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回到五天前,華爾街。
為了弄清標準普爾在美國主權債務上表態的真相,安德魯.布萊恩特意從華盛頓跑來一趟,親自拜訪了標準普爾公司的總裁道格拉斯.皮特森。
盡管共和黨人是最大的嫌疑人,但安德魯.布萊恩始終有一種預感,即整件事背后可能另有其人。
“歡迎你,布萊恩先生。”
在他那間寬闊的辦公室內,道格拉斯親自接見了安德魯.布萊恩,“有什么可以效勞的嗎?”
“事情是這樣的!”
安德魯.布萊恩微一沉吟后,婉轉地問道,“你們公司在月初曾經威脅要調低美國主權債務的等級,總統對這件事表示非常關心,特地派我來向貴公司詢問,關于做出這個聲明的依據是什么?”
他生怕自己的名頭不夠,所以一上來就搬出了總統。
“是嗎?”
道格拉斯隨即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關于對合眾國的主權評級調整的依據,我們都發在了公告當中。如果布萊恩先生還不明白的話,我不煩在這里再說一次,即國會關于債務上限的問題引起了我們的擔憂,如果在2號雙方不能達成一致的話,那么美國的國債就將被視為違約,這就是我們關注美國主權債務等級的最大因素。”
“怎么樣,這個回答還算滿意嗎?布萊恩先生。”
說完之后,道格拉斯雙手一攤,笑嘻嘻地向對方問道。
眼看著對方這般態度,安德魯.布萊恩的心中就有些惱火,知道對方是猜透了自己的來意,當下冷哼一聲。又加大了威脅的力度,“你們想來也清楚,如果真的發生美國主權信用等級調低的話,會給市場造成多大的沖擊嗎?”
“這和我們有關系嗎?”
眼見著對方依然出言恐嚇,道格拉斯心中也滋生了些許不滿,冷冷地回道:“是嗎?可那又關我們什么事呢?我們的職責就是以客觀、公正的態度來評價標的的信用等級。至于市場會做什么樣的反應。不應該是你們引起的嗎?怎么,還想弄個推卸責任,將全球市場混亂的責任怪罪到我們頭上?”
“要知道憲法修正案是保證言論自由的!”
末了道格拉斯又義正言辭地說道,“而且合眾國是個法治國家,如果總統覺得我們的言論有問題,大可以控告到法庭上,我們保證奉陪到底!”
一瞬間,他就硬氣了起來。自然,他是肯定不愿意鬧到這種地步的。如果真的是總統親自現身的話,他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現在僅僅是一個總統幕僚,還拿道格拉斯或者標普沒有辦法。
“客觀?公正?”
安德魯.布萊恩冷笑一聲,不屑地說道,“希臘、西班牙、意大利、愛爾蘭甚至是葡萄牙,哪一個信用等級是真正客觀的?不說歐洲的,就單是在07年時候的次貸危機。當新世紀金融公司破產之后,垃圾債的信用等級依然維持在aaa級別。這其中的貓膩還需要我點破嗎?”
“不要以為我不清楚你們是怎么運作的。怎么,你覺得穆迪逃過了國會指控,你們也能如法炮制嗎?”
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說吧,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臉色陰晴不定了半晌之后,道格拉斯終于服軟道。“但是你應該知道規矩,有些東西我是不會說的。”
當初美國國會對穆迪的指控,道格拉斯可是很清楚背后的貓膩,絕不止是憲法修正案保證的言論自由才得以妥協解決的。即如果今天他不服軟的話,未來極有可能有一場針對他們公司的大災難。
他雖然并不害怕。但是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決定低頭。
“這才是正確的談話方式!”
安德魯.布萊恩心中大為得意,忍不住瞟了對方一眼,這才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們想知道的是,在這件事之后到底是誰在策劃,目的是什么。不要跟我說,這件事是你們自己謀劃的,雖然我知道你們是專業人士,但是因為行業的特殊性,使得你們早就和各個利益集團結合在一起。整件事背后沒有利益的推動,我是斷斷不會相信的,你也別想用這個借口來敷衍我。”
道格拉斯沉默了半晌,同樣意味深長地回答道,“我還是同樣的那句話,有些事情違背職業道德的,我是不會回答的。”
當然,他這話的言外之意一方面是,不違背職業道德的內容他可以回答;另外他不回答并不代表他否認。
安德魯.布萊恩敏銳地捕捉了這個信息,心中大喜,當即不再遲疑地問道,“關于整件事的策劃,是不是共和黨的人在背后策劃的?”
“共和黨?”
道格拉斯眉頭一皺,隨即就舒展開了,“原來你們是懷疑我們參與到政治當中了!”
一直以來,雖然標普公司是共和黨的忠實擁躉,但他們并沒有深度卷入到華盛頓的政治當中去。所以當道格拉斯聽到安德魯.布萊恩的話之后,先是表現得非常錯愕,但下一刻聯想起自己的政治立場,就有些釋懷了。
“不對!”
但安德魯.布萊恩何等精明,一看到道格拉斯這副態度,立刻就意識到自己的猜測方向有誤,當下根本不給對方思索的時間,再次追問道,“既然不是共和黨方面,那么就排除了政治上的因素。這么說整件事背后還有其他的利益集團介入,他們到底是誰?”
道格拉斯嘴角抽搐了半晌,沒有說話。但是表情卻明確無誤地告訴對方,他猜想的沒錯。
“是投行還是基金?”
安德魯.布萊恩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開始用另外一種方式詢問道,“基金里。是對沖基金還是公共基金?”
“他們很富有,開出的價格讓我們難以拒絕。”
想了又想,道格拉斯終于開口道,“而且他們對宏觀基金的研究無人能出其右,這一點尤為讓人佩服。”
自然,這句話是清楚明白地告訴對方。這群人必然是對沖基金無疑。
“這么說,我明白了!”
安德魯.布萊恩自然明白對方所要表達的意思,在心中默念了半晌,又接著問道,“是外國人還是本國人?”
他此時心中有些不敢相信,因為距離他猜測的目標已經越來越近了,這讓他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自始至終,他都認為鐘石這個小集團是美國政府的工具,但現在這個工具隱隱又脫離了掌控。甚至還想反噬一口,這是他完全沒有預想到的。
一想到這一點,他在驚懼之余,心中更是沒來由地生出了一股怒氣來。
“這個……”
道格拉斯沉吟了片刻,最終還是說道,“我只能告訴你,這是一個如同彗星一般崛起的人物。另外,他們這個團隊從去年到今年。已經在全世界各地燃燒起了各種戰火。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的話,他們應該是目前市場上最大的贏家。”
提示已經足夠明顯了。
“我知道了!”
從去年到現在。在全世界范圍內點燃戰火的,可不就是鐘石的團伙嘛。安德魯.布萊恩頓時明白過來,當即心中一陣冰冷,但隨后一個問題就浮現在他的腦海,“他們這么做,到底是為了什么?難道說只是為了挑戰美國政府的權威嗎?”
“挑戰美國政府的權威?”
道格拉斯一怔。隨后不解地反問道,“他們不會這么蠢吧,敢去挑戰政府的權威。不,不,不。這絕無可能。據我所知,他們之所以這么做,是為了另外一個瘋狂的市場。”
標普方面并不清楚鐘石集團和美國政府的關系,但是到現在道格拉斯也沒有點透對方的身份,自然算不得違背職業道德,所以在透露這些信息的時候他是心安理得的。
此時的他只想盡快地將對方打發走,所以并沒有往深里去想。此時但凡他有點心思,就會發現安德魯.布萊恩的臉皮正在急速地抽搐,很顯然對方的心理活動很劇烈。
“另外一個瘋狂的市場?”
安德魯.布萊恩勉強地穩了穩心神,裝出一副心平氣和的架勢,繼續問道,“這么說來,他們不是針對美國政府的。這可是有趣了,就是不知道他們到底瞄準了哪一個市場?”
“嘿嘿!”
道格拉斯輕笑了兩聲,沒有說話,挽起了袖子,露出手臂上金晃晃的勞力士,看似漫不經心地在表面上點了點。
“原來是黃金市場!”
暗示如此明顯,安德魯.布萊恩哪里還有不明白的道理,當即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看來他們志向不小啊,還要在黃金期貨市場大撈一筆啊。”
“不錯!”
道格拉斯咧著嘴,心有余戚地感嘆道,“這些家伙實在是太厲害了,我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么做的,但是在黃金市場上他們已經賺了盆滿缽溢,甚至有個家伙在去年還登上了最賺錢基金經理的寶座,誰想到他們還要在這個市場上大撈一筆。”
他說話之間,羨慕之情溢于言表。
“保爾森!”
安德魯.布萊恩眼睛一亮,脫口而出道,“約翰.保爾森在去年,賺入超過50億美元,其中大部分是在黃金市場上完成的。這么一說,我終于可以確定無誤了,這個團隊到底是誰。”
“我可什么都沒說!”
道格拉斯臉色大變,慌忙地擺了擺手,忙不迭地解釋道,“我可什么都沒有說,這些只不過是你個人的猜測。”
“自然!”
對于這種滑頭行為,安德魯.布萊恩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沖著對方釋放了善意,但是一轉過頭去,臉上立刻就浮現出陰狠惡毒的表情。
不管他們最終的目的是什么,他們都在挑戰美國政府的權威,對于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而且也是不可原諒的。
一定要給他們一個教訓!
“我是總統幕僚安德魯.布萊恩!”
一走出標普的大樓,安德魯.布萊恩立刻就摸出了電話,打給特勤局的最高負責人,“我需要借調幾個人手,來監控一些人。對,就是現在!”
一番布置之后,安德魯.布萊恩就開始關注黃金市場的變化,結果自然是出現了讓他瞠目結舌的行情,黃金價格在短期內瘋漲不止,甚至一度逼近了2000美元的大關。這個瘋狂的場景,讓他這個行外人,都感到震驚不已。
緊接著,另外一批人的意外現身,更是讓他感覺到整件事的棘手。但是很快,一個禍水東引的計謀就悄悄地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