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明暗的天穹中掛著一輪殘月。
微弱的燈光在竹屋中晃動著,透著紗窗,淌落在窗外的樹梢上,留下婆娑的樹影。
干凈寬闊的床上,蘇敗和衣靜靜盤坐著,其漆黑深邃的目光此刻正一動未動的盯著手上晶瑩剔透的玉片,在燈光的折射下,其上玄奧的印紋泛著淡淡的銀光,每一道條紋就好像雕刻師精心雕刻出來似的,縱橫交錯在一起,令人炫目。
蘇敗盯著傳承玉片片刻,其上微冷的觸感讓蘇敗的心境格外的平靜,嘴角噙著一抹期待:“傳承玉片!”在見識劍陣師那舉手投足間,劍氣縱橫,山崩地裂的一幕之后,蘇敗心中就壓制不住對劍陣師的向往。微微輕吐了口氣,蘇敗咬破自己的指尖,一滴猩紅的鮮血緩緩落在玉片的正中央,只見這玉片上有著暗紅色的光芒閃爍而起,其上雕刻而出的條紋好像活了似的,游動著,一股滄桑的氣息迸發而現。
蘇敗握著這玉片,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在心頭彌漫,旋即,有如潮水般的信息至玉片中洶涌而出,就像找到了宣泄口似的,盡數的灌注至蘇敗的腦海之內。
蘇敗微閉著雙眼,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許久之后,這種感覺方才有所緩解,睜開雙眼,黑色的眸子中泛起一抹思索之色,這傳承玉片中所記錄的傳承的確是劍陣,而這傳承玉片就像是一雙無形的手,為蘇敗揭開劍陣師那神秘的一幕。
劍陣師,簡單而言就是通過某種特定的方法將劍氣凝聚成陣,從而引起天地靈氣的共鳴,借助天地轟殺一切,然而一道劍陣的形成卻極為的復雜,就像蘇敗前世的萬丈高樓,有無數道磚頭堆砌而成,而一道劍陣就是有無數道劍印組合而成,簡單的劍陣有數十道的劍印,而復雜的劍陣就需要成百上千道劍印。但是每道劍印間的組合并非是無順序的,而是按照某種規律。劍陣師將劍印組合記錄下來,稱之為陣圖,就像前世樓房建設前的圖紙。
這片傳承玉片內記錄的信息就包括如何凝聚劍印,如何將劍印組合起來,環環相扣,以及一道完整的陣圖,記錄著一道劍陣,一道有十余道劍印組合而成的劍陣。
蘇敗反反復復的將這些信息看了數遍之后,方才輕吐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在蘇敗看來,這劍陣師就像前世的建筑工程師,以劍氣為基礎凝聚劍印,以劍印構造劍陣,其中不能有絲毫的差池,一厘米的誤差就能讓萬丈高樓轟然倒塌,而這毫厘的失誤,同樣會導致劍陣崩潰,所以要成為劍陣師首先就要有天賦異稟的靈魂力,同時無論是凝聚劍印還是構造劍陣,都需要驚人的計算能力和分析力,如何將丁丁點點的劍氣排列組合,形成劍印。
冰冷的月光透過窗戶,化為一道道光柱,投射在蘇敗那張白皙有些過分的俊臉上,竹屋內安靜的針若可聞,蘇敗再次微閉著雙眼,臉露著迷之色,這些玄奧復雜的劍印就像前世那復雜無比的數學公式,枯燥乏味無比。
然就是這枯燥乏味的東西卻能讓蘇敗為之瘋狂,從本質上而言,蘇敗的骨子里有著研究學者的瘋狂,若非如此,他前世也不會初次羅爾、拉格朗日、泰勒定理、柯西中值定理、洛必達法則等數學公式時,像個瘋子般瘋狂的研究著這些公式的推導,本質。
用著他前世的話而言,往往很多時候,這些東西就像風韻猶存的少婦,讓我情不自禁的動手將她們脫光。
蘇敗心神微凝,完全沉浸在這些玄奧的劍印之中,往往是最基礎的東西卻隱藏最本質的真理,蘇敗不知道是誰創造了劍印,但是能夠創造這劍印的人注定是有耐性的人,將劍氣按照某種特定的軌跡以及結點形成劍印,從而構造劍陣,這看似簡單其實卻復雜無比,誰也不知道多出一點結點,或者少一道結點,會不會導致劍印崩潰,嚴謹的結構才是劍印的基礎。
蘇敗心無旁駑,盡管未踏入凝氣境,無法修煉這劍印,但這絲毫阻擋不住蘇敗對這些劍印的好奇,靜靜苦思著這些劍印,猶如坐禪的老僧般,一動未動,眉頭時而微皺,時而舒展開來。
這傳承玉片雖只傳承了一道劍陣,但卻包含了太多劍陣的基礎,而這些基礎對于初次接觸劍陣的蘇敗而言無疑是最重要的,就像他在接觸乘法的時候,最先接觸九九乘法表。
窗外,風正冷,幽靜的竹屋靜靜佇立于月光中。
蘇敗知道自己有個不好的習慣,當自己對某件事情專注的時候,往往都忘記了時間。
破曉的晨光鉆過疊疊云層,放出淡淡的耀眼的白光。
無盡蒼莽中,陣陣秋風,吹散云霧,悠揚無比的遠古洪鐘聲迸發而現,就像是老者低沉而有力的嘶吼聲傳遍了整個瑯琊外門,直插云霄的劍殿樓宇中響徹起清脆婉轉的劍鳴聲,一道道矯健而又靈活的身影直掠而出,沖向氣勢恢宏的演武廣場。
林立的棚屋中,一道道身影好似螞蟻般邁出,迎著朝霞,這些瑯琊外門弟子身上也難道泛著幾分朝氣,向著佇立于斑駁晨光中的劍殿樓宇投去向往的眼神,只是他們的目光觸及那偌大的空地時,眼神出現了些漣漪,震撼和復雜。
那是一灘血跡,猩紅觸目。
璀星廣場上,盛宴的背景尚在,暖玉泛著淡淡的白光,柔軟的皮毛迎風而動。
一道道身影就像風中徒然佇立的枯樹,目光有些發楞的望著璀星廣場,在那里,旭日的光輝形成一束束粗粗細細的光柱,把皮毛上的數灘血跡映照著有些刺眼。
“你是說這次參與血煉的弟子中,就連棄師兄都未能走出血煉,而他蘇敗卻幸存了下來。”
“他絕對是踏至入道九重,昨日就在這里,他親手收拾了林軒師兄。”
“可不是,地上那灘血跡還是昨日殘留下來的。”
一道道竊竊私語聲在風中搖曳著,昨日親眼目睹這一切的人繪聲繪色的向其他人描述著昨日那一幕,末了還不忘酸溜溜的說一句:“昨日安嫵師姐可是現身了,甚至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張帆師兄說,她對蘇敗有些感興趣。”
一些睡意尚在的瑯琊宗弟子猛地睜開朦朧的雙眼,目露不可思議之色:“這怎么可能?安嫵師姐居然會對蘇敗感興趣,我記得這么多年,追安嫵師姐的人無數,上至宗門翹楚,王公貴族,世家嫡系,下至我等升斗小民。安嫵師姐可未曾說過對誰有過興趣,他蘇敗何德何能會得到安嫵師姐的眷戀。”
“唉,不少人可是親耳聽到這句話,豈能有假。”一名青年悲痛欲絕道,其眼瞳卻是猛地一縮,直勾勾的望向遠處的演武廣場,在那里,滿地的枯葉被勁風卷起,明媚的旭日余暉中殺出數百道身影,華麗昂貴的衣著和別致的玉佩在陽光些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這些人風度翩翩,氣質不凡,好似生來就高人一等似的,踏碎了滿地的枯葉,帶著一股驚人的銳氣直掠而出,轉瞬間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眾人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一幕,半響后,帶著少許戲虐的輕笑聲直冒出來:“這些宗門翹楚和王公貴族果然按耐不住了,看這架勢,這些人是準備收拾人了,嘖嘖,剛剛為首的那人不是上韓國的韓烈嗎?聽說他數月前,就為了接下來的宗考而閉關,今日居然出來了。”
“韓烈追了安嫵師姐數年,安嫵師姐連理都未理,如今聽到安嫵師姐對其他男人感興趣,他豈能安下心修煉!”
“可不止韓烈一人,你沒看見那些經常閉關的人也出現了!”
“看來今日注定是個不平靜的日子了!”
望著絕塵而去的身影,一名名瑯琊宗各個猶如打了雞血似的,尾隨其后,不錯過這場好戲,而在這些瑯琊宗弟子的帶動之下,這消息猶如長了翅膀似的,傳遍了整個瑯琊外門。
雅致的亭臺閣樓間,安嫵聽著侍女繪聲繪色的描述,俏麗的嘴角綻出如春風拂柳的和煦笑意,緊接著便是雙唇微啟:“那些人真的去尋蘇敗的麻煩了?”
看著自家小姐臉上的詢問,侍女白了一眼,“小姐難道你就這么不相信你自己的魅力,先前你對誰都沒有好臉色,這些男人都認為自己還有機會,而如今你對那突然冒出來的蘇敗感興趣,這些男人豈不是感到了恐慌,嘖嘖,你是沒見過,那些自命不凡的公子哥,聽到這句話時,臉色有多差。”侍女掩嘴笑道,抬眸望著端坐于亭臺正中央的倩影,自家小姐可是將整個瑯琊外宗的男人玩弄于手掌之間。
……
“那些人真的去尋蘇敗的麻煩了?”看著氣喘吁吁的青年,張帆臉上沒有任何的意外,反而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蘇敗能夠擊敗林軒,也就意味著他的修為不亞于入道九重,這些人若是惹惱了他,少不了見點血。”
“這倒也未必,聽說這次在數月前就閉死關的家伙都冒了出來,像韓烈,林崖,柳風這些家伙!”青年喘氣道,聲音有些低沉急促,眼珠微動,望著噙著笑意的張帆,“往日里,諸位師兄弟也知道張帆師兄對安嫵師姐有愛慕之情,為何不借著這次機會出個風頭,讓安嫵師姐看看,她感興趣的男人比起張帆師兄你,什么都不是。”
張帆望著有些蔚藍的蒼穹,嘴角笑意更盛:“若是那般,我此生再也無機會進入安嫵師妹的視線,呵,像韓烈之流在安嫵師妹的手中不過是玩物而已,她不過是要借這些人的手看看這
蘇敗的實力,滿足她的好奇心。一個女人,怎么會對被自己玩弄于手掌間的男人感興趣。”
對于安嫵這個女人,張帆可是比誰看的都透徹,“這樣的女人,只能屈身于霸道的男人,再說,若是蘇敗真的被韓烈登人收拾的很慘,我相信,沒過幾天,安嫵師妹就會忘記了蘇敗是誰!”對著一旁的青年笑了笑,張帆抬步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不過難得有這樣的好戲觀看,豈能錯過,我心中對蘇敗也有些好奇,連棄青衫都死在血煉中,他蘇敗又是憑什么走出來的。”
……
刺穿云霞的陽光就像條條金線,縱橫交錯。
璨綠的竹屋佇立于晨暉中,蘇敗和衣盤膝坐在屋內,斑駁的點光落在他白皙的臉龐上,呼吸均勻,其眉宇間有著一抹難以掩飾的雀躍蔓延開來,那看似玄奧無比的劍印在蘇敗的攻克之下變得清晰條理,甚至蘇敗已經計算出這道劍印內劍氣要如何變化,貫穿那些結點,形成嚴謹而完美的劍印,就差一點,就能夠完完全全的將之計算出來。
微閉著雙眼的他,腦海中好似浮現著一道道激蕩的劍氣,縱橫交錯連接在一起,只要再差一步,蘇敗心中喃喃道,正欲凝聚心神完全將第一道劍印完全攻克下的時候,喧雜的叫囂聲猶如狂風暴雨般橫掃而來,透光那薄薄的窗紗,回蕩在寂靜的竹屋中,刺耳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