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蘋傻傻地看著十把戟,問:“黃內侍,奴家該怎么做?”
主要宋朝沒幾個大臣門前樹戟,她不知道怎么辦,若象那個嘉禾一樣還能上供,這怎么供啊。
黃公公吃吃笑起來,說道:“玉娘子,這不是供的,而是插在門前,這樣吧,你喊幾個木匠過來,我教他們如何做木架。”
眼前這個主得巴結好了,以這個速度升下去,宋九用不了多少年,早晚進入兩府為相。
玉蘋匆匆喊來幾個木匠,黃公公看她繼續懵懂著,又說道:“這是天大的榮譽,玉娘子,你想一想,京城有幾戶人家門前插戟?趙相公家門口都沒有。”
“啊。”
“別啊了,快做戟架吧。”黃公公細心地教木匠如何做戟架。
玉蘋又擔心地問:“黃內侍,雨天怎么辦?”
“玉娘子,雨天也沒事,它就是豎在門前的,朝廷有定律,五年一換,若不懂,你讓學子請教書院的先生,開元禮上有注釋。”
“謝過陛下。”
“是啊,你得寫信給九郎,讓九郎好好謝陛下,并且他也是大夫了,雖是階官,但自朝請大夫以上才能稱為真正的士,有了中奉大夫,自此以后九郎就是真正的士大夫。”
黃公公做了耐心的解釋后,才拿著賞金返回皇宮。
玉蘋還在傻傻地看著十把戟,忽然想起來,對劉海說道:“你去替我將大姐喊來。”
劉海高興地去河洲喊大姐。
木匠在做戟架,幾個木匠同樣開心。宋九仁義,同時也是河中的驕傲。他升官了,作為鄉親。個個都高興。玉蘋靠在門口,一陣眩暈。看似這段時間她很堅強,卻沒有人知道她承受著多大的壓力。對手是河北,是趙承宗,但后面卻是這天下間最強大的巨人,在他眼中,自己連只螞蟻都不如。她隱約地感到趙匡義出手了,如何出手的,她想不明白。她隱約感到趙匡義非是外表那樣懦弱。但又說不出究竟。而且她也不敢想……那可能是篡位……但知道眼下危機終于熬過去。
實際無論她如何長袖善舞,終是一個女人,沒有男人做靠山,內心很脆弱,這段時間,她倉皇過,不安過,焦慮過,擔心過。緊張過。
直到這一刻,她一顆心才漸漸定下。
大姐匆匆忙忙來到宋家,玉蘋說道:“大姐,這是宋家的喜事。奴家是妾,不能拜祭宋家祖先,潘娘子又不在。所以讓劉海將你請來。”
大姐一把拉著她,說道:“進去。”
來到宋家靈龕前。大姐一把將玉蘋按下,說道:“玉蘋。先父先母都在此,我替你做主,你有資格拜祭先父先母。”
玉蘋遲疑,大姐喝道:“上香。”
玉蘋上香,拜祭完,兩個女人抱頭痛聲大哭。玉蘋有壓力,大姐不及玉蘋有交際能力,可不是不知道,也知道,一樣的心理。
宋九與范昱走回城中,夜已深了。范昱看了看左右無人,放聲大笑。這太解氣了,真的沒有讓他下令,百姓就活活將幾十個邪巫給打死。搓著手問:“九郎,怎么做的,教教我。”
“范知州,勿學,這終是邪道,以邪對邪,沒無奈的辦法,而且這一折騰,用掉了三百多緡錢帛。大母的,這些人值這么多錢嗎!”
“說說吧。”
宋九被范昱弄得沒辦法,只好將其種種布置說出來,機關不稀奇,但必須有幾個條件,一是所處的位置必須冷僻,最少能給兩三晚布置時間,二是背后必須有山,才能阻擋人們看不到氣球收回,三是風向要好,四時廟頂不能太過結實,空間也要大,這才能布置與發揮機關的威力。余下的就是各種機關。
條件不允許,否則聲勢還能更大,不過用來對付當地這些假神仙們足矣。
說完又道:“范知州,將此事宣傳出去,也好震懾一下其他地區的邪巫。”
“言之有理。”
接下來就好辦了,出資修了一個道觀,請來幾個比較正直的道士入住,宣傳道經,對寺觀宋九也不喜,不過沒辦法,百姓需要信仰,有道教來,最少不會做出用大活人來祭鬼,更不會不讓百姓看大夫。然后又請來兩三個大夫在道觀門口替百姓免費看病。
這是范昱的事,第二天宋九就要離開了,臨行前對范昱說道:“南方如何?”
“南方?”
“我們有過過就是損失許多錢帛,若是有能力替嶺南變得更好,稅務提高,再得到交趾的錢帛……”
“交趾那邊地形復雜啊。”
“可以先派幾個斥候打探消息,能打就打,不能打就不打。”
“這個,”范昱有些心動,出了這檔子事,大家皆沒有了心情,手中又無兵,交趾地形復雜,百姓構成更復雜,因此都沒有對交趾動過心情,但南下幾人沒有一個好惹的,包括范昱,盡管他是范質的兒子,看到將士勇猛,也多次忍不住抄起家伙進入戰場。伐交趾不想,那個難度太高,可僅僅是為了錢財,不是占領,還是能考慮的。想了想說道:“我先派幾個斥候過去看看。”
但兩人并沒有當一回事,范昱是沒那心情,誰愿意呆在嶺南?俺也沒有當真犯罪。
宋九是軍事上的考慮,手中兵力并不多,南面地形更復雜,百姓還要復雜,現在學了一些軍事上的知識,戰爭不能以人口多少與國家大小相比的,潘美一萬幾千雜牌軍,先后數戰擊敗了南漢二十多萬軍隊,趙匡親率十萬大軍,還沒有拿下太原城,難道潘美比趙匡厲害?
若南方時機不成熟。還是最好不要動,否則就是罪上加罪。反正是幾個斥候。不用多少成本,過去多半是看一看的。
宋九與范昱辭別。
然后往回返。又繼續看了數個州,不過回去時很是匆匆,天熱了,真熱啊,因為人少,許多地區沒有開發,沼澤叢林密布,不但熱,水氣旺盛。整個嶺南就象一個大蒸籠一般。而且潘憐兒也大約到了。趕回廣州,果然潘憐兒到了,宋九高興地抱著她,又抱著女兒。然后在一大一小臉上瞎親吻。這小兩口感情甜得發膩,潘美與田氏就當沒看到,
放下母女,又拜見丈母娘。
潘美先說圣旨的事。
中使剛走,太熱,大太陽正在北回歸線上直射。呆不下去了,匆匆返回京城。
王明也才趕到廣州,他與宋九一樣,相互對視一眼。有些傻眼,潘美與尹崇珂還好一點,都在廣州。自己倆人算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要知韶惠二州。還是要管這個轉運使?或者兩邊來回跑?宋九好一點,惠州好歹離廣州不遠。王明卻苦逼了,韶州離廣州好幾百里路呢。
王明喃喃道:“難道言臣看不到地圖嗎?”
“王轉使,看到又如何?他們也看到那把火。”
宋九一句,王明黯然。
“不過朝廷不顧規矩,我們索性玩一把大的,”宋九又說道。
正好四人都在,宋九便將路上的想法說出來。首先就是裁州并縣,嶺南莫明其妙設了六十個州,整個宋朝才多少州。因此大規模的裁,裁成三十五個州,主要是西部地區太復雜,否則宋九還打算裁減更多。縣也從原來的兩百四十多個縣載成一百十八個縣。有兩條用意,一是減少官員。宋九前后已攆出六十多個官員。可遠遠不夠。
這必須要通報朝廷的,一來一去再加上朝廷商議,最少兩個月時間,宋九巡查過了,又說過冬天時還來巡查一次,若下面官員不學好,那就再無改悔動機。這個時間段里,一是通過各地公文冤案等等審核,未必上訴的人一定是清白的,但可以判斷是非清白,現在下面的民心可用,或官員做得不好,百姓必然會涌向桂邕廣韶,或者直接到廣州來申冤。
其次還有許多“密探”,那就是宋九帶來的學子,他們也有一個秘密任務,替宋九暗中打聽各州縣官員,那些官員是好的,那些官員是壞的平庸的。
三是其政績。
然后再派書吏下去一查復查,將這些官員全部淘汰下去。這樣剩下的官員基本能湊合了,再與朝廷調來的官員配合,整個官場風氣會逐漸變好。并且裁減了官員,也節約了大量開支。
第二個用意州縣太大,面積人口都很少,想要好,必須手中有資源,這個資源不僅是面積,還有礦產農牧,以及人口,州縣小資源少,也不便官員發揮才干。
說著宋九拿出一張地圖。
這就是他設想后各州縣的詳細分布地圖。
它是宋九第一個想法。
第二個想法靈感是來自王安石的免役法,似乎王安石變法有很多種,多數宋九不知道,但有一些主要變法,例如青苗法與免役法還是能記住一些的,只是記得不大清楚。有官不行,還得有吏,有差。也就是免役法中的役。
宋朝政策是三等戶以上執行差役,看似是齊民,減輕貧困戶的壓力,是富戶當差,貪污不會嚴重。事實有許多不便,例如一些商人,他們一年得做多少生意,可現在將他們放在差役上,于是造成幾個后果,許多二三等戶破產,有權有勢的把持舒服的州縣書吏,直接架空知州知縣,或者變相地將差役往四五等戶上加,讓社會不公,或者官員強行提高戶等,手中一條牛一棵樹資產也要計算,讓百姓不敢蓋房屋,不敢養牛,不敢種樹。
要么就是南漢的差法,從唐朝基礎上演變來的,一部分是強行當差,一部分是養吏。這同樣不好,貧困百姓壓力增加,稅務增重,等等。
但少了他們又不行,就象中書,有堂后官、主事、錄事、驅使官、主書、守當官、行首、副行首、通引官、堂門官、直省官、發敕官、楷書等等,他們沾著官字,實際不是官,而是胥吏。各州有孔目、勾押、勾覆、押司、前行、后行、貼司、造賬司、祗候典、散從官、院虞候、雜職、斗子、搯子、杖直、揀子、庫子、攔頭、衙前、獄子、兵級。那一樣都不可少,例如攔頭,沒有他們如何收商稅?粗分一是吏,例如孔目,一為公人,也就是衙前、獄子、稱、搯、杖直等粗笨活計。各縣同樣不少,到鄉間還有,里正、耆長、戶長、壯丁、承貼人、催稅甲頭等等。
名目繁多,恐怕連趙普都弄不清楚。
宋九將他們一分為三,有的可以兼職,例如耆戶長里正等等,這些都是地方上的富戶,平時閑得蛋疼,讓他們配合一下官府還是可以的。宋九稱它們為兼差役。
余下的皆必不可少。
再分,例如壯丁,他們平時服役訓練之外,同樣也能抽出一些時間參加耕種,可以通過免稅等形式補償。
盡管這樣擇,一州加上諸縣,最少還需要一百到四百個常任差吏。普通的一兩百人足矣,一些小州幾十人就夠了,但象廣州四百人都未必夠。好在嶺南物價比較低。
因此兩者役法全部不用,而是雇傭差吏,勇武有力不識字者做粗笨活計,讀書人做文吏,象宋江文武兼備之流可以做押司。然后根據戶等征收差役錢,一差吏給年薪兩十到五十緡錢。數量有些大,正常兩百個差吏最少五六千貫錢,但攤在幾百戶甚至近千戶頭上,并不重。最主要有一個很好的基礎,那就是南漢稅重。
這時執行免役法包括富戶在內,都不會有怨言。
但防止萬一,還要給予一些補償措施,承諾以后廣修水利道路,使他們收入增加,簡化商稅征收程序,本州之內商品只征住稅,不征往稅,于廣南流通,只收一道往稅。若是售給番人或者南唐福建與湖南、大理、交趾,再補一道往稅,余下雜稅一律不得增加,若有胥吏苛稅,可以于各州訴訟,各州包庇,來廣州訴訟,是事實者不僅退還多收的稅務,還會彌補損失與路費。進行一些差價補貼,富裕州府略多征免役錢,補貼貧困山區州縣,這些錢帛朝廷不會挪用一文,減輕貧困州縣壓力,再根據情況,五年一次調整。
“這倒是一個好辦法,能向全國推廣,”王明喃喃道。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中小地主與中小商人全部釋放出來,他們做一筆生意,也許就能賺幾百貫錢,那么嶺南更富。多是雇傭,各州縣官員就有話語權,利于朝廷加強對地方的控制。會給各州縣讀書人一個生存機會,一邊替朝廷做事一邊可以繼續苦讀,那么人才會越來越多,甚至可以在這些磨勘后的文吏當中提撥官員。也更好地體現了宋朝的齊民政策。
“它只能在嶺南執行,還要甄別,那些生蠻最好不要招惹他們。至于全國,那不行,因為已經形成了利益集團。執行得太遲了,若再過幾年,嶺南穩定,利益集團形成,同樣不能執行。”宋九又舉了一個例子:“王轉使,你能讓趙普相公父子交納商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