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就好,”宋九摟著三女說道。
他眼里閃過一絲疲憊之色。
這一戰要的是一種勢,并不是想真正占有山后,盡管在這里作戰,對宋軍更有利。
至少這種勢達到了。
接下來所做的,繼續給遼國宋朝想繼續侵吞山后的假象,那么風計劃就可以正式拉開帷幕。
然而朝中大臣知道真相的人不多,知道的不敢說,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宋九是想經營山后,被耶律斜軫擊退,導致朝廷花了無數錢帛,甚至使今年豐收之年沒有出現任何財政盈余,又死了數千將士。
于是又開始有人彈劾宋九,反對朝廷盲目的北伐。
這種浮躁的風氣無傷大雅,然而讓宋九感到很累。玉蘋拭去眼中淚花,擔心地看著丈夫,說道:“官人,難道兩國非要一直打下去?”
宋九點點頭。
“遼國皇帝讓奴婢帶口信給你,若是我朝制止遼東叛亂,他想同意陛下提議,兩國議和。”
“那個皇帝這樣說?”宋九感到很意外。
“是這樣說的。”
宋九啞然失笑,愛好和平的遼國皇帝,俺喜歡。
不過他又問了一句:“他說話算話嗎?”
玉蘋搖搖頭。
“遼國那個太后有的活,只要她活著,就有的打。”宋九看著北方的天際。
天已經冷下來,北風呼嘯而來,帶來陣陣寒意。天上黃云翻滾,入目蒼黃一片,似乎天地都藏著無限的肅殺。
但北方之冷,非是在眼下,而是在遙遠的一百年后,似乎從那時起,現在的暖冬將會變成寒冬,寒冷的天氣最終造就了兩個最頂盛的游牧民族崛起。若不收回燕云十六州,那邊武器研發又一直陷入瓶頸中,那時候將是億萬中原人的惡夢。也許現在巴蜀百姓過著暗無天rì般的生活,但在未來,試問在那幾次大劫里,巴蜀有多少人能存活下來?
“我們進城吧。”
“好。”四女歡喜地隨宋九進入代州城。
高瓊迎了過來。
這一戰高瓊未進入戰場,但他扮演的角色很重要,特別是組織之能,這讓宋九十分賞識他。
宋九在玉蘋耳朵里低語幾句。
玉蘋驚喜道:“由官人做主。”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一世還能回家,還能回家看到女兒成親……
玉蘋能回來,也是宋九的努力,若不是這個南來風計劃,就不能生擒韓德威,就不能換回玉蘋。但也要感謝趙匡義,若非他首肯,有這個重要的人質在手,宋朝未必僅換一個小妾回來。
宋九飽含深情,寫了一份讓趙匡義看了肉麻了半天的奏折,遞到京城,表示感謝。
第一個看到的人不是趙匡義,它是由中書轉給趙匡義的,于是張齊賢幾人看得差一點要吐了。
但他們也不能否認,宋九家的這個小妾也是一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女子。
這是小妾,然而另一個小妾捅破天了。
趙元僖性格沉默寡言,與趙匡義有點兒不象,但與趙匡性格很相似。
這也沒有關系,各人有各人的性格,趙匡性格也不壞。至于趙元佐廢去事件中,趙元僖扮演了什么角色,大家都自動遺忘了。然而反過來說,若連這一關都過不去,以后趙元佐又如何做好皇帝,掌控群臣?
于是趙匡義給了趙元僖一個天大的機會,磨練吧,孩子,咱將開封府交給你,當成未來的戰場。
應當來說趙元僖在開封府做得很不錯。
盡管趙匡義沒有冊立趙元僖為皇太子,但為了磨練他,甚至默許了他在一定分寸下與大臣交往。
目前他做得不錯,大臣們交口稱贊,京城百姓也十分愛戴。
然而出事的卻是他的家……
趙元僖正妻乃是李謙溥的女兒,長相一般,但品德還不錯。
在他王府里還有幾個寵妾,其中有一個寵妾張氏最為美麗,甚得趙元僖喜愛。
這時代趙元僖家是一個濃厚的時代縮影。
李氏可以對張氏表示憤怒,然而她是正妻,若妒忌過重,那是犯了七出之錯。于是反而對張氏容忍了,張氏捶打仆役,一度打死了一個奴仆,李氏主動替其隱瞞善后。又默許丈夫去西佛寺越制替其父母招魂。
應當來說,李氏盡顯大婦風范,張氏應當對其十分感謝。
可這世上有一種人,他們叫蛇,化做了老太太,就會訛詐扶她們救她們的恩人,化做了種族,就會成為一大堆棒子,化為小妾,就會成為一杯致命的毒酒。
張氏不但不感恩李氏,相反看著李氏的地位,一天比一天恨意濃厚。
終于那天她決定動手。
趙元僖進膳,張氏是不能落座的,必須要站在邊上侍候,于是這給了她一個機會。
那是一把很巧妙的小壺。
那天晚上,張氏替趙元僖與李氏各斟了一杯酒。
李氏說道:“你也坐吧。”
“妾身那敢。”
讓人寵愛的會是相貌,但讓人感動的卻是高尚的德cāo。趙元僖感動地說道:“咱們喝杯交杯酒吧。”
“大王,不能胡鬧啊。”李氏忽嗔忽喜道。
“唉,古有張敞畫眉,誰家沒有閨房之樂,就連父皇也縱容著宋公胡鬧,用若大的遼國西南招討使去換一名小妾,況且本王乎。”
趙元僖強行拉起李氏的胳膊,舉起酒杯,要喝交杯酒。
剎那間,張氏臉色變得慘白慘白,可趙元僖與李氏正是甜情蜜義之時,居然沒有看到。
張氏勸又不知道怎么勸,更不知道如何制止,眼睜睜地看著趙元僖與李氏互換了酒杯,將那杯酒飲了下去。
當天晚上,張氏驚嚇之下,在宮中胡言亂語,大呼報應。
這是指趙元僖當年對趙元佐施得那些手段報應,還是指趙匡義干掉趙廷美與趙匡父子的報應,沒人知道了。
服侍她的奴婢們十分害怕,一個個又不敢通報給趙元僖。
這個毒藥藥性很慢,主要張氏是為了事后洗脫嫌疑的,因此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發作。那天早上李氏正在服侍趙元僖穿戴,準備上早朝。
趙元僖感到很不舒服,派使者謁報請假,李氏急切請大夫來診治,趙匡義聽到后立即散朝,帶著大臣來到許王府,這時候趙元僖還沒有死,趙匡義呼其名,能微弱地回答。
然而不久,毒藥藥性徹底發作,趙元僖閉上眼睛。
趙匡義大悲,伏在趙元僖尸體上痛哭不止,左右大臣皆不敢勸。
哭也哭過了,趙匡義清醒過來,問御醫為何而死,御醫很快給了答復,中毒而死!
“嚴查!”趙匡義兇惡地說道。
它并不難查,很快就找出疑點,趙匡義命王繼恩審問張氏與趙元僖左右親吏,張氏只得招供。
趙匡義大怒,命令縊殺張氏,并掘燒張氏父母墓,嚴刑其親屬于與趙元僖上的下人。
然而不久后,趙匡義改變了主意,將張氏家屬流竄遠惡之所,府上無關下人全部釋放。
兒子死了,作為父親很難受。
但想一想,連一個家都沒有管好,出了這個妖蛾子,以后如何管理整個國家?不過這件事影響深遠。
最先影響的便是宋九。
潘憐兒帶著女兒來到太原城。
她與玉蘋相見后抱頭痛哭。
宋九靜坐在一邊,玉蘋回來后,宋九很高興,然而他還是狠心將玉蘋留在代州城,直到兩個多月,前方定落下來,才返回來相見。
因為這個該死的戰爭,多少人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玉蘋回來他很高興,可想想其他人家的遭遇,他只能將這份喜悅壓在心底,以正事為主,北方的事結束了,才回來團聚。
幾個婦人低聲說著話,宋九看著手中的邸報。
入冬后,耶律休哥忽然親率大軍,進攻遂城與梁門以及滿城三處要塞,然而先后被楊延昭、魏能與呼延贊擊退。
心情最不好受的是潘憐兒,遼軍每一次進攻,都讓她心驚膽戰。
然而楊延昭因為這幾戰的表現,以及宋九關系,已經進入趙匡義視野,授予團練使之職。在史上楊延昭那么能打,以至死后前線百姓爭相痛哭扶靈柩,也不過就是一個團練使。
但大家都不是太意在這次保衛戰,耶律休哥僅是發起一次試探性的進攻。
宋九在山后的所做所為,必將迎來蕭燕燕瘋狂報復,只是不是現在,就不知道蕭燕燕什么時候會再度南下了。
在山后宋軍將防線穩定后,耶律斜軫陸續發起進攻,宋軍同樣也對遼軍發起數次進攻,雙方不時發生小規模的沖突與戰斗。迫于宋朝防線前移,直接威脅到朔寰應豐東勝五州軍,遼國也不得不筑堡砦轉為防御。
但宋九看到更可喜的一面。
在這樣陸續的沖突中,宋軍有許多新兵迅速成長起來。
只要不陸續性地出現致命性的大敗,這些兵士也逐步取代原先的老兵。
這些戰斗,宋九全部交給了前線諸將指揮,他所做的又回到了民生上,甚至仔細地看了轉移過來的山后百姓。當初手段很粗暴,然而一到宋境后成為宋朝子民,宋九又開始用懷柔政策使他們一顆懸著的心安定。
一方是天堂,一方是地獄,讓山后百姓如何選擇?
這才是讓耶律斜軫頭痛的地方。
山后同樣是遼國輸血所在,是向遼國輸血,而非是遼國向他們輸血,那么占領燕云還有何意義?
宋九放下手中邸報,忽然說道:“玉蘋,明年元旦親事rì期延遲吧。”
宋小魚無心無肺,甚至還想多在家呆上幾年,潘憐兒卻急切問道:“為何?”
玉蘋回來了,讓小魚出嫁,喜上加喜,多好啊。
宋九將一份邸報遞給潘憐兒,說道:“都是小妾惹得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