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六章搞了半天搞錯了
盧俊義自成名以來,還是頭一次遇上如此對手。
看看跟這和尚惡斗了八十回合有余,居然占不了他半分便宜去。江湖上多傳此人本事了得,現在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自己此時若不是手持對方主動借與的精鐵長槍,光靠那把樸刀,卻還真是有些托大了。這和尚招式剛猛,尋常樸刀定然擋不住這和尚的怪異兵刃,搞不好怕要出丑。
看清楚此節,盧俊義頗為感佩對手的光明磊落,不禁在心中暗贊一聲:“好個莽和尚!”
只是盧俊義能博得今日的名頭,自然不是靠的僥幸。盡管發覺這和尚的攻勢越來越猛,盧俊義此時絲毫不懼,反而在心中略略涌出一絲興奮感來。只見他奮起精神,拿出十分本事,來于這和尚放對。
望著場上龍虎廝斗,正殺得天昏地暗,難解難分,史進不禁暗暗替魯智深擔心,忍不住向王進問道:“師父,魯達哥哥可有勝過此人把握!”
“大開大合,十蕩十決。誰無血氣,無過魯達!”王進感嘆一聲,望著十分關切場上局勢的愛徒道:“這柄月牙鏟,在提轄手上,可謂是登峰造極了!此鏟源自棍,卻又異于棍。雖無棍棒之靈巧,卻又奇思妙想的在兩頭開刃,此件兵器若是放在常人手上,只怕失之矯捷。但提轄神力驚人,曾有倒拔垂楊柳之美談,此尋常人等之弊端,落在他手上,反為其添色增勢不少。我看這位玉麒麟,在氣力上,只怕還要稍遜提轄一籌!”
此時在一旁偷聽的李逵不禁咋舌,“這和尚身上本事竟然如此了得……”
縻貹正看得熱血沸涌,暗自比量,此時聽到八十萬禁軍教頭王進開言點評優劣。不禁用心傾聽,哪里屑于搭理少見多怪的李逵,只是感嘆道:“軍師哥哥真是奇人也!”
“你這廝莫不是看傻了,這和尚正斗奸商哩,關王倫哥哥屁事!”李逵嚷道。“你拍馬屁時,須得等人在跟前時再拍!莫要媚眼拋給瞎子看!”
縻貹懶得理他,這廝連魯智深手上兵刃的來歷都不知曉,頓覺自己和他沒有共同語言,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油然而生,好在縻貹只是略略沉浸片刻。便從這種情緒中掙脫出來,向王進問道:“教頭,和尚哥哥只是在氣力上勝過對方?”
“盧俊義的槍法,門戶嚴謹難破,攻勢凌厲逼人,提轄若是前段拿不下他時,越往后越艱難。”王進望著場上攻守兼備的的盧俊義,緩緩說道。
“師父,恁老人家若是遇上盧俊義。勝負如何?”史進到底是年輕人的心性,忽然好奇道。
王進聞言微微一怔,落寞的望了望身下輪椅,搖頭一笑。
史進頓覺失言。心中不安。王進擺了擺手,只是往場上指了指,示意徒弟仔細觀看,莫要錯過眼前這般難得一見的陣仗。
縻貹此時頗有些躍躍欲試。問王進道:“教頭哥哥,我若是去斗此人,該如何贏他?”
王進見說回頭望向縻貹。只覺此人直率得可愛,略想了想,開口道:“你若是感覺被他逼住,難以施展之時,便得考慮后路了,萬不可一味逞強!此人槍法不比林教頭,不曾留絲毫余地給對手!”
縻貹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只是低頭暗自琢磨王進這番話的意思。袁朗見狀,上前拍了拍兄弟的肩膀。
這時場上風云急轉,只見魯智深猛的一仗蕩開盧俊義,就勢把月牙鏟往地上一插,大叫道:“快哉!快哉!如此時刻,豈能無酒!小的們,拿酒來!”
眾人見狀一愣,不禁都回頭望向朱富,朱富攤著雙手,一臉苦相,此時卻叫他從何處去變酒出來?明明說好了下山來拿人的,帶壇酒在身上算哪門子事。
盧俊義見狀略想了想,回身去車上取了一壇酒,隔空拋向魯智深,道:“若是信我,只管暢飲!”。眼前這位對手的坦蕩豪氣和精絕武藝已經贏得了他的尊重,盧俊義至此再無初來乍到時那份漠視與鄙棄。
魯智深穩穩接住飛來的那壇酒,望了盧俊義一眼,頷首相謝,只見他也不作遲疑,高舉酒壇,往嘴中便倒,那壇酒水傾泄下來,澆得魯智深眉毛胡須上到處都是,更多的卻是進入了他的喉中。須臾間,那一壇酒已是傾盡。魯智深將酒壇一丟,豪氣大發,望著盧俊義道:“多謝員外美酒,咱們再來過!”
如此瀟灑做派,看得眾人都是贊嘆不已,盧俊義也是暗暗點頭,唯有李逵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盧俊義伸手理了理已然濕透的青衫,卻不忙上陣,只是問道:“大師的招式,似是出于棍法,卻又不似棍法!不知可有名號?”
“瘋魔仗法!再來!”魯智深道,要說這個名字還是王倫所起,他乍一聞之,便喜歡上了這個名稱,只覺萬分貼切。
盧俊義自然不可能聽說這個名字,當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挺起長槍,就要上陣,不想這時忽聽一人叫道:“和尚哥哥,你跟此人大戰一百二三十合,也算是盡興了,不如讓小弟領教領教甚么叫做槍棒無雙!”
魯智深回頭看去,只見縻貹不覺技癢,提著開山大斧,便走上前來,魯智深略作沉吟,對盧俊義道:“不是我梁山車輪戰你,實是弟兄們聞你名頭,不愿錯失了機會!現下灑家還能與你戰一場,三百合內招式不老,力氣不竭!如此兩邊再斗一百五七十合,你若不敗,我等也不蠻纏,再把該講的話分辨清楚,若是誤會,各歸各家!中途你若要歇息,只管說一聲,我等都候著便是!”
真正見識了魯智深的手段,盧俊義絲毫不懷疑他還能再戰一場的實力,此時又見他襟懷坦白,不禁暗暗點頭,尋思道:“對方換上人選雖是生力軍,卻不一定有此人本事。何況他自己限定回合,也算光明正大了!”當下毫無異議,點頭認可。
縻貹大喜,提斧上前,魯智深囑咐了一聲“小心”,便提著月牙鏟下了陣來,王進見狀朝他伸出大拇指相賀,魯智深放聲一笑,走到王進身邊,靜觀縻貹表現。
縻貹早就迫不及待了。當下舉起開山大斧,便跳入圈中,興奮異常的跟這位大有來頭的絕頂高手較量起來,盧俊義拿槍逼住縻貹大斧,道:“來者通名!”
“麻煩!荊南縻貹是我!”縻貹招式一變,又一斧砍來,盧俊義暗想此人莫不是引起王倫和王慶火并之人?只是這人一斧快似一斧,來勢甚是刁鉆,也來不及細想。當即收斂心神,和他又斗起來。
盧俊義和縻貹大戰了三十余合后,只覺這個對手又和魯智深不同,開山斧雖也是重兵器的一種。但是和魯智深那柄奇形怪狀的兵器相比,分量卻要輕了許多。但是此人斧法怪異,和大名府那員不時來找自己比試的猛將索超的路數截然不同,再加上此人身法極其靈巧。倒叫盧俊義一時摸不清他的底細。
此時只見圈子內槍斧相撞,火星四濺,一個是槍棒無雙玉麒麟。一個是身手敏捷巧縻貹,一時間倒也看不出誰勝誰負,看看兩人戰到六十回合以上,袁朗上前叫道:“兄弟,再斗下去,我等只能干看著了!”
縻貹聞言,奮起開山裂石之力,猛然劈向對手,盧俊義要保存實力,哪里肯硬接他這一招,當即跳開,縻貹哈哈大笑,退下場去,邊走邊道:“痛快,痛快!袁朗哥哥,你來罷!”
盧俊義望著縻貹的背影暗暗發怔,尋思道:“此人倒也是一員猛將,只怕同樣使斧的急先鋒索超,也不是此人對手。”
袁朗面帶微笑的上到陣前,見盧俊義正在調息,也不緊逼,只是緩緩轉動著雙手上的水磨煉鋼撾,作著大戰前的準備。
半柱香時間不到,便聽盧俊義叫了一聲,“來罷!”連番與高手的惡斗叫他略顯疲態,此時連對手名字都懶得問了。
袁朗卻是不慌不忙,笑道:“赤面虎袁朗,特來領教盧員外高招!小心了!”話一說完,只見他動若狡兔,搶身近戰,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若是被盧俊義拿長槍逼開距離,這虧可就吃定了。
盧俊義顯然也深知這一點,此時怎肯叫他靠近?便見這兩人一個要近身,一個要遠逼,兩人不停的輾轉騰挪,廝斗的范圍漸漸擴大開去。
武松摯著兩口雪花鑌鐵戒刀,密切注視著場上形勢,他尋思自己要上陣和盧俊義相拼,斗法應和袁朗差不多,只是武松對自己的腿法,更為自信。
只見這場惡斗又是五六十合,袁朗雖始終未能如愿近盧俊義的身,但也沒有徹底叫盧俊義逼開,且說他防守技巧甚是穩扎,倒叫對方也沒占多少便宜去。武松在一旁見他們斗得差不多了,心道再不上場就沒機會了,正要上前喝止罷斗,忽聽一人道:“袁朗哥哥,小弟卻也使槍,若是錯過勒個板馬滴,回克連覺都睡不拙!”
袁朗也是荊湖人氏,和此人倒是老鄉,當下雙撾合力,敲開對方的長槍,跳出圈外,道:“最后一場留給我兄弟!”
盧俊義聞言也不追趕,只是微微有些心驚,這一時哪里跑出這么多狠人來,眼見對方武松還沒上場,卻又冒出個一頭白發的家伙,恐怕也不是甚么省油的燈。幸虧魯智深有言在先,若是一擁而上,自己這回豈不真就處境尷尬了?
馬勥見袁朗退下來了,朝武松和史進拱手道:“沾大寨的光,遇上這位使槍的大家,小弟一時手癢,還望兩位哥哥寬恕則個!”
史進微笑不語,拱手還禮。武松收回戒刀,道:“馬頭領遠來是客,還請自便!”
馬勥謝過兩人,上前對盧俊義道:“盧員外,我不是梁山之人,是從荊湖來滴,今天便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說上一句公道話!這梁山泊的大頭領王倫哥哥出門在外,此時山寨哪里有閑心思去沾惹你?再說了,就算你槍棒天下第一,他也犯不著用不入流的手段去拉你!不然我還能在山上自由自在的做客?不早被拉上山了!”
見盧俊義陷入沉思之中,朱武抓住時機站出來問道:“盧員外,你今次過來,到底所謂何事?”
經歷了眼前諸事,盧俊義此時在心中也有些懷疑,暗道自己難不成真弄錯了?只見他沉吟片刻,才將自己在家遇到算命先生一事說了出來,眾人聞言都是啼笑皆非,有人忍不住已是大笑起來,李逵吐了口唾沫,鄙視道:
“這貨甚沒見識,還是什么大名府第一號財主!俺山東又不是只有一個梁山泊!說不定便是宋江那廝不安好心……”不知為何,一向喜愛大吵大鬧的他此時卻只是低聲嘀咕,那言語一出口,頓時便被淹沒在笑聲之中。
見此時場面上出現了戲劇性的一幕,那個躲在太平車下的李都管鉆將出來,大聲道:“誤會,誤會!我們這便轉去!”旋即又朝盧俊義拜道:“主人,咱們這次怕是真錯怪了這些大王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