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政府債券市場開盤前,各種數據都顯示,今天將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日子。
因為債券交易的特殊性,使得整個債券交易嚴重依賴于場外市場otc。投資者是大型機構,衍生品極其豐富等特點決定這個市場不是一般機構能夠進入,所以場內交易在一定程度上顯示的是報價、成交價格和成交量等數據。
就是這些并不能完全反映市場的數據,卻昭示著今天的行情可能不妙。因為場內經紀人紛紛在打探,那些機構有意向接盤。有意買入的機構則寥寥無幾,風向傾向于賣出,收益率有上升的強烈預期,這自然和在十年期國債市場上圍繞著天域基金的傳聞有關。
在整個債券市場上,國債的交易額度占到了70之多,每天的交易額度達到2000億美元或者是更多。而在這其中,十年期國債的交易原本每天只占據10左右的份額,但因為天域基金的事情發生后,這個市場的交易量突飛猛進,竟然在最近翻了一番,達到驚人的400億美元。
但是在今天,所有人都清楚,恐怕這個交易量還要被打破。
果不其然,當鐘聲敲響的一瞬間,此起彼伏的電話就響起,然而出乎大部分人意料的是,首先涌進來的竟然是多頭一方,而且勢頭洶洶,大有先發制人、席卷全場的氣場。
“1億美元的十年期國債。收益率3.18,全部要了!”
“8000萬美元的十年期國債,3.21。成交。還有嗎?我的委托人還想買點,對,天域基金!”
“總共2.5億美元,3.2的收益率,你稍等,我問問我的委托人……對,全要了!”
前五分鐘之內。經紀人忙個不停,場內全部是買入的聲音。而這些資金的來源大部分指向一處,即深陷傳聞漩渦當中的天域基金。
這樣一個意外情況打亂了所有人的部署,包括那些摩拳擦掌準備大干一場的空頭們。尤其是對小空頭來說,這樣氣勢洶洶的掃貨勢頭。直接嚇到了他們。其中有些人已經在心底里暗自揣摩,是否要改變立場了。
而對于那些大空頭,例如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來說,突如其來的行情也嚇了他們一大跳。不過格羅斯畢竟不是常人,稍微地分析了一下形勢,就成竹在胸地說道:“這是他們在垂死掙扎。放心,憑借著這種吃入勢頭,他們支撐不了多久的。”
在交易員驚疑不定的目光當中,果不其然。在瘋狂掃貨五分鐘之后,天域基金買入的勢頭漸漸放緩,買入出現的頻率也急速下降。十分鐘過后,整個市場再也見不到天域基金的影子了。
“看見沒有,這就是他們的空城計!”
看到這個情況,格羅斯眉角上揚,笑容滿面,每一道皺紋都洋溢著得意之色。“他們倒是挺能夠察覺市場的心理,這一下不知道要改變多少墻頭草的選擇。不過對我們來說。早已經制定的策略,就要嚴格堅定地執行下去。”
“是,是!”埃里安.穆哈穆德言不由衷地回答道,隨即又問道,“現在我們是不是進場?”
“不錯,雖然被天域基金帶動了一部分買盤,但只要天域基金外強中干的真面目被揭穿,這些烏合之眾將很快煙消云散!”
格羅斯瞬間恢復了冷峻嚴肅的表情,右手有力地一擺,沉聲說道,“行動!”
一聲令下,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的交易員紛紛敲動手頭上的鍵盤,沒多久一筆筆賣單源源不斷地從這里傳出,幾毫秒之內就傳達到交易所的服務器上,很快盤面上就顯示出賣盤數量。
與此同時,其他空頭也發現天域基金難以為繼的勢頭,也開始試探性地拋出一部分頭寸,來看看今天盤面的水到底有多深。
巨量的賣盤一出現在市場上,原本跟隨著天域基金出現的多頭如同紙糊一般,輕微一接觸就敗下陣來。缺少了真正的主心骨,他們不過是一攤扶不上墻的爛泥。
收益率開始快速上升起來。
又等了片刻,市場仍然沒有發現天域基金繼續入場掃貨的信息,這下基本坐實了天域基金耗光資金的傳聞。就好像捅了一個馬蜂窩,各種機構迅速地跳了出來,爭先恐后地賣出手頭上的債券。
十年期國債的收益率先是一個基點一個基點的上升,但很快直接三個基點甚至是五個基點快速跳動,到后來直接每次跳動都波動接近10個基點,行情變化到讓人目不暇接。
“3.8了,他們還不出現?”
鐘石的辦公室內,江山心急如焚,止不住地來回走動,時不時地看一下盤面,“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們真的要逼近平均價位了。”
“他們一定會出手的!”
看著盤面變化,鐘石在心里暗暗地默算,只是很可惜的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大額買單的出現。他暗暗地告誡自己,對方既然如此沉得住氣,那自己也一定要有耐心。
“3.9了,馬上就4.0了!”
江山猛撓頭,著急得表情有些抓狂,再看向屏幕時,愕然地發現收益率已經上升到了3.9,雖然到這個時候,因為收益率劇烈波動,導致有些買家的出現,但總體來說,空強多弱的行情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去告訴交易員,賣出10億美元的債券,4.0的收益。”
鐘石不緊不慢地敲著桌面,半晌沒有說話。當收益率再次跳動,接近3.95的時候。他臉上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表情變得扭曲起來,在這個時候天域基金的持倉已經要出現虧損了。他再也不能熟視無睹了。當下他立即站起身來,原地來回踱了兩步,面孔瞬間變得堅毅而冷峻,沉穩有力地說道,“既然他們還不出來,那就讓我催一催。要知道我的耐心也是很有限的,如果他們讀不懂我的意思。就不要怪我了。”
看著鐘石鐵青的臉龐和幾欲噴火的眼睛,江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這種表情他還從來沒有見到過,自然能夠想象鐘石內心滿腔的憤懣。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出鐘石的辦公室,一刻都沒有再多逗留,因為他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么。
盡管天域基金的交易員們對這個命令十分不解。齊刷刷地一片目瞪口呆,但他們畢竟紀律嚴明,組織有序,知道交易時間并不是問東問西的時候,當下分工明確地在市場上拋售,很快漫漫拋售大軍當中又多了一筆筆大額賣單。
“什么?”
格羅斯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得到確認之后才面露喜色,“這么說,天域基金真的要逃跑了?”
天域基金賣出的消息。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的交易員耳中。作為這個市場上最頂層的機構之一,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的消息比一般機構快得多。而天域基金開始賣出的消息一傳出,他們就知道了。
曾經最大的多頭轉向了!
這是認輸的節奏。任誰都能判斷出來,這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幾乎就在同時,遠在紐約的索羅斯也得到了這個消息。狡猾如同狐貍的他更是第一時間命令交易員不計成本地拋售,搶在其他人面前撈取最大的利潤。
而隨著兩大巨頭的異動,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市場,天域基金要崩潰了!
華盛頓。
即便是開盤之后盤面出現劇烈波動。羅迪克.安科仍然穩坐釣魚臺,神情當中不見一絲的慌亂。
關于鐘石威脅的事情。他已經上報給了他背后的更高層。根據他的推斷,這種威脅雖然稱不上有多少分量,但保不準會打亂整盤部署的計劃,因此高層有必要就這件事進行商討。
而他根本沒有資格參與到商談當中。羅迪克.安科所要做的事情,就是靜靜地等待,等待上面最終的回復。
接近十點鐘,電話聲終于響起。
“五分鐘之前,天域基金開始由多轉空,市場拋售進入到最大化!”電話里的聲音淡淡地說道,“馬上就要跌破4的收益,我們認為在這個倉位建倉,收益會取得更大化。對于這一點,你怎么看?”
“我?”
羅迪克.安科一愣,旋即苦笑道,“你所說的這些東西,好像都不是我的專業范疇。你如果問我,是不是問道于盲了?”
“不,我問的就是你!”那個聲音冷冷地說道,“確切地說,我問的是鐘石。根據你的判斷,這個家伙會在我們對手之前支撐多久?”
“呃……”
沉默了半晌,羅迪克.安科字斟句酌地回答道,“根據我的接觸和判斷,這個家伙膽大包天,心機深沉,如果他從政,絕對是一個合格的政客。不過從我周末和他的接觸來看,他明顯地沉不住氣,率先打出自己手里的底牌。我想對于這樣一個人,如果不是到山窮水盡,應該不會貿然地這么做的。”
“所以你的意見是……”對方只說了半句話,就沉默了下去。
“被逼入絕境的兔子,也是有可能咬人的!”羅迪克.安科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而且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如果真的讓我們的計劃被其他人先公布出去,這對我們名譽的打擊可是異常沉重的。到時候恐怕各路牛鬼蛇神都會跳出來,我怕會對新政府的信用度有損害。”
“你的判斷基本上和我們的交易員一致!”
無聲了好久,那個聲音才重新響起,“剛才最新的消息,天域基金拋售了10億美元的國債。我們的交易員判斷,這是他們在向我們發出最后的警告。五分鐘之后,我們將全面入場,消息將在今天晚些時候公布,這是上面的指示。”
“終于下定決心了嗎?”
羅迪克.安科在心中長出一口氣,暗想整件事終于要被擺平,自己不會被拋出當替罪羊了。他無比輕松地問道:“既然是這樣,那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你?”
那個聲音微顯錯愕,半晌才輕笑著說道,“你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香港方面吧。不過警告他們,不許在今天增加一美元的頭寸,否則我們將視他們為內幕交易,永遠驅逐出這個市場!”
對于對方的態度,羅迪克.安科沒有在意,應了聲就掛斷了電話。
現在他的角色完全變成了一個傳聲器,但他卻并不在乎,因為一個傳聲器總歸還是能置身事外,而一旦牽扯到其中,隨時隨地可能會被放棄,這對立志在華盛頓做番事業的他來說,絕對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