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九走出皇宮,心中茫然若失。
張瓊死與他無關,象孟昶或者其他人一樣,連交接都沒有,有何關系?
這是替趙匡失落的。
張瓊某些方面特征與尉遲恭很相似,史載敬德所得財,必散之士卒。頗以功自負,與朝廷宰相不和,后出為襄州都督,遷同州刺史。史載:嘗侍宴慶善宮,有班其上者,敬德曰:“爾何功,坐我上?”任城王道宗解喻之,敬德勃然大怒,一拳揮出。這件事當真只是一個巧合?
然而李世民如何化解的?李世民也殺人,但他會不會殺秦瓊、程咬金與尉遲恭?劉邦殺的人更多,但他會不會殺蕭何、曹參、樊噲?能打壓功臣,那是為了結束五代割據慘象。能處置功臣的驕縱,何須將其逼上死路,況且還是心腹功臣。若張瓊都不敢用,試問趙匡用什么人?
后來歷史上還有一人,朱元璋。他在世平安無事,這個主太兇殘了,但前面一死,后面兒子干孫子,連首都都遷走了,世人說好好好,天子御敵于國門。御個頭啊!在古代,北京城作為清朝首都不錯,后面就是清人與蒙人的天下,有倚靠。但作為漢人首都根本就不好,朱元璋也看不中南京城,考察了開封,考察了長安,因為水土惡劣,這才作罷。但從未考察北京,離漢家核心太遠,一亡天下就迅速亡了。當然,這是古代,后世不同了,科技發達,對首都要求也隨之下降。
開封不是不好。滅的原因是趙佶胡來,甚至讓神仙們作法退金兵,而禁兵吃了空餉,西夏那邊又分去大量兵士,京城名義上幾十萬禁軍。實際并沒有多少,還是花架子,精銳全在西北。于是迅速城破亡國。這與安史之亂一個性質,精銳兵在西域,在青海,可憐哥舒翰等大將率領一群百姓。能PK了安史的精銳部隊?
這個想遠了。
想的是張瓊,連張瓊都不容,并且逼死,試問誰還敢竭力支持趙匡?
然后細想史石的四條罪名,前兩條無所謂,就是有也只是一個小錯誤。小錯誤都會犯,包括自己,若連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也要計較,這個官沒辦法當了。第三條趙匡恐怕也不會相信,石家窮得連幾百貫都拿不出,還養個屁部曲三百人,況且宋朝開始痛恨養部曲。這一條張瓊不知道?要么第四條,巫毀皇弟。這個張瓊恐怕說不清楚,但趙匡當真不知道其原由?
想了想,來到符家,將符昭壽約出來,詢問此事。
符昭壽不以為然,說:“九郎,張瓊性暴無機,禍死早晚而已。巴蜀動亂,陛下欲燕肅京畿。召張瓊問訊,張瓊不服,陛下憤怒,讓石漢卿用鐵撾擊之,仍吼叫不休。陛下派御史案鞫。張瓊這才知道自己必死無疑,解開所系帶遺母,于是賜死于城西井亭。這件事莫是你詢問的。”
宋九呆了呆,趙匡不是這樣說的,說張瓊自殺,怎么出來一個賜死?
點了點頭,他是趙匡義的小舅子,素來憎恨張瓊,連張琳都不容,也聽不出什么。于是跑到潘府上,約出潘惟德,潘惟德臉色嚴肅地說:“宋九,這件事你還是少插手,石史二大校誣蔑張瓊,陛下錯判,讓石漢卿用鐵撾擊之,氣垂絕,曳出,張瓊羞憤之下自殺。陛下又派人查其家產,家無余財,僅養著三個仆人。陛下十分后悔,于是責問石漢卿,你說瓊有仆百人,今何在?石漢卿狡辨,張瓊養者一人可敵百人。陛下也不怪,只是看到石琳年幼,于是撥其兄張進為龍捷副指揮使。”
難怪自己見到趙匡時,趙匡神情蕭索。
不過所謂的以一敵百,那純是睜著眼睛說瞎話,若大的將軍府養三個仆人還算過份嗎?
但是趙匡也不處罰石漢卿,這中間很有意味了。更不要說張琳,什么年齡小,賜幾個無關緊要的官職,與年齡有何關系,石保正還在光著屁股爬樹的時候,柴榮就賜其官。
因此張瓊死了,京城官員將士鴉雀無聲。
難道是趙匡有意要干掉張瓊?
趙匡在用人上肯定犯了嚴重錯誤,但不會這樣糊涂。
他說道:“大郎,我們一道去張家。”
“這時候你去張家做什么!”
“這樣,你派一個人將張琳約出來,他也可憐。”
“過幾天吧。”
“大郎,非是我想惹事,我也害怕石漢卿,”宋九將胡老大的事說了說。張瓊死了就死了,自己警告過后還不聽,怪誰,只能怪張瓊政治天賦太低。他要問一問詳細的情況,好判斷這件事的隱約背后,以便給石漢卿一個清晰的定位。
潘惟德不是不懂,那個石漢卿才是一個真小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宋九不能倒,不僅是那幾千貫錢,也能算是半個準妹夫。他抱怨道:“小九,張家倒了,起不來了……”
“我知道,剛才在殿中聽聞陛下講后,我一言未發。”
“這就對。”潘惟德硬著頭皮派了一個仆役悄悄將張琳請到一家小酒肆,然后拉著宋九的手,象做賊一般進了小酒肆的雅間,與張琳相見。張琳看到宋九,號淘大哭。
潘惟德連忙說:“張大郎,莫要哭,九郎是好心,你這一哭說不定就害了九郎。”
張琳又說出另一番不一樣的內幕。
趙匡接到史石二人的奏折,將張瓊召來訊問。多半趙匡知道張瓊是冤枉的,趙匡是借這條理由逼張瓊辭職。張瓊不服氣,君臣二人都有些擰不清,趙匡意思是委婉一點,你只是臣子,就擔待著吧,背一些小罪名又能算什么,這樣朕就不會有惡名了。以后在再物質補償給你。張瓊意思是讓我退就退。何必欲加我莫須有的罪名。
君臣二人頂了起來,趙匡先是忍著,史珪那時看勢不妙,不敢作聲。石漢卿卻在邊上添油加醋,這越添趙匡火氣越大。氣得舉起那個玉斧就往張瓊身上揍。
因此宋九進了宮后,趙匡想換那把玉斧。宋九未看到,否則在下面還能看到一點兒血跡。
趙匡揍張瓊,張瓊不敢還手,但還了嘴。而且他身體素質好,耐揍。趙匡揍得手軟,還沒有將張瓊揍趴下,最后氣得不行,正好不遠處侍衛手中拿著鐵撾,這是一種鎬類兵器,分為兩種。一種是類似抓槍,但撾要拋,抓槍則不能離手,也就是一帶帶機括的飛抓子。還有一種是抓子棒,無刃,但鐵爪更大更重。
史珪看到事情鬧大,慫了。趙匡便命令石漢卿從那個侍衛手中將鐵撾拿來,用它來擊打張瓊。
石漢卿直接與張瓊PK,肯定干不過張瓊,但這是帝命,張瓊不敢還手,石漢卿也是武將,力氣大,手中又是大鐵撾子,機會難得,用力使鐵撾去擊打。本來張瓊在趙匡擊打之下。受了內傷。再加上石漢卿用鐵撾打,幾下子就打得昏迷過去。看到他奄奄一息趙匡才下令住手,派人將他拖回家。張瓊那時不行了,臨終前略略將真相說出,又叮囑后事。喊了幾聲冤冤,吐血而死。
這件事很不好,特別是趙匡動了手,于是中書與開封府同時行動,替趙匡遮掩,因此有了自殺與賜死兩種說法。
真相問出來了,為何趙匡不能賜張琳官,不能賜,這是殺父之仇,能賜其為官嗎?
宋九心中嘆了一口氣,這個結果趙匡肯定不想,但他恐怕這時候還不明白自己同樣被人利用了。無論是趙普或者趙匡義,都不想有一個如此忠心的手下替趙匡守著禁軍,那樣,他們如何能得到更大的權利?
但能從這個方面看出來,趙匡手段與李世民他們相比,差得太遠。所以后來……但趙匡肯定不會想到會發生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
還能看出一件事,這些皇帝,都是食肉動物,什么長者,那只是史書看到他悲情的結局加上去的。這時他又想到自己看到趙匡種種的樸素生活,心中五味雜陳。或者這才是權利的真相!
也許與他無關,也許與他就有關。
現在三趙還是一團和氣,這個時間不長。自己地位不高,然而河洲一起來就不同了,至少自己往那一方站一站,得有一個想法。正色說:“張大郎,這件事結束了,今天這幾句話那一個人都不要提起,只要一提,不僅是害了別人,還害了你,你母親,你祖母……”
時間不會長,不久趙匡就能從哀傷中反應過來,不用趙普與趙匡義,也要將真相扼殺,以此來消除一些負面影響。
張琳點點頭。
潘惟德也清醒過來,說道:“張大郎,請你回去吧,放心,有我與九郎在,以后不會虧待你的。”
“叔叔也說了,陛下賜了幾百緡錢錢帛,叔叔讓我將家中仆役解散,留下一部分當成生活費用,余下的投入你那個正店……”
“就幾百緡錢帛啊……”宋九心中喃喃一聲。點了點頭,潘惟德已經飛快拉著宋九的手逃了出去。
走出來,潘惟德問:“九郎,你真要幫助張琳?”
“他投錢為契股,到時候盈利分紅,談什么幫助?”
“是啊,”潘惟德會意地一笑,但笑得有些苦澀,某些方面潘美與張瓊很相似,潘美不能算是趙匡的從龍功臣,但在皇袍加身之前,同樣進入趙匡的核心。這才有潘美單騎宣謹大臣一事。不過潘美也在受一些隱約的打壓,在南方讓潘美位于丁德裕之下,此次巴蜀叛亂,皇上調丁德裕過去,卻不調父親過去。
看來要寫一封信給父親。
張瓊之死水太深,非是宋九能進入的。而且宋九能留下那句詩,他還想到了一些后果,捫心自問,對得起他與張琳之間的友情。
宋九也沒有多想。
回去后布置教室,新學期開始還有很多事,這一回擴招學子,名額也只有一百五十人,為了這個名額吵翻了天,許多人又找到張燕二人,張博士與燕博士吵得無奈,跑到宋九家找到宋九。
宋九說道:“這樣吧,河中八十個名額,河北二十個名額,全部征召苦力弟子。余下五十名對外征召。但不論從哪里來,都要考一考,保證學子有些基礎,能加快學習進展。”
張博士道:“河中太多了吧?”
“沒有河中那來的學舍?我制訂的師規就是不能忘本,名額擴招,河中名額在減少,還要如何?”
“雖說如此,十年過后,河中,河中……”張博士搖頭,這十年內只要能從學舍里出去,都會有出息,一年八十人,十年八百人。河中除了流動人口外,真正的原住民能有多少?那將會有一半人家會是宋朝小吏,或者官員,這個也不大好,那也是一種大河中。
“我知道,逐年減吧,一下子減得太多,河中百姓會不服。”
這也是一個說法,兩人不能再吭聲。
宋九又說道:“索性我們將這個告示貼出來,省得有人來煩,然后一道去吃我大姐夫小姑子喜酒去。”
“我們未帶來賀禮。”
“什么賀禮,你們是有學問的人,只要人去了就是賀禮。”
話雖這么說的,兩個博士還是向宋九借了一些帛當成賀禮,去吃喜酒。姐夫小妹嫁的是一個屠夫,這也是一個低等職業,但對于河中百姓現在來說,何為低等高等,人老實勤快,家境也充實,而這恰恰是最實惠的。
托宋九大姐的光,或者托宋九的光,來到了許多賓客。看到兩個博士到來,一起熱烈歡迎。也歡迎宋九,但性質不同,人家是長者,加上有學問,品行好,所以歡迎中透著一份尊敬。
大家將兩博士請到上席,又請宋九,宋九未答應。拉了拉,聽由宋九坐在娘家人這一塊。但現在百姓還不知道宋九升了官,變成了宣義郎云騎尉開國子。若是知道,恐怕燕博士與張博士都不敢坐這個上席。
其實就是吃吃酒,架架勢,讓男方知道女方娘家是有人的,這樣嫁過去以后男方不敢欺負。正在準備夫妻對拜時,外面來了一個仆役,挾著賀禮說道:“禁軍副軍頭石漢卿賀新人志禧。”
內幕沒有幾人知道,恐怕兩個博士都不清楚,但知道胡老大的事,聽到仆人將話說完,一兩百號人鴉雀無聲。(。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請到m.qidian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