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一年過去,時間來到天文二十三年,也就是西歷1554年一月,冬天的余韻還沒散去,春ri山城下町與直江津的新町中已經有了濃厚的新春氣息,不同于往ri的是今年無論是行走在町內的行人,還是附近農民挑著自家賣農產品到處售賣的農民們的臉上都帶著一絲喜悅。
ri子過的越來越好,這是每個人心中都能想到的一句話,上越三千五百町步土地出產28萬余石糧食的事情已經不是秘密,新式糧種各種神奇之處被傳的神乎其神,市面上雖然沒有流通哪怕一粒糧食,但許多商屋已經開始經營起與新糧相關的生意。
比如面粉和土豆可以做出香噴噴的湯餅,做成面條再配上香噴噴的昆布鯽魚湯,撒上點辣椒油只要五文錢一碗,許多手頭寬裕的町民很快就喜歡上這種食物,尤其在這冬ri里缺少吃食,每天傍晚忙完活計就來到店鋪里點一碗土豆面,熱乎乎的湯面上飄著紅紅的辣椒油,唏哩呼嚕喝下去全身暖洋洋的感覺,別提有多爽快。
自從半年前直江津港全面使用永樂錢課稅以來,來往港內的大宗貨物帶來大量永樂錢,附近的町民們也漸漸接觸到這種往ri幾乎用不到的貨幣,除了課稅要用到它,去琵琶屋采買各類生活用品也要用到它,還有新開張的越后屋,經營麻布、絲綢、羊毛制的各種衣衫,還有合腳的布鞋,高檔些的還有冬天保暖的皮靴,皮帽子。
如果手里有點閑錢還可以存到錢屋里,存半年期一貫錢到期后可以多得10文錢,一年期一貫錢多得25文錢,三年期多得100文錢,五年期多得200文錢。
這對小老百姓來說意義不是很大,剛過上好ri的町人、農民還沒那么多閑錢去存款,但有錢的商人卻不這么看,再窮的地方也有地主老財,越后這地盤就有一些實力一般的座商盤踞著。
這些座商也帶點半黑幫的xing質,勾結地方國人寺社的僧人干點高買低賣甚至欺行霸市的事情,早先在近江時吉良家就碰到過,要不是比叡山顧忌著吉良家的jing銳太厲害,做事又不按套路出牌不好招惹,早就在坂本港鬧個十回八回。
越后的座商也是死不悔改的類型,明里暗里抵制吉良家的政令實施,拒絕新町建立還傳出一些yin陽怪氣的話,后來被吉良家的奉行眾一通收拾,幾個拿糧食投機倒把囤積居奇的大座商,最后被弄的傾家蕩產,連田宅都被充公沒收,這群座商才徹底老實下來。
錢屋推出存款業務,據說還是從京都里開始的,許多商人還打聽到還有異地存取的業務,在畿內異地存取只要有匯票繳納百分之一的手續費就可以提現,越后也可以這么做,只是異地提現的手續費高達一成。
即使如此仍有許多商人愿意這么做,因為他們再也不用雇傭一堆浪人押送大量銅錢往返兩地,雇傭浪人的費用可不低,而且時常會有一些無良的浪人會聯合山賊野伏黑掉雇主的貨物,雇傭信譽良好的浪人價格有太高。
因此僅此一項節省的費用就有可能超過一兩成的不必要支出,同時還能降低運輸過程中的風險,而且越后的琵琶屋也同樣接受商人們的散貨清倉,這也可以降低貨物運輸過程中的危險,畢竟從直江津前往出羽酒田港的海路上有一支佐渡水軍時常劫掠客商,陸路更是群山疊嶺難以通行,光一個土豪地侍挖地三尺就能讓商人破產自殺。
一眨眼正月到來,越后的春ri山城也變的喜氣洋洋,到處都是張燈結彩的喜慶氣氛,來自越后各路國人紛紛前來賀喜,本莊實乃、長尾景信、中條藤資、齋藤朝信等人率領長尾守護代派親自登城。
千坂景親、平子房政、宇佐美定滿率領的越后守護派,一直呆在春ri山城內的長尾政景以及他的上田眾,剛受到重大打擊的揚北眾也紛紛登城獻禮,說是獻禮其實就是獻上土特產意思意思,大家吃吃喝喝加強關系,家督再發表點感言什么的。
鄉下遠國的正旦慶典舉行的都比較晚,通常是在一月十五ri以后,前半個月要留給武士們家人團聚用,后半個月才是獻上加深關系走親訪友的時候。
包括遠在信濃的齋藤朝信、吉江景資、安田景元也紛紛來到春ri山城,通行的還有高梨政賴、村上義清以及須田滿親、島津忠直、井上清政等北信濃國人眾也紛紛獻上賀禮,一直躲在北信濃伺機奪回舊領的小笠原長時還派來一門眾獻上一份賀禮。
鬧哄哄的大廣間里,一大票武士聚在一起敘舊,這時一名壯漢大步走來,二話不說俯身拜倒道:“見過主公,武衛殿,虎姬公主!”
此人就是人稱越后七郡第一人柿崎景家,曾在去年正旦慶典上與吉良義時也有過一面之緣,一米七出頭的個子算的上一等一魁梧的壯漢,從面相看也就是個三十五六歲樣子,實際上卻已經四十出頭,髭須虎目是他的最大特色,說起話來卻不像面相那樣粗獷,算得上一位jing通文化的猛將。
“見過主公,武衛殿,虎姬公主!”吉江景資、安田景元紛紛俯身,身后的一門家臣也隨之撐地行禮。
坐在四輪小車上的長尾景虎,對幾位勞苦功高的家臣贊許幾句,接著便說道:“諸君免禮!”
柿崎景家起身關切道:“主公的身份已經無甚大礙了吧?只要您能康復,就對我越后是最大的幸事呀!”廳內大多數武家都露出贊同的神情。
柿崎景家的態度代表大部分越后國人的心聲,長尾景虎南征北戰近十年,在越后甚至附近幾國已經頗有威名,尤其在兩年前那場川中島合戰逼退來勢洶洶的武田家,給那些飽受侵略之苦的信濃國人帶來希望。
高梨政賴便出言附和道:“主公身為越后守護,長臥病榻實在讓我等揪心不已,今ri看來主公的氣色甚好,想必來ri便可康復的吧!”
“主公身體康健對我等非常重要!”不善言辭的村上義清也隨即表態。
他們這群北信濃國人早已不是那支縱橫信濃上百年的強大武士集團了,自從真田幸隆的分化瓦解策略奏效,這群強大的武士集團就成兩派,不甘心利益受損而采取堅決抵抗策略的一派如高梨政賴、村上義清等人,而另一派做了武田家的信濃先方眾,包括真田幸隆在內的一干信濃國人便是如此。
在第一次川中島合戰之前,這群抵抗派武家已經被打的黔驢技窮,即便他們曾經幾次挫敗武田晴信的進攻也無法改變雙方實力上的絕對差距,更有名為信濃先方眾實為信濃帶路黨的內jiān幫忙,他們只能求助于鄰國的長尾家,在獻上誓書之后得到他的庇護。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或許會康復或許不會,這些都對越后產生不了更大的影響。”長尾景虎搖搖頭,伸出雙手拍在盤坐在他左右的兩個年輕人的肩膀上,慢慢的說道:“因為有他們倆,越后的新國主將是他們兩人。”
“主公!您這是……”高梨政賴等人大驚失色,慌張的打量四周的越后武家請求支援,但他們都沉默了,包括本莊實乃、長尾景信在內的譜代家老都毫無反應。
“為什么?您身為越后武家的領袖,天定的國主為什么要放棄呢!到底是因為什么原因讓您說出如此喪氣的話!”村上義清站起來,情緒激動的大喊道:“我義清還記得當ri主公對我的勸告,只要心存大義的信念,哪怕再困難的道路也能通向勝利!我義清對主公的恩德銘記于心,所以請您也一定要振作起來!做一個病痛無法擊敗的武士吧!”
長尾景虎也有些激動的深吸幾口氣,跪坐在一旁永田德本連忙走過去耳語幾句搖搖頭,最后這位越后之龍還是長吁一口氣嘆曰:“羽林殿和諸位的好意,本家心領了!這位是本家的醫師甲斐的十六文先生,他就告訴本家即便完全康復也要長期調養方能祛除遺癥,在此期間要少思少慮多做療養,然而越后不能無主,北信濃的戰事更是十分棘手,若無國主統率如何安定越后,救援信濃?”
“……”面對這么棘手的情況,武士們只能沉默不語,高梨政賴張口yu言卻什么也說不出來,村上義清一臉的失望和失落,信濃的國人普遍信心降低,從他們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失望和迷茫。
“諸君都是能征善戰的武家,而今我越后又迎來武衛殿這位戰功卓著的武家名門,早先幾個月還代替本家出陣下越平定叛亂,論能力手腕皆為上上之選,由他代行國主之權應當是最好的選擇。”
長尾景虎選擇在這個時候把吉良義時給推出來,外人當國主多少有些竊國諸侯的意味,難免會讓越后國人聯想起長尾為景進而產生抵觸心理,但長尾虎姬作為國主又完全不合格,起碼在武士的心中武家公主就不應該拋頭露面,做國主更是不可以的事。
只是如今的形式只能有這個選擇,選其他長尾族人都不能服眾,而且本莊實乃等人也不會甘心長尾為景一脈讓出國主,最后選來選去只能勉強接受這個臨時的制度,長尾虎姬擔任名義上的國主,但不向幕府申請守護之職,同時由吉良義時這位幕府名將,長尾家的妹婿來代行國主職責,才能堵住所有越后國人的嘴巴。
“本家也乏了,接下來的就交給義時了!”長尾景虎點點頭,便由著琵琶島彌七郎推動四輪小車漸漸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