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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帶著一百多個傷病號,梁山軍馬從登州蓬萊到濰州昌樂這五百里路途,走走停停直花去了將近半月的時間。前面不遠便是青州地界了,離北清河南岸也就百十里路程。此時隊伍經過一夜休整,再次啟程,直往壽光縣行進而去。
好在大功告成,王倫也不趕時間,這一路行來倒也自在,正好可以蓄養馬力。若只如前來救人時那般日夜兼程,光馬匹的損耗,就要叫山寨吃不消了。
幸虧這一路上也曾遇到幾撥馬販,不但將他們手上的馬匹包圓了,還囑咐他們日后也不必辛苦到處賣馬了,手上有好貨時,只管送到梁山來,虧不了他們的。
這些人初時還驚慌失措,生怕被這隊官軍白白奪了馬去,叫自己賠個血本無歸。后來見這隊人馬不但給錢,其中有幾個將軍甚是識馬,那價格給得極其公道。錢貨兩紇后,等手上捏著真金白銀時,大家這才把那顆忐忑之心吞回肚子里。唯在最后聽說他們是濟州梁山上的好漢時,這些馬販方才恍然大悟,各個頓把胸脯拍得天響,一力應承要把消息散播出去,直叫同行們但有好馬時,一定送到山上去。
故而此時扣去損耗,隊伍中的馬匹總數不減反增,直比剛下山時還多了百余匹。
“哥哥,再有三兩日便能到北清河了,小弟兩位妻舅想回去接了家眷上山,小弟想跟他們一同過去接人,還請哥哥恩準!”這時幾個頭領都聚在隊伍中間邊走邊聊,裴宣見王倫心情不錯,便稟告道。
“唔?裴兄你接妻小時沒將大哥二哥的家眷一起接來?如此來去又是三千余里,你身子骨扛得住么?”王倫見狀問道。
這位孔目雖然略會些武藝,卻不過點綴而已,實不是練家子。想他自流配千里到河北獲救后,便馬不停蹄的趕回去接了老妻女兒。聞得兩位妻舅被陷后,又是千里迢迢疾奔回來搬救兵,還沒休息好又往這沙門島救人而來,想他這半年里東奔西走就沒停歇過,馬不停蹄一直在趕路,此時若再又趕回京兆府去,真不知他還扛不扛得住。
裴宣嘆了口氣,正欲咬牙應承,不想這時一邊的楊林出言道:“不如小弟代孔目哥哥前去一番?大哥二哥指名路徑,再寫封信便好!小弟往年時常在江湖上行走,接幾位家眷應是不在話下的!”
這位錦豹子自上山以來,看到山寨人才濟濟,一直覺得自己未立寸功,心中甚是過意不去。此番自告奮勇隨同王倫出師救人,雖然和鄧飛共同舉薦了鄒氏叔侄,但仍自覺功勞不顯,心中難安,此時遇到山寨要用人時,便忍不住主動請纓。
裴宣一聽他這話滿面頓呈感激之色,就在馬上朝楊林拱手相謝。王倫見狀卻是一愣,暗嘆部潤倒是嘴風甚緊,見一路上自己都沒發話便把那晚自己在沙冇門島上說與他知的消息爛在肚里,倒也是個守得住口的人才。
想到這里王倫點頭道:“楊林兄弟,我今番還有借助你處,接大哥二哥家小一事,便請鄧飛兄弟代勞罷!”
楊林見王倫說出這番話來,顯然在心中有自己的位置,頓時大喜。那鄧飛也是個慷慨義氣的漢子,自打在飲馬川和裴宣一起投了大寨,很是珍惜與他的這份淵源,當下見王倫點名要自己去,哪里有二話,和楊林異口同聲道:“哥哥有令,但請吩咐!”
王倫笑著便把事情一一說了出來,楊林大喜,道:“絕不辜負哥哥厚望!鄒氏兩位兄弟是小弟舊交,我們三人在一起干這件事,絕不會誤了哥哥這份仁義之心!”
見一直郁郁不樂的楊林開顏,鄧飛也替他高興,這時一旁的孟康道:“不如小弟也與鄧飛哥哥同去?”
王倫呵呵一笑,玩笑道:“山寨打造戰船怎缺得了你?這次情況特殊,日后我看你還是少下山,就在水泊里作監工罷!”
孟康見說赧顏道:“可惜小弟沒打造過海船,不然也不會叫眾位哥哥這般辛苦趕路!唉……”
眾人聞之都是大笑,那孟大和孟二也是對視而笑,經過這半個月的朝夕相處,對山寨頭領們的義氣他們是深有體會,見此時自己心中擔憂的最后一件難事也得到解決,均對自己將來的安身之處充滿幢憬,也算是徹底放下心來。
眾人正說著,忽見前面林沖策馬而回,稟道:“哥哥,此處已是青州壽光縣地界,前面有處酒店,乃是二龍山的耳目,此時公孫道長和劉唐兄弟正在前面迎候!”
王倫見說搖了搖頭,笑道:“本不打算麻煩他們,不想還是叫他們聞得消息。既然如此,各位兄弟且隨我前去會會這兩位好漢!”眾人聞言都是大聲領喏,裴宣不是很清楚這二龍山的底細,只是暗暗想道,看來自家這位哥哥仁義之名傳遍了江湖,真是走到哪里都有朋友。
且說眾人馳馬疾馳一陣,趕到隊伍前列,果見公孫勝和劉唐站在路邊,魯智深正陪著他們說話,二龍山這兩位頭領見王倫過來,都是趕忙上前,魯智深笑呵呵的隨了過來,王倫跳下馬來,笑道:“兩位兄弟別來無恙?”
“無恙,無恙!”劉唐一見王倫便滿臉燦爛,忙抱拳回道。
“晃天王此時身在河東未歸,小弟和劉唐兄弟便代他迎接王倫哥哥和眾位好漢,此處酒店是小寨開的,還請各位暫且歇歇腳!”公孫勝笑道。
“道長客氣了!”王倫笑著拱拱手,又把身邊的頭領介語與他們相識了,除了李遣在后面車上呼呼大睡,鄒潤押著后隊,孫定,車介陪著王進也在車中,此時頭領們都來齊了。
此時江湖上的好漢初見,自然又是一番見禮,劉唐是見識過梁山軍威的,對這隊京東罕見的騎兵也不意外,只是望著頭一次見面的楊林、裴宣、孟康、張順、費保、鄒淵等人道:“王倫哥哥譽滿江湖,幾日不見又得了這么多好漢相投,真是叫小弟看得眼熱吶!”
王倫上前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保正親自出馬前去河東定是邀請江湖上聞名的好漢去了,過不了多久,二龍山的聲望定不輸與我梁山!”
公孫勝和劉唐聞言都是大笑,直道:“哪里哪里,豈敢與梁山比肩!”眾人正說笑時,部潤從后面趕來,稟道:“哥哥,此時已經到了青州地界,沙門島上救出的囚人欲要來與哥哥辭行!”
王倫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五七十人站在一邊都是往這邊拱手,王倫見狀回頭與公孫勝和劉唐道:“等小可過去送別了他們再來與兩位敘舊!”
原本從沙門島救出來一百一十多人,后來有四十多人于路下定決心要投梁山,這時前來辭別的都是剩下歸心似箭的囚人。
“王倫哥哥我聞那沙門島多有奇人異士在彼處受苦,此時好不容易救出來了,怎地卻不留一留?就這么放他們走了!”
見王倫這般“敗家”便要放這些人走,劉唐心中如貓抓一般的癢方才聽魯智深說梁山這回在島上救得了八十萬禁軍教頭、翰林醫官、東京開封府孔目等身份不凡的大才,早就眼紅心熱直忍不住開口向王倫問道。
“兄弟你是知曉的,我冇梁山向來不迫人上山,這些漢子一心歸家,我自然是遂他們的意了!”王倫望著這個一心要替晃蓋網羅人才的耿直漢子,不禁笑道。要說這也不是劉唐頭一次如此了,幾個月前他還想招攬將自己陣前活捉的秦明來著,此人對晃蓋的忠心可見一斑。
劉唐見說抓耳撓腮,直扯著王倫不欲叫他離去,卻又不好開口,只是眼巴巴的望著王倫,這時公孫勝看不下去了,道:“劉唐兄弟,只顧扯著王倫哥哥作甚,哥哥還有正事要辦!”
王倫哈哈一笑,望著舊病復發的劉唐道:“兄弟,你可是想在他們之中替保正招攬些人才?”
“還是王倫哥哥知小弟的心意,不知可么?”劉唐先是放聲大笑,復又小心翼翼道。
王倫望著煞費苦心的劉唐,心中有些感觸,直嘆道:“有何不可?唯有一條,不可用強!我說了帶他們到青州就請他們自便的,你若是說得動時,盡管去說!”
劉唐大喜,朝王倫拜了一拜,急急便往那邊人群跑去,剛跑出兩步,卻又轉回,對公孫勝急道:“錢!”
眾人見說忍俊不禁,很是辛苦的憋住笑意。饒是一向風輕云淡的公孫勝,此時也禁不住雙頰微紅,也不說話,只是從身上掏出一個錢袋,全部交予劉唐,赤發鬼見狀這才大喜,大笑著跑向人群,倒把這五七十個死里逃生的囚人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被梁山上的大王當做牲口賣了。
等這面色慎人的赤發漢子滿面堆著笑,七七八八說明來意后,大家這才安心,又見他拿出金子,嘴中還不忘許愿,人群中有些人頓時有些意動了。
眼見有了效果,這位二龍山劉政委趁熱打鐵,直把前半生加起來還頂不上此時此刻所說的恭維話傾囊倒出,這番費心總算有了回報,只見有七八個人半信半疑的走出隊列,劉唐一一問他們來歷后,喜不自禁,除了各個有些武藝傍身外,居然還有一名大大,劉唐頓時喜笑顏開,大夫啊!這可是山寨急需的人才,關鍵時刻可能頂得上一員上將啊!
此時他恨不得全身的汗毛都舒展開來,忍不住朝著這時隨著大家一起走來觀看的公孫勝擠眉弄眼,王倫見狀也含笑瞧著那位大夫,此人見王倫望向他,赧顏的低下頭,吞吞吐吐的自辯道:“當晚不是小人不肯救人,只是小人醫死過病人,生怕……生怕……”
此時卻見王倫還沒說話,劉唐便急問道:“你醫死過誰?”
那大夫臉上頓時呈現出一種不堪回首的神情,呆了半晌,見大家都望向自己,直嘆了口氣,實話實說道:“知州的親眷!”
劉唐一愣,心中正在糾結這醫死過人的大夫還要不要請上山去時,忽聽公孫勝出言道:“既然被知州請去,閣下在當地定然是首屈一指的大夫,切莫悔恨太過,誰還沒有個失手的時候?”
劉唐一聽茅塞頓開,大叫道:“既然是一州里響當當的大大,醫死個把人算甚?你只管隨我山上,我與你作主!當然了,你千萬莫再失手,若把我這條性命給醫沒了,就沒人護著你了!”
眾人聞言實在是忍不住了,都是放聲大笑,連王倫也是不禁搖頭,直對那大大道:“當晚之事已經過了,大夫不必自責。日后若有拿不住的病情時,盡可叫劉唐兄弟送你到我山寨來,我那神醫安道全你沒聽說過,車介車太醫的名號你總知曉罷,無事時可來多切磋切磋!”
那大夫見救自己出火海的白衣書生并不怪他,還給自己指了條明路,幾百里路途中淤積的愧意頓時化作兩行濁淚,泣不成聲。
如此雙方皆大歡喜,送別了一心要回家的囚徒,大家十分親熱的往酒店而去,林沖和魯智深自去安排人馬駐扎,唯有那裴宣的兩位妻舅不禁搖頭,這二龍山雖是頭一次聽說,此時見他們撿自家妹夫山寨里不要的人才時,還這般開心,直叫他倆都是在心中唏噓不已。
看來這梁山還真不是個尋常的去處,說不定這番落草并非是走投無路之舉,或許是自己人生中一個嶄新的開始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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