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鐘石剛說出“我們是不凋花的對手”這句話之后,隔壁的房間里就發出一道洪亮的驚嘆聲,隨即各種吵雜的議論聲頓時響起,和剛才鴉雀無聲的寧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現場導播杰瑞米.布萊恩聽到后眉頭就是一皺,朝著工作人員一揮手,立刻就有個人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就再也聽不到隔壁傳來的聲音了。
很顯然,就在一墻之隔的胡平團隊對鐘石的回答感到格外的意外和震驚,要知道這相當于昭告整個市場,自己就是不凋花基金倒閉的幕后黑手,雖然不一定是主要元兇,但一定是兇手之一。
如此高調地彰顯自己身份的行為,在華爾街其實是非常罕見的。一般來說,即便是那些超級基金,在狙擊了某些對手之后,往往是“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在取得巨大收益之后任憑媒體在身后猜測身份。因為他們知道,一旦自己暴露了,就會平添無數種變數,而這些變數當中的大部分所導致的后果往往都是不利的。
保持倉位的神秘性,這是大型對沖基金經理都知道的一個道理,盡管有時候是不可能全面保密的。
深知內情的胡平團隊都如此震驚和感嘆,就更別說正在觀看節目的市場上的其他交易員了,就如同在寧靜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顆小石子,陣陣漣漪朝著四面八方飛快地擴散去。
端坐在鐘石面前的肖恩也是備受震撼。他原本只是想舉個例子來反駁鐘石的觀點,哪里曾想到對方就是事件的主角,或者說是主角之一。這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接下來,只能硬著頭皮地反問一句:“你是……你是他們的對手?”
“當然!”鐘石一口就應承了下來,不過隨即解釋道,“其實,說對手并不準確,應該這么說,我們注意到天然氣市場上某些月份的差價超出合理價位范圍。這讓我們看到了獲利的可能,所以我們大手筆地買入了。很幸運的是。因為暖冬的傳聞,使得這些月份的差價恢復到正常的價位范圍,從而讓我們賺了一點錢。至于不凋花基金的遭遇,我只能表示抱歉。但這種事情時常發生在市場上,生活就是這樣,不是嗎?”
肖恩一邊側著腦袋聽鐘石的回答,一邊用手摁著耳朵里的話筒,仔細聽著現場導播給出的信息。不過趁著這個時候,章小民借機拿走了他手上的話筒,開始向鐘石發問道:“鐘先生,我們先拋開關于你在美國市場的這一切不談,作為金融界頂尖的人物。你有沒有任何意見或者是建議,關于華夏國內的資本市場。我們都知道,國內雖然也設計有資本市場。但目前只是單純的一個融資市場,無論是在制度上還是在交易品種上,都遠遠不能夠和美國的金融市場相比。”
“這個?”鐘石沉吟了片刻,才無奈地搖了搖頭,笑著說道,“關于金融市場的功能。相信我們就不用再做進一步討論了。正因為首先要保證融資功能,所以華夏的管理層第一考慮的是暫不開放做空機制。另外。在期貨市場上,能夠交易的品種和規模還過于小,要知道期貨對商品的定價權相當重要。所以我個人所能給出的建議就是,如果不能夠在短期內發展壯大自己的交易所,那么不妨走出去,在合適的時候去收購國外的交易所。另外,在監管方面需要用重典,同時嚴格地限制外資的非法流入哄抬市場,保護本國投資者等等。相信這些監管層都會注意到的,我并不是這方面的專業人才,所以只能給出一些籠統的建議,希望你不要感覺我是在敷衍了事。”
盡管都是一些老生常談的東西,但章小民無疑已經非常滿意了。就在他正準備多向鐘石提幾個問題的時候,他身旁的克里斯.斯尼蒂卻搶先一步開口問道:“鐘先生,既然你剛才說到了美國經濟,此次又第一次公開在美國的媒體上亮相,是不是代表了什么,或者說你看到美國經濟發展當中的有利投資機會,不知道能否在這方面給我們稍微講講?”
“當然!”鐘石身子微微向前傾,表情認真地回答道,“不可否認的是在美國資本市場上有著大量盈利穩定、發展潛力巨大的公司,尤其是在高科技創新方面。或許你們不知道,我在九十年代就持有了不少高科技公司的股票,這些公司這些年的飛速成長,帶動了股價的飛速上漲。除了這些公司之外,我還密切地關注新生媒體、社交網絡等成長型企業的發展,我們旗下的基金投資了不少類似的公司,像臉譜這樣的社交網絡公司就是其中的佼佼者,這和我們在華夏所做的沒有太大的分別。”
“另外,除了這些高科技創新型的公司,我也密切關注那些大型金融機構的股票。在我看來,它們雖然規模劇增,盈利增長,但在仔細地研究了他們的盈利模式之后,發現他們當中的大多數盈利來自于ficc,即固定收益債券、外匯和商品期貨。這種盈利模式潛在的危險遠遠大于通過開發創新產品來獲取盈利模式下的風險,所以我在長期內對這種模式看空。”
“總體來說,這些是我對目前美國資本市場的看法。當然,這些只是我個人的看法,甚至連我供職的機構都不能代表,如果有人按照我的邏輯去操作的話,出了任何風險我都不會承擔責任,就這樣。”
洋洋灑灑地說了一大通之后,鐘石最后開玩笑式地將自己可能擔當的法律責任撇得一干二凈,自然,這些可不能授人把柄。要知道在美國訟棍是最多的。如果真的有人發神經質式的真要追究的話,雖然不會對他產生什么實質性的影響,但畢竟會對名譽有損。
不得不說。這些都是鐘石的肺腑之言。但在克里斯聽來,真實性卻是大大地打了折扣,雖然他并不是長期追蹤這些市場,但在平日里也知道,鐘石所說的那些所謂的金融公司,在這幾年接連創下了驚人的獎金分紅,甚至有些管理層的人員能夠拿到年均上億美元的薪酬加分紅的收入。而在普通員工方面,據說古德曼公司的初級分析師在入職的第一年就能拿到百萬美元的收入。這比過去他知道的可要多了太多。
不管怎么說,這幾年大型投行明顯都處于一個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局面,不要說出現危機了,就連看空他們股票的投資者恐怕都很少。
“這位鐘先生倒是觀點獨特。不過也有些太危言聳聽了!”克里斯心里這么想著,默默地將話筒遞送給身邊的肖恩.邦納,他一時間想不到有什么合適的話題來繼續。
“哇哦,又到我的時間了!”肖恩.邦納接過話筒,先是來一個驚訝的感嘆,隨后突然拋出了一個很是不合時宜的問題,“敢問鐘先生,你現在身家有多少?”
“這個……”鐘石遲疑了,盯著對方的眼睛認真地問道。“你確定要這么問嗎?”
肖恩一見有戲,當下毫不遲疑地說道:“我很確定,當然。恐怕在電視機屏幕前的人都很好奇,像你這樣一位大名鼎鼎的金融精英,這些年到底能賺多少錢。當然,希望你能夠坦白地說,不要給出一些連我們都不相信的數字。”
“哇,你這個問題還真是夠犀利的!”鐘石笑了笑。掰了掰手指,算了半天之后。才給出一個范圍來,“如果按照去年福布斯榜單上的排名,相信我是排在前三位的,這么說相信你就會明白了。不過我真正想說的是,當金錢達到一定數量之后,就變成了純粹的數字的積累,所以我很早就立下了一個遺囑,在我死后將所有的財產全部捐贈出去,很大一部分將用于慈善事業,另外的小部分將捐贈給那些能夠給全人類帶來福利的公司,最具創新意識的公司,具體的細則就不在這里公布了,到時候大家就會知道了。”
“前三?”肖恩根本就沒有聽進去下面的話,倒吸一口冷氣之后,極為夸張地說道,“鐘先生,你沒有算錯吧,要知道能到前三的水平,至少要有400億美元以上的身家。是400億美元,而不是400億港幣,你可不要把貨幣給算錯了。”
“當然,400億美元。”鐘石撇撇嘴,心中對肖恩的窮追不舍有些不滿,不過仍然耐著性子解釋道,“我擁有亞馬遜接近10的股份,另外還有一家市值超過1000億港幣的石油公司35的股份,光是這兩個投資,目前市值應該就超過了200億美元了,怎么樣,你現在還對我的身家有所懷疑嗎?”
肖恩頓時就是一陣無語,好在他反應夠快,在自嘲地笑了笑之后,就繼續說道:“好了,剛才的這些都是題外話,我們就此揭過。現在我們回到正題上,關于你剛才說到的末日論,其實并不新鮮,因為在你之前已經有很多人發表了類似的言論,不過我今天不打算和你爭辯到底未來究竟會怎么樣。這樣,我們先假設在未來會發生你所說的那種情況,那么今天的你會給出什么樣的建議,以幫助這些機構或者人走出或者是避免類似的危機?”
“這個貌似不太可能!”鐘石摸了摸鼻尖,表情略顯尷尬,在其他三人錯愕交加的眼神當中,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解釋道,“貪婪,當然是貪婪。這種人性上的缺陷是不能夠改變的,即便人再理性,也不可能擺脫這個缺陷。所以,與其想著怎么樣來避免這個情況發生,不如想著真的發生之后去怎么挽救吧。另外,某些監管上的制度或許也需要改變了,因為不一定能夠適合新的形勢環境。”
三人面面相覷,而此時現場的導播也適時地切換到其他畫面,留幾分鐘的緩沖時間。隨后幾人就開始心有默契地談一些其他方面的問題,一時間場面變得融洽起來。
“老板,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在射手座基金的辦公室內,當聽到鐘石關于美國經濟會下行以及公開自己狙擊不凋花基金的身份之后,康雷德心中疑竇大生,連忙問向同樣是眉頭緊鎖的約翰.阿諾德,“如果天然氣市場要擠進來一個像他這樣的巨頭,那我們能夠運作的空間就不大了,這個家伙實在是太恐怖了,居然有這么多的錢,天吶,他是怎么做到的。”
“原來是他,怪不得胡拒絕了我的招攬!”約翰.阿諾德臉上浮現出一絲自嘲,“是了,憑借著他在金融市場的威望,還會有交易員能拒絕他伸出的橄欖枝嗎?這個傳奇的家伙,就知道這幾年他絕對沒有停歇,但從來沒有想到,這個家伙竟然在不聲不響當中積累了這么多的資本,真他媽的是個天才!”
“老板,你到底在說什么?”康雷德迷惑了,他隱隱地聽得出來,對方說的自然是鐘石,但對方目前染指到天然氣市場上,很明顯就要在他們的碗中搶食,而自己的老板竟然還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架勢,這讓他極為不解,“他為什么要暴露自己在天然氣市場的事?是不是嫌事情鬧得不夠大?”
“不,你放心吧!”約翰.阿諾德微微搖頭,說道,“如果我沒有估計錯誤的話,這家伙就快在天然氣市場上消失了,所以他們不會對我們構成威脅。”
這一下康雷德更是迷惑,一雙碧藍的眼睛里盡是不解,“老板,你到底在說什么,我怎么一句話都聽不懂?這……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嘿,你別走啊!”
“我去喝杯咖啡!”約翰.阿諾德停下腳步,朝著滿臉焦急的康雷德微微一笑,說道,“至于是什么原因,你自己去想吧。上帝保佑,我們這一次竟然站在了這個家伙的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