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出既染血!
蘇敗知道自己這一劍不僅僅洞穿了初雪的心,同樣也傷及了他自己,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些歲月的陪伴他早就將初雪當做至親之人。
蘇敗曾經以為謝曉峰的劍,有一點他學不會,那就是劍中的悲傷。
但先前那一劍卻讓蘇敗明白,今后他的劍上也會有那種抹不開的悲傷,
跪在雪地上,蘇敗看著初雪的尸體,沉默了很長的時間,過往的一切如慢鏡頭般在他腦海中閃現而過,許久之后,他抱起了初雪的尸體,還有他的茶壺,走了出去。
翠云峰,綠水湖,這里已經成為了他的傷心地,他突然想離開,也沒和謝曉峰告別。
就在他即將走出翠云峰的時候,忽然覺得臉上有些冰冷,蘇敗抬起頭看向上空,鵝毛般的雪絮不知何時飄落而下,這場驟然停息的風雪又要開始了,蘇敗佇立不動,他突然想到十五年前那一夜,他帶著初雪來翠云峰,那一夜也是風雪夜,來時風雪,離時也是風雪。
“唉…”蘇敗驀然輕嘆一聲,他突然想喝酒了,因為酒可以麻痹自己
二十年,蘇敗這一走就是二十年,他渾渾噩噩的在江湖上流浪著,沒有人認出來,也沒有人能認出來,因為江湖上的人可不認為眼前這位邋遢的老頭會曾是當初叱咤風云的蘇不敗。
這座江湖從來不缺人,也不缺傳奇,老的一批人老去死去,又有無數人涌進來。
蘇敗很邋遢,邋遢到他全身上下都找不到干凈的地方,泥巴在他頭發上都凝結成團了,但他身后背負的包裹卻很干凈,包裹中是一個酒壺大小的瓷器,瓷器被擦拭的干凈透亮,里面盛放的是初雪的骨灰,這些年他一直帶在身體。
初雪當初說想走出翠云峰,去看看這片世界的風景。
這些年,蘇敗一直都在走,他走過一望無際的草原,也攀登過無數氣勢恢宏的山峰,也在波濤洶涌的汪洋大海中漂泊過,也流連于死寂如幽谷的冰原天地,灼烈的沙漠敦、璀綠的原始古林,他都忘記看過多少世間風景。
這些年,他也不曾去碰劍,甚至很多時候都泯忘了劍的存在。
直到最后,蘇敗走淚了,他突然想回翠云峰看看,看看那山那水那游魚,還有那老人。
這些年翠云峰還是那樣一變沒變,綠水湖的水還是那么清澈,蘇敗重新踏入這里的時候才發現,這里的一切和當初離開的時候都沒有太大的變化,就連那兩座草屋也是。
只是經過這么多年風雨的洗禮,草屋更加的破碎。
蘇敗走進綠水湖,捧了一手水灑在臉上,看著湖面上倒映出來的臉龐,蘇敗笑了笑,旋即他將雙腳浸泡在綠水湖中,看著綠水湖一陣發呆。
沙…沙…
一陣腳步聲在蘇敗背后響起,蘇敗沒有回頭去看就知道是誰,一張更加年邁蒼老的臉龐出現在湖面的倒影上,蘇敗咧嘴一笑,“好久不見了…”
“外面的風景好嗎?”老人的聲音更加的嘶啞滄桑,皺紋布滿了他整張臉,使得他的眼眶更加凹陷,他的目光也不復以往那般清明。
“好,不過再怎么好也抵不過這一山一水一湖游魚,初雪累了想回來看看,恰好我也累了,也想回來,幸好你還在。”蘇敗晃了晃腳丫,周圍的游魚紛紛遠遠避走。
“這茶葉是當初初雪摘的,這些年我一直都不怎么舍得喝…”老人遞給蘇敗茶壺,淡淡的茶香縈繞在空氣中。
這些年,蘇敗一直都在喝酒,不怎么喝茶,他都忘記了茶的喝過。
接過茶壺,蘇敗直接對茶壺嘴喝了一口茶,沉默了一段很長的時間才開口笑道:“不甜不苦,平淡適中,剛剛好…這么多年不見,你茶藝漸漲不少。”
“你離開之后,我就很少泡茶了,不是我的茶藝進步了,而是你的心境變了。”老人緩緩蹲下身,躺在草地上,仰望著碧藍清澈的天空,他的呼吸漸漸弱了下去,弱的蘇敗都聽不到。
蘇敗手中的茶壺滑落掉至綠水湖中,濺起水花,蘇敗轉過身,看著好似小憩的老人,微微嘴唇,動了動,又沒說出話來。
直到許久之后,蘇敗才輕嘆一聲,“一路走好…”
傳奇也會凋零的一天,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終將凋零
“嘎…嘎…”
翠云峰的上空,大雁過去留下久久不散的啼鳴聲。
草木枯榮雁南歸,在初秋即將來臨的時候,這位曾經被譽為劍神的老人走了。
落日黃昏前,草屋前又多了兩座山包,其中一座是謝曉峰的,一座是初雪的。
整座翠云峰更加安靜了,靜的只剩下蘇敗的走動前,蘇敗走向草屋前,蹲下身挖起了地,很快,他就挖出了他想要的東西,一柄銹跡斑斑的古劍。
這柄劍,它上面染了初雪的血,當年蘇敗就是用這柄劍殺了初雪,這些年,謝曉峰沒有去撿起這柄劍,這么多年過去,這柄劍也就被塵封于此。
蘇敗吹了吹劍上的塵土,彈了彈劍身,劍輕顫,悠揚的劍鳴聲傳遍了整座翠云峰,驚擾了綠水湖中的游魚。
舞劍,時隔這么多年,蘇敗再次握劍了,他的心境就如綠水湖那般寧靜,他的劍術如翠云峰中吹刮而過的山風那般凌亂。
一山一水一人一劍,蘇敗在秋風中舞劍,在冬雪中舞劍,在春雨中舞劍,在夏陽中舞劍,一年又一年,草屋周圍的野草沒有人去剪理瘋狂的滋長著,漫過那幾座山包,漫過蘇敗的腰間。
直到一年春雨初至時,一道冰冷的聲音在蘇敗腦海中響起,驚醒了蘇敗。
“恭喜宿主唯哀劍意領悟至宗師之境……”
“恭喜宿主劍技地破天驚天地俱焚提高至宗師之境…”
“恭喜宿主領悟唯殺劍意…”
“恭喜宿主領悟劍技第十四劍…提高至爐火純青之境…”
“恭喜宿舍領悟劍技第十五劍…提高至駕輕就熟之境…“
這是系統的聲音,蘇敗停止了動作,輕輕一嘆:“終于來了,也該離去了。”
唯哀劍意是謝曉峰的劍意,唯殺劍意是燕十三的劍意。
蘇敗手上的這柄古劍染了初雪的血,破開了初雪心臟中的劍道種子,那劍道種子卻未潰散,而是隨著初雪的血融入他手上的這柄劍中。
這些年,這劍上的氣息隨著蘇敗舞劍,或多或少進入蘇敗的體內,那是屬于燕十三劍道的氣息。
后來,蘇敗就領悟了燕十三的劍意,剛剛開始的時候,蘇敗是抵觸的,只是那劍意氣息中又有初雪的氣息,他就不再那么抵觸。
黑暗再次淹沒蘇敗的視線,蘇敗知道,自己該離開這里了。
“再見了初雪…再見了謝曉峰…再見了翠云峰、綠水湖…”蘇敗輕聲喃喃道,他身形在春雨中驟然消失。
大荒,蘇敗緊閉的雙眼驀然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