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不是他們在和我們作對?”
杰米.湯普森怒氣沖沖地沖進CIO的辦公室,指著布魯諾.伊克希爾的鼻子質問道,“現在的頭寸已經膨脹到接近1800億美元了,遠遠超過了避險的需要,難道說還不是天域基金在和我們作對?”
此時距離鐘石購買IG9五年期合約已經過去了三個月的時間。在這三個月當中,市場始終有一種力量在IG9合約上和JP摩根作對,買入五年期的合約同時賣出十年期的合約,使得JP摩根所希望的價差縮小現象始終沒有出現。
“不太可能!”
布魯諾.伊克希爾抬起頭來,頂著一對碩大的黑眼圈,有氣無力地回答道,“不過是總價值300億美元的交易,現金也只不過是15億美元左右,這樣的交易恐怕天域基金還看不上眼吧。”
“而且鐘石這個家伙,最喜歡的是場內交易,對于衍生品他們基本不太涉足,最多也就是一些期貨或者期權,恐怕現在他連什么是CDX指數合約都沒有弄懂吧!”
他打了個哈欠,倒在座椅上昏昏欲睡,說話已經有些前言不搭后語了。
昨天晚上,他在柏林參加了一場瘋狂的派對,一直玩到了凌晨三點鐘,今天八點鐘才乘坐飛機匆匆地趕回倫敦,幾乎連一刻鐘休息的時間都沒有,這副表現也就不足為怪了。
“砰!”
看到他這副模樣,杰米.湯普森在心中忍不住地嘆氣,只不過很可惜的是,CIO的辦公室歸美國總部直接管理,他這個倫敦衍生品最高領導人只有詢問的責任,卻沒有管理的權限。
他端著一杯咖啡,怒不可遏地頓在對方的辦公桌前,示意對方提提神之后,這才繼續地問道,“不要忘了。他們可是從我們手里買了超過100億美元的IG9合約,現在怎么失憶了,居然認為對方不懂衍生品?說說吧,到底是為什么認為他們不是跟我們作對的人?”
“這還不簡單!”
猛灌了一口咖啡之后。布魯諾.伊克希爾勉強地打起精神來,不耐煩地說道,“你覺得相對于歐洲債務危機、歐元匯率的波動比起來,他們會關心我們這個小小的市場嗎?”
雖然全球的衍生品市場很大,但是分布著期權、期貨、遠期、掉期、信用衍生品等各種類型的產品。在信用衍生品市場當中。CDS市場只是其中的一個部分,而IG9合約更是根據CDS市場衍化出來的更小一部分。可以說,如果不是專業人士,幾乎不會注意到還有這樣一個市場。
相比起歐洲債務危機所波及到的股市、債市以及外匯市場,盡管IG市場的合約價值也不少,但比起上述的幾個市場來說,根本就不是一個數量級的,甚至連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聽到他這么一說,杰米.湯普森頓時愣住了,仔細想了想覺得對方說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他是個大家伙。自然會盯住大市場!”
布魯諾.伊克希爾揉了揉眼睛,繼續解釋道,“就算是真的盯上了我們這樣的市場,所能預支出的資金也有限,不可能長期支撐下去。而對于我們來說,幾乎有著無窮無盡的資金在這個市場上支配,所以即便是他們進入了,我也不怕!”
“還有,你真的認為他們能夠發現這個市場有異常嗎?”
不等杰米.湯普森說些什么,布魯諾。伊克希爾就輕藐地一笑,繼續解釋道,“目前因為我們的行動,合約中的CDS價格和IG指數當中的CDS價格有所偏移。只有在這方面進行套利的機構才會發現這一現象,進而發現我們在IG9合約上的貓膩。想想吧,在CDS和IG合約上套利的機構是什么樣的機構,你覺得天域基金會在這上面花費時間嗎?”
舉一個例子,某公司一筆100萬美元的債券,在一切正常的情況下。它的CDS價格可能在幾千到幾萬美元不等。而對于IG合約和CDS價格,中間的偏差暫且算是10的話,那就意味著兩者之間可能存在著幾百到幾千美元的套利空間,著實少得可憐。
所以布魯諾.伊克希爾的邏輯就是,與其花費功夫在套取這點微小的利潤上,還不如直接進入原本標的的市場。
“只有在套利市場發現貓膩,才有可能順藤摸瓜地注意到我們在IG市場上的活動。”
布魯諾.伊克希爾繼續說道,“如果是愣頭青貿然進入的話,那我們就直接用天量的資金砸死他,讓他們支撐不下去,直接完蛋得了。如果是其他機構,勢必會調查對手到底是誰,我想他們一旦知道是我們在做對沖的話,十有會避讓,畢竟他們可不想和我們硬碰硬。”
“但是如果他們不避讓呢?”
聽到這里,杰米.湯普森心中的疑慮已經去了七八分,但仍然還有些不放心,順著對方的話頭繼續追問下去,“如果有心人想要狙擊我們的頭寸,那可怎么辦?”
“你也太低估我的能量了吧!”
對于杰米.湯普森的這個質疑,布魯諾.伊克希爾嘴角開始上揚,譏笑著將電話推到對方面前,說道,“你可以打給在衍生品市場持倉最多的幾家銀行,找到他們相關的交易員,看看我們在市場上是否有相同的持倉!”
“你的意思是……”
杰米.湯普森并沒有接過電話,而是狐疑地看著對方,不確定地問道,“你們之間存在著某種協議?”
“對!”
布魯諾.伊克希爾一仰頭,將咖啡一飲而盡,隨后將紙杯捏作一團,用力地摔入垃圾筒內,這才解氣般地說道,“事實上我們早就認識到,如果我們都出現在某一個市場上的時候,必然會因為某些利益而發生糾紛,這種情況只能導致兩敗俱傷。所以很早之前,我們之間就商量好。同時操縱不同的市場,而不是在一個市場上你爭我奪,這樣有錢大家一起賺,達到了帕累托最優。哈哈哈。”
“所以?”
杰米.湯普森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這樣的內幕,此時的他不免有些后悔,情愿自己剛才沒有聽到對方所說的這一切,要知道這種串聯和操縱市場,一旦被發現后果將不堪設想。不過現在的他也沒有后悔藥可以吃。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問道,“這樣就能確保萬無一失了嗎?”
“當然!”
布魯諾.伊克希爾信心滿滿地回答道,“再讓你看一看,這個市場是怎么操作的!”
說著他敲動起鍵盤,沒幾下一串數字就出現在屏幕上,一分鐘之后,剛才還平坦的兩條曲線就出現了分離的跡象,“看到沒有,剛才我賣出了10億美元的IG9五年期合約,同時買入了10億美元的IG9十年期合約。就這么兩下的操作,雙方之間的利差又被擴大了。看著吧,只要在利差擴大的情況下,我們的利益將源源不斷地進來。”
雖然沒有搞明白對方說的是什么,但看到他自信滿滿的樣子,杰米.湯普森不得不把內心的疑惑強行壓住。
“最好不要出現差錯,否則的話……”
他哼哼了兩聲,拔腿就走。這個時候他所能做的,也只是放放狠話了。
事實上他也曾經向美國總部提出監管的意見,但無一例外地都被反駁了回去。CIO部門每年給總部創造這么多的利潤。而且還成功地保護了JP摩根的債券頭寸,盡管現在他們的操作已經超出了對沖的范圍,但是美國總部方面依然對他們敞開資金權限,容許他們充分地進行投機的活動。
“我倒希望鐘石能夠發現這個市場。也正好讓我們看看,到底誰更厲害一點!”
不過就在杰米.湯普森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就聽到布魯諾.伊克希爾自言自語地來了這么一句,他腳底一個踉蹌,差一點就摔倒。
對于這個下屬,他已經有點黔驢技窮了。
“又出現了賣單!”
紐約。華爾街,薩巴資本管理公司。
薩巴資本是一家在2008年創立的對沖基金,初始金額只有1.4億美元,雖然這幾年發展壯大,但到目前為止管理資金的總規模也不過只有22億美元之多。
這是一家在華爾街上典型的中小型對沖基金,風格激進、策略兇悍,在市場上不放過每一個盈利的機會。
它也正是眾多進入IG合約和CDS套利市場的對沖基金之一,憑借著敏銳的洞察力,這家對沖基金發現了市場的不妥,進而也意識到在IG9市場上被人為地操縱了。
薩巴資本很快就沖了進去,這種機會他們是不可能放棄的。但是在進入之后,他們才發現這個市場的水非常之深,深到幾乎要淹沒他們的程度。
“20了!”
此時薩巴資本的基金經理博阿茲.溫斯坦,看著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浮虧數字,眉頭緊鎖,顯得一籌莫展,正緊緊地攥著雙手祈禱著什么。
博阿茲.溫斯坦,前德意志銀行的衍生品交易員,在職業生涯初期的他是一部賺錢機器,每年能夠幫德意志銀行入賬數千萬美元。不過好景不長,在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他的團隊押錯了注,導致了重大的失誤,最終使得德意志銀行巨虧28億美元,于是博阿茲.溫斯坦被德意志銀行掃地出門。
不過溫斯坦很快就自立門戶,成立了現在的對沖基金,繼續在衍生品市場上拼殺。
薩巴資本的策略和JP摩根完全相反,他們買入五年期的IG9合約,同時賣出十年期的IG9合約,和對方形成對手盤,希望能夠用自己的力量來修正市場的不妥。但是在過去的兩個月內,他們的努力不斷地被證實是徒勞無功的,而且讓他們感到恐怖的是,這個對手的資金量似乎是無窮無盡的,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內,就賣出了數百億美元的合約。
結果是薩巴資本根本就無力逆轉市場的行情,他們持有的頭寸自然是一步步地虧損,從最初的1一直到現在的20。
“趕快出現吧!”
博阿茲.溫斯坦雙手合十,緊盯著市場,希望市場能夠盡快地自我修正,盡管他知道這不太可能。但在最近的幾個月內,他發現盡管對手一直在不斷地拋售,但是兩個合約之間的價差拉開的幅度小于合約價值增加的速度,這個發現讓他意識到,可能市場上有人在和他做著同樣的事情。
讓他沒有失望的是,JP摩根掛出來的賣單雖然在市場上震撼住了不少的買家,但在幾個小時之內,這筆賣單還是一點一滴地被市場消化了。
“雖然對手很強大,但似乎這幾個月內好像出現了一個更為強大的對手,一直在悄無聲息地吃下對手的賣單!”
在JP摩根的那筆賣單被消化之后,他細想了半天,拿出了紙和筆,開始認真地計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