到各自的村子。
那塊荒地原本就沒人肯要,荒廢了多少年了,今天總算處理了出去,胡縣令的后槽牙也不疼了,喚過來師爺跟著去辦手續,郡主的銀子還得安置齊家莊的村民呢,就意思意思,收個一百兩銀子得了。
那可是足足將近二百畝的荒地呢!
城內的民心也得安定一下,大小衙差走上大街小巷宣傳要注意安全,賊匪擄掠女子,擅長挖地下通道,各家各戶都要小心著聽動靜……
這么一說就有點兒炸鍋,本來嘛,強盜就夠可怕的了,現在還擅長從地底下鉆出來行兇,防不勝防啊!
家里有閨女的都在搬床,寧可休息的時候尷尬些,也得讓老大不小的女兒在爹娘的屋里睡覺,否則,誰家放心?
阿圓跟三個孩子玩了一會兒,到底困勁兒上泛,哈欠兒連天的只好去補眠。
體力上女人就是趕不上男人,張大山跑前跑后的愣是沒說一聲累,大紅戳子的地契就交回來了。
孩子們無聊之下去瞧那個“小舅舅”,尤其對腫脹的豬頭很感興趣,“小老二”循循善誘的引著齊子玉說話,連猜帶蒙的也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小舅舅你這樣的身板還能不受氣?等你的臉好了,得跟著我們去練功夫,我娘可是說了,做男人的細皮嫩肉那就是恥辱,再要加上娘娘腔兒,那可沒人搭理!”
齊子玉被孩子們說的臉肯定是紅了,雖然呈現出來的還是那樣幽深的青紫。
“嗚嗚――我――練功――”。
千萬別小瞧小孩子的游說能力,等阿圓醒轉過來,準備找機會跟弟弟深談一下的時候,齊子玉要練武功的心愿已經很堅定。
然后,哭哭啼啼的齊家后母,就又找到客棧里來了。
聽說了兒子得救的消息,當娘的自然是坐不住的。
“玉兒啊,嗚嗚――咱現在就回家,嗚嗚――娘從今以后好好守著你,哪兒也不去――”。
只可惜剛剛跟姐姐靠近,又跟三個外甥親近過的齊子玉,這會兒已經鐵了心,就留在姐姐身邊多呆些天。
“不――走――”,來來回回就這兩個字,任憑親娘哭的肝腸寸斷。
事實上這個時候也不應該折騰齊子玉,小伙子臉上還帶著傷呢,大夫開好了藥,還沒喝上幾副,怎么能走?
這個打小很寂寞的小男生,喜歡三個小外甥活潑潑的模樣兒,再得了那聲“小舅舅”的稱呼,身上的骨頭都要輕了,心里滿是柔軟的溫暖。
回到家里繼續關起門來只跟滿臉哀苦的親娘面對面,小男生很不情愿。
無奈何齊家后母只能自己回家,她其實是個要臉面的人,不愿意卑躬屈膝的再要求阿圓準許她留下,早知道有今天,當初好好地對待這個后閨女就沒這么麻煩了。
可惜這世上就是沒賣后悔藥的。
齊家后母在客棧的廳堂又看到了郡主家的三個孩子,低垂著頭在護衛的監視下默默離開。
其實這客棧全部都被郡主包下了,估摸著還得有空余的房間,可是沒人挽留這位后母。
客棧的老板娘是個擅長與人溝通的,趁著郡主一家在廳堂吃飯,很小心的上前見禮,問詢了一個如今朱陽縣城人都在憂心的問題。
“郡主,都說是您發現了地道和墓穴,那您知不知道咱這城里會不會也被挖了地道出來?或者是深更半夜的時候,有沒有人就在咱們的腳底下?”
老板和店小二也在廳堂門口支棱著耳朵,誰在這個問題面前也沒辦法淡定,隔著厚厚的土層,就算懷疑有人在挖地道也沒辦法啊,全家人晝夜不休直瞪著眼睛都看著地面,也不一能就防備住了賊匪的侵襲。
光覺得勞累了還真沒來得及考慮這個問題,腦子里依稀有一樣東西是可以探知到挖掘地道的,熟悉的影像掠過,阿圓的眼睛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