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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翻著圖紙說道:“宋九,做得好,朕賜你為蒲國公吧。”
宋朝的國公多以chūn秋諸國為號封公,象石守信就是衛國公,高懷德是冀國公,理論上所有國公地位都是一樣的,區別是封邑與實邑多少。但大國國公與小國國公肯定有那么一點兒區別,就象長孫無忌是齊國公,候君集是陳國公,那個國公大?石守信是衛國公,高懷德是冀國公,那個國大?天知道冀國在哪兒。冀國也許有人知道,可是蒲國在哪兒?宋九想了大半天才知道歷史上是有一個蒲國,似乎就在河東蒲州地區一帶。若不是穿越過來,看了許多史書,放在前世,將他打死了也不知道有這么一個小國家。
不過終是國公,這也算趙匡兌現了承諾,對宋九功勞的認可與小小的補償。
但這個補償來得太晚了。
宋九道:“陛下,這個國公微臣就不受了,若賜還是賜收復江南的功將吧,若陛下賜恩于臣,可否答應微臣一個小小的請求。”
“什么請求?”
“若是契丹來使節時,陛下可否對他們說一下,將臣的小妾釋放回來。”宋九說完了,眼巴巴地看著趙匡。
“你啊,當初苦求朕,讓朕默視你將小妾送到契丹境內,現在后悔了吧。”
“微臣沒有想到,早知如此,前年應當在chūn天讓她過去,那時冰雪不會封海,看一眼就回來,也就沒有了這回事。”
“朕聽說你花了不少錢吧。”
“用了一些錢帛,微臣聽聞契丹那個皇后扣留了玉蘋,又送去五萬緡金銀,讓馬家通融。還安排了幾個幽州商人為我眼線。去年年底,消息反饋回來,玉蘋生父說錢用掉了,但沒有效果,請微臣再送十萬緡錢帛過去。或者用第二種辦法,交出火藥技術,契丹就會答應放人。”
“為何不答應?”
“陛下,不能答應。若真的微臣交出了火藥技術,契丹放人,恕微臣說句私心的話,微臣真會不顧陛下動怒,將火藥技術交出來。”
趙匡大樂。
“但微臣不是傻子,今天交出了火藥技術,明天契丹就會勒索我交出琉璃技術,后天會交出鋼鐵技術,說不定有一天勒索不到了,還能將玉蘋處死。”
蕭燕燕敢情想好事呢,不過她低估了宋九,后世這樣的事太多了,幾包爛茶葉怎么就騙去了南京一個老太太幾十萬人民幣,就是這樣一點一滴騙走的。
宋九又道:“我也通過那幾家商人打聽到一些消息,不但契丹那個皇后的要求我不會答應,就是俞家的要求我也不會答應。今天給了十萬緡錢,后天就會要我二十萬緡錢。但微臣也賭了人xìng,在玉蘋生父心中,女兒的幸福重要,還是錢帛重要,或者馬家那個妻子重要,又派人送去了五萬緡錢帛。若是玉蘋生父有心,不要說玉蘋,就是蘇武,這么多錢帛砸下去,也能從大漠帶回來了。”
“朕估計你會失望。”
“臣也知道,因此求陛下,畢竟陛曾賜她如夫人。”
“她是小妾,你讓朕如何開口?而且她生父如今成了契丹人,契丹也有理由拒絕。”
“陛下……”
“也罷,朕給你官職你也不在乎,給你錢帛你更不在乎,但你也為朝廷做了很多好事,就當朕給你額外的賞賜吧。”
“謝陛下,”宋九大喜過望,不要看這是小事,但趙匡能答應了,真的不容易。只要趙匡開口了說,最少會收到十幾封彈劾奏折。不過宋九過了許久,才想明白,趙匡同意,不僅是給自己一個補償恩惠,另外他也需要一些借口。南唐拿下了,吳越與閩國無所謂,宋朝重心將是北方,包括北漢與幽云十六州,但與契丹翻臉,也需要一些理由的。這是一箭雙雕。但這時宋九喜出望外。
“你國公之爵就不要拒絕,有這個爵位,朕才好開口,不然朕也無法開口。”
“這……”
“不過你希望也不要抱著太大,契丹非是南唐,他們很強大,若不答應,又有理由,朕也無可奈何。”
“陛下能替微口開口,微臣已是感恩不盡。”宋九道,這才說真正的正事,又說道:“陛下,雖這個技術快研究得差不多,但大規模生產與試驗室里試驗是兩回事,因此微臣建議,莫急著大規模推廣,就象以前的鋼監,南方的蔗糖作坊一樣,先行小規模的試產,反正幾乎所有的銅監產地都在南方,北方幾乎一處也沒有,因此可與現在試驗場所進行試產,經過兩年試產期,找出更多的問題,成熟后,正式投入到南方中去。”
“對此朕不懂,你寫一個奏折呈上。”
“喏。”
宋九出了皇宮。
與趙匡一番對話,給他帶來許多反省。趙匡說你受了國公,朕才好開口。以前自己卻認為自己無一官職在身,玉蘋去契丹不會引人注意。那可能不引人注意,況且契丹自上往下梳理治理幽云,對韓馬這些大家族十分重視,玉蘋去了俞家,馬家肯定聽說,那么契丹還能不注意嗎?正是因為自己無一官職在身,契丹才敢做。若是自己象盧多遜這樣身居要職,契丹此時還不想多事,就會產生顧忌。這個道理就象一個兇犯想殺人一樣,未殺之前,想法多多。但真殺了,也就殺了。最關健的時間在動手之前,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趙匡又說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契丹答應更好,不答應,趙匡同樣不好深究。
但自己若是盧多遜這樣的大官呢?那么就可以影響到宋朝的政策,甚至未來與契丹做戰時,可以強行將戰績修正過來。
以過去的戰績,契丹未必是自己記憶中的那般強大,那怕契丹這個新皇帝與新皇后十分牛氣。
自己擔任高官要職,對研究也有好處,會創造更多的條件,供學子研究,不亞于自己帶著諸學子埋頭苦干。對國家也有好處,就象自己獻了關稅保護政策,若是要職,直接上書,也就通過了。不用象現在這樣說了,能不能成功,靠運氣與趙匡心理決定成否。
這一樣,他豁然開朗,到這時,他才在心靈上產生脫變。
以前他也想做官,但與趙普差不多,做官好啊,可以掌控更多的政權。但這時才想通,做大官不僅能更好保護家人,對自己有利,對國家說不定也有利。
很難用升華兩字形容,這中間私心是占據主要地位的,不過比大部分宋朝官員肯定要好得多。
現在是一個想法,并且對接下來的大變,他心中同樣猶豫不決。不過他太擔心了,趙匡義早就將他的命運規劃好了,包括以前的打壓,現在讓他獻出冶銅技術……
一路思考著,回到潘府。
潘憐兒問道:“官人,陛下答應了嗎?”
田氏誤會,也問:“陛下有沒有給你封國公。”
若那樣太好了,丈夫是國公,女婿是國公,多有面子啊。宋九先回答田氏:“封了,蒲國公。”
雖給了國公,但沒有增食邑,與他做候的時候一樣,可能是食邑最少的國公,但終是國公,田氏喜出望外。宋九又沖潘憐兒點點頭,潘憐兒也不雀躍起來。
但她也沒有想到丈夫又選擇了一條道路。
田氏又說道:“若你不冒失,得罪了許多人,你的前途比你丈人還要光明。”
她十分艷羨的,丈夫獲得功名,那是生生殺出來的,女婿雖努力,兩者危險程度截然不同。
“這倒也是,大舅哥,二舅哥,你們替我做一件事,對河北那些衙內傳一句話,無論以前過節如何,那怕是趙承宗兄弟,只要他們愿意,河北諸邸店作坊倒下去后,有損失者,統計一下,將數據交到你們手中,以后若有機會,我會有意彌補他們。”
“妹夫,梁子結下了。”
“我有心化解,若他們還不服,那何必管他們!”宋九冷哼一聲道。
大變即將來到,武將開始沒落,武吏也要沒落,衙內父母多是出自這兩者,給他們面子了,不給面子,又能怎樣!
大船駛過平靜的汴水,浪花碰撞船底,發出好聽的音樂聲。
李煜盤坐在船艙里,道:“保儀,你出去看一看,京城可到了。”
“好。”黃保儀走出船艙,馬上又走回來道:“陛下,你出去看一看。”
“保儀,我成了階下囚,以后再也不能稱呼陛下,否則將會給我一家招來殺身之禍。”
“喏。”
李煜與小周后挽手走了出來,以前他們挽手,那叫夫妻好合,現在挽手,卻頗有一份悲涼的意味。
站在船頭,京城快要到了,只是逆水行舟,船速不是很快,但前面已經看到白玉橋,以及河洲各個美侖美奐的高大建筑。李煜訝然:“這些房屋如何造出來的?此人為何不重用。”
他是指宋九無官職在身,徐鉉悲苦地低聲說:“陛下,你說錯了,這是東京城東水門外的景象,乃是那個宋九所為。雖這些建筑為了謀利,可謀利所得的錢帛全部投入研發,讓我金陵將士守在城頭無心而戰的那些犀利武器,正是他利用這些錢帛研發出來的。微臣曾與宋朝皇帝辨論,他曾問我一句,我朝一年課鐵一千八百萬斤,并且九成化為質量上等的鋼鐵,你們唐國憑何與我朝作戰?而據微臣所知,宋朝開國時課鐵量僅是兩百萬斤。宋朝也不是不用此子,聽聞朝廷拜他為國公。之所以暫時未任官職,乃是在研究冶銅之術,似乎也成功了。一旦此術成功,百姓再不會缺錢幣用,或者象我國那樣用鐵錢為幣。這是河洲,乃是民用,不久你進入宋朝皇宮,看到它的簡樸。這才是真正的藏富于民。”
亡國了,再說也于事無補,但這就是區別。一個是想國家富,想百姓富,一個是想自己富,豈能不敗?
李煜默默無語,過了許久,低聲道:“徐卿,我十分后悔殺了潘佑。”
“陛下,你是殺錯了,當時潘佑就說過,此子南下之時,請陛下拉攏之。若是我國當時得到此子,又有長江之險,陛下勵jīng圖治,豈能與宋朝不能一戰乎?”
“我想起來了,為此韓熙載還去了漢陽。”
徐鉉更是悲苦道:“陛下,當時你不信任北臣,許多北方來投的名臣皆讓陛下所殺,或者貶得一無所有,韓熙載豈不是一個能臣,正是陛下所逼,以至一個大好人才,宋朝皇dìdū垂誕的能臣只能裝瘋賣傻。”
李煜無言。
船兒平靜地駛向白玉橋,隔著兩座大橋,已經能看到東京城高大的城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