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戛納舉行的G20峰會,邀請的是全世界最大的二十個經濟體的領導人,包括美國、日本、華夏、德國、法國、英國等主要經濟體。像希臘這樣的國家領導人,也許永遠都不可能被邀請,但是這一次“得益”于法國和德國,帕潘德里歐有幸來到了G20的會場。
嚴格說來,這種見面的方式未免有點羞辱性。但是對于帕潘德里歐來說,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畢竟希臘國小民寡,并不富有,而且如今正是有求于人的時候,所以他不得不推辭掉早已經安排好的其他行程,急匆匆地趕到法國戛納。
所謂“小國無外交”,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盡管在雅典機場發表了措辭強硬的講話,但是帕潘德里歐心里非常清楚,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因為是否辭職并不受他意愿的掌控,除了國內的意見之外,還要受到法國、德國等歐洲大國首腦意志的左右。
“總理先生,這邊請!”
當他的專機剛剛降落在尼斯機場時,早就等候在機場內的安保人員立刻恭敬有加地迎了上來,指引著他走向早就停候已好的車隊,隨即一排車隊揚長而去,直奔戛納。
雖然戛納有機場,但那個機場是屬于私人性質的,如果沒有預約的話則很難降落。所以一般去戛納,飛機都是降落在法國的尼斯,然后經過幾十分鐘的車程到達戛納。
帕潘德里歐自然也不例外。
一行車隊在警用摩托車的開道之下,行駛得飛快,只用了十幾分鐘的時間就走完了全程。不過到達市區之后,車隊的速度也沒有降下來多少,在警笛嗚鳴聲中直接開入了法國總統下榻的酒店。
法國總統和德國總理早就等候在這家酒店某間高度保密的會議室內了。
“喬治,你來了!”
當帕潘德里歐走進會議室的時候,法國總統只不過是微微地欠了欠身子,沖著對方問候了一句。
讓帕潘德里歐感到非常難堪的是,德國的那位女總理仿佛沒有看到他進來一般,不僅沒說一句話。就連一個問候的表情都欠奉。
他心里頓時咯噔一聲,暗道不妙。
“嗨,尼古拉。”
他面色不變,順勢向法國總統回禮道。同時還不忘向德國女總理問好,“安格爾,你好。”
德國女總理這回總算是有點反應了,朝著對方微微地點了點頭,同時手一揮。示意對方入座。
這間會議室并不算大,大概可以容納七八個人的樣子。在房間的中央擺放著一張圓形的會議桌,德國總理和法國總統坐在一邊,而女總理示意帕潘德里歐所坐的位置正好在他們的對面。
默默地戴上桌面上的同聲翻譯器,帕潘德里歐開始接受兩人的詰問。
“說說吧,為什么要發動全民公投?”
剛一坐下來,德國女總理就開始發難道,“是對新的援助計劃不滿,還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安格爾,你或許并不清楚我們希臘國內的形勢!”
對于這個問題。帕潘德里歐早就有所準備,當即大倒苦水道,“盡管我是民選上臺的,但這并不代表我是眾望所歸,而是前任的政府搞得實在是太糟糕,所以我才僥幸獲得了這個位置。”
“這意味著我根本代表不了廣泛的民意,所以在很多決策上都要受到強烈的掣肘。就比如說和歐盟的第二輪援助談判來說,我和我的內閣都認定,這些附帶的條件并不是不可以接受。但是這些道理很難對普通民眾解釋,他們已經是被寵壞了的孩子。任何一點削減開支的行為都等同于搶奪了他們的糖果。”
“今年在希臘全境爆發的示威和罷工總共有800起之多,平均每天超過兩起,整個國家的經濟遭受了巨大的打擊。他們并不知道的是,越是這樣。政府削減開支的力度就越大,最后遭受損失最嚴重的還是他們。盡管我們已經通過各種媒體對此進行了解釋,但是對于短視的民眾來說,他們根本就無法理解這一點,就更別說支持我們了。”
“如果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下去的話,情況會變得非常非常糟糕。與其這樣。還不如讓民眾來承受他們自己選擇的后果。如果最終公投真的導致希臘政府破產的話,那么他們除了承受福利消失的惡果之外,還要承受無政府狀態所帶來的各種惡化的社會狀況。”
“這就是我想的!”
洋洋灑灑地說了半晌,最終帕潘德里歐雙手一攤,面帶無奈地說道,“兩位,如果你們處于我的地位,或許也會和我一樣想的。”
“錯,這是你在推卸政治責任,沒有擔當的表現!”
盡管說了一大通,但是想要憑借這點東西就說服兩名首腦,顯然不太可能。德國女總理更是聲色俱厲地說道,“既然你是希臘民眾選出來的政權,就有權力代表希臘人民作出正確的選擇。即便大部分人不能夠理解,但是只要在長期對這個國家有益,你和你的內閣就有義務去承擔這個責任。至少在這一點上,你并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
對于這一點,德國女總理深有體會。當歐洲債務發酵最嚴重的時候,德國政府對是否救援其他歐元區國家一直都頗有顧慮,而德國民眾反對救援的聲音也是從來沒有斷絕過。但是到了最后,德國政府和國會通過一致的意見之后,女總理就以非常強硬的姿態介入到歐洲救援行動當中,并很快成為了中流砥柱。
至少從這方面來說,女總理所做的比很多男性領導人還要優秀。
帕潘德里歐的話也很難說服法國總統,不過他的表現并不像德國總理那般激動,只是一個勁地搖頭嘆息。
“不管怎樣,這畢竟是希臘人民的選擇,外人恐怕不好說什么吧?”
臉色陰晴不定了半晌,最終帕潘德里歐話鋒一轉,突然變得強硬起來,“我所做的一切,至少在希臘憲法內。都是被容許的。另外,這些決策也是被國會所通過的,完全合法合理。盡管你們是歐盟當中的核心國,也不可能對我們國內的事情指手畫腳吧?”
或許是被德國女總理激怒了。或許是明白自己之前那一套討同情的說辭根本就沒有用,帕潘德里歐的態度突然間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正打算在兩人當中調和一下氣氛的法國總統,在聽到這話之后,忍不住冷哼一聲,原本就皺起的眉頭現在蹙得更高了。
“是嗎?”
果不其然。對于個性很強的德國女總理來說,帕潘德里歐的這番說辭簡直就是在挑釁,這猶如火上澆油一般,頓時引起了她更加激烈的反擊,“如果你覺得歐洲理事會的決議是干涉了希臘的內政,那么我建議你們即刻退出歐元區好了。這樣我們也不用管你,你也不用看我們的眼色,皆大歡喜!”
“像你們這樣的國家,原本根本就沒有資格加入歐元區!”
不等對方有所回答,德國女總理就繼續奚落道。“一個搞社會主義的國家,為了想要擠入這個世界上最大的貨幣聯盟,不惜在負債率上造假,最終所造成的嚴重后果卻讓整個歐盟來承擔,對于這種自私的行為我們還沒有進行批評,你居然還有臉敢說是你們的內政?”
“為你們感到羞恥!如果你們還一意孤行,不能夠對整個聯盟做出貢獻,而一味拖后腿的話。即便現在你們取消了公投,那我建議你現在回去再次重新舉行公投好了。反正不管公投與否,我們都不想再要像你們這樣的成員。”
的確。按照帕潘德里歐的邏輯,德國不理其他國家的死活也就順理成章了,這樣歐元區在債務危機下很快就分崩離析。
只想要權利不想盡義務的個人、機構或者是國家,到哪里都會被嫌棄。這是普遍的真理,因為這個世界的本質是等價交換,天上沒有白掉下的餡餅。
帕潘德里歐很想脫口而出,“退出就退出!”但是當他看到德國總理鄭重其事的表情,心中就不禁瘆得慌,到了嘴邊的話也不得不咽了回去。
如果真的一語成讖的話。那他就是整個希臘的罪人,這個責任遠比搞公投要嚴重得多,他可不敢擔上這個罪名。
“好了,大家都安靜一下,我們是打算解決問題,而不是來激化矛盾的!”
在這個時候,法國總統不得不出聲打圓場,“你們兩位這么斗氣對問題的解決毫無幫助,相反還會激化矛盾,說這些氣話好像小孩子一樣的幼稚,實在是沒有必要!”
其他兩人立刻都不說話了。
原本兩人已經勢如水火,但現在既然有一個臺階下,兩人自然是見好就收,畢竟他們都不希望事情落到一個無法收拾的境地。
從德國方面來講,維持歐元區的統一意義重大,因為歐元區從建立到現在,雖然經歷了很多的問題,但總體來說還是利大于弊,整個歐洲的資源和資金都被有效地結合起來,創造出了世界第一大的經濟體。
而對于希臘來說,如今陷入支付危機的他們不得不向歐盟求助,否則就要陷入到破產的邊緣了。盡管他們非常清楚,自己的這種行為很無恥,但是除了歐盟和IMF這兩條大腿之外,他們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至少到目前來說,問題算是暫時地解決了!”
眼見兩人不再說話,法國總統開始了自己的發揮,“我們此次召見你,主要目的是想知道,除了你之前所說過的一切理由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原因?”
“你這究竟是什么意思?”
帕潘德里歐一愣,下意識地反問道,“難道說除了我所說的原因之外,你們還認為有其他的原因嗎?”
“有沒有其他的原因,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德國女總理的臉上浮現出嘲諷的神色,冷笑著說道,“你所做出的這個決策,表面上都是大公無私的理由,但到底有沒有夾帶私貨,就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
帕潘德里歐頓時勃然大怒,猛然一拍桌子。站起身來沖著對方怒吼道,“你給我說清楚,在這件事上我到底有什么私心?”
色厲內荏!
此時他的內心活動只能用這樣一個詞來形容。
但是他轉念一想,將和鐘石的交易全過程細想了一番。最終確定不會有人透露這個被隱藏最深的原因之后,這才敢拍案而起,厲聲向對方表達不滿。
從他這邊來看,不會有人出賣他。從鐘石那邊來看,對方更是不可能透露半分。因為這個東西肯定會激怒歐盟的領導人,按照鐘石的智商,絕對不會干出這樣的事情。
所以他判斷德國女總理是在唬人。
就當他凌厲的目光掃過一旁的法國總統時,發現對方也是一臉的戲謔,對自己激動的舉動根本就無動于衷。他暗地里不禁心中再次咯噔一聲,一顆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既然你不承認,那就拿出證據來好了!”
眼見著對方依然負隅頑抗,德國女總理不耐煩地一擺手,隨意地做了一個手勢,很快在圓桌的對面墻壁上出現了一幅畫面。畫面當中的人物正是索羅斯。
“這……”
勉強將畫面當中的全部內容看完之后,帕潘德里歐已經是面色蒼白,汗如漿下,只會無意識地反復念叨道,“這些都是造謠,都是污蔑,根本就沒有的事!”
“是不是事實,我們會查清楚的,反正你離下臺也不遠了!”
德國女總理此時更是得理不饒人,在對方的傷口處又踩上一腳。“或許我們今后都不會有機會坐到一起商談了。現在趁著這個機會,將全部的原因弄清楚對大家都好。”
她已經下定決心,只要這件事過去,就利用在歐盟當中的影響力將帕潘德里歐弄下臺。
“哈哈哈……”
帕潘德里歐突然間狂笑起來。眼淚都要流下來了,“你以為把我弄下了臺,希臘就會按照你們的意愿進行改革嗎?錯了,錯了,就算換了別人,最終他們還是會進行全民公投的。”
不得不說。帕潘德里歐對希臘的民族性看得非常透徹。后來即便他下臺,希臘重新選舉了總理,但最終在削減開支上,新的政府還是進行了全民公投。而且到了后來,盡管歐盟對希臘再三警告,但那個時候的希臘政府已經變成了一個潑皮,反而利用各種手段來反威脅歐盟。
但現在誰又能預料到這些呢?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法國總統不耐煩地一揮手,制止了對方如同癲狂的行為,冷聲問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們,這個叫鐘石的人是不是脅迫了你?他在整件事當中到底起到了什么樣的作用?”
一直扮演著紅臉的法國總統,到了這個時候也不耐煩了。
“什么樣的作用?”
帕潘德里歐面如死灰,癱坐在了椅子上,有氣無力地回答道,“你們不是已經都知道了嗎?就如同那個人所說的那樣,我是被脅迫的!”
既然被對方掌握了,他自然再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當下三下五除二地將全部事情都抖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
聽完之后,法國總統和德國總理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對于利用的情況來脅迫對方,他們倒沒有感到太多驚訝,畢竟像希臘這樣的國家,如果說上層沒有的話,他們肯定是不相信的。令他們感到震驚的是,整件事鐘石只不過是個頭面人物,而不是真正的策劃者。
策劃者是美國政府,這讓他們感到非常棘手。
原本他們認定這件事背后是華夏,至少鐘石的背后是華夏,但現在看來,他們都猜測錯了。弄掉一個美國的傀儡,和弄掉一個華夏的傀儡,根本就是兩件不同的事情。
這樣一來,他們針對鐘石的行動,就要重新謀劃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