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并土司龍在田已經五十多歲,老于戰陣。
細說來龍在田是認識白文選的,當初張獻忠認他做干爹,孫可望等人叫他干爺爺,而白文選曾是孫可望手下大將,有過數面之緣。
不過雙方也談不上有多少交情,如今各為其主,更顧不得許多了。
龍在田帶著上千人馬,隱伏在茂密的樹林里,這里是高黎貢山余脈,山嵐起伏,老藤古樹遮天遮日,山路盤山而上,左面是斜坡,右面是斜谷,龍在田的人馬就埋伏在左面的斜坡的叢林里。
由于天氣悶熱,白文選的人馬顯得有些懶散,走起路來有氣無力的。
伏大叢林里的龍在田緊張地等待著,手下的土兵也是人人屏住了呼吸,看著山道上的秦軍一步一步向伏擊點行來。
“咦,秦軍怎么停了?大頭領,是不是秦軍發現咱們了”
“別出聲,先等等看。”龍在田連忙阻止手下的騷動。
坡下的秦軍,就在離他們伏擊點不過五十步的地方停了下來,一個個東歪西倒,有的坐在草叢里,有的拿出水囊來喝水,有的站著撒尿,有的滿口埋怨,咒罵著這難行的山道,聲音傳到林中,龍在田等人聽得一清二楚。
+一+本讀+小說+“大頭領,看這樣子,秦軍士氣低落,不如咱們這就殺下去吧,再等下去,萬一被秦軍發現那就麻煩了。”手下的將領龍吟月提議道。
龍在田否決道:“別急,再等等,敵人還沒進入伏擊區,現在出擊,只會打草驚蛇。”
龍吟月三十來歲,一雙劍眉擰了擰說道:“大頭領,我覺得有些不對勁,現在發動。至少還能挫挫敵人的鋒芒。大頭領,你聽我說,能一次大敗秦軍固然好,不行的話,咱們就多次襲擊,讓敵人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到那時,苗喜那些人肯定萌生退意。軍心一亂,再加上糧草不繼,崔鋒只能退兵。”
龍在田問道:“你覺得有什么不對。”
“大頭領。我一時也說不上來,但秦軍這不停,那不停,偏偏快進入伏擊區就停下,這不好,大頭領,咱們估計早被秦軍發現了,快撤吧。”
龍在田一臉遲疑,猶豫不決。眼看秦軍就要進入伏擊圈了,要他放棄到嘴的肥肉,一時哪里舍得。
“大頭領!”
“再等等,再等等。”
龍吟月無奈。只得退而求次地說道:“大頭領,那這樣吧,我帶些人到四周查探一下,看有什么異常情況。”
“好吧。小心點,別弄出聲響驚動了下面的敵人。”
龍吟月帶著人,小心翼翼伏著身體。以茂密的樹叢為掩護,向外頭摸出去,結果才走出二十步,突然龍吟月身邊有人驚叫起來,他趕緊游目四顧,一時也驚呆了。
只見左前方十來步外,幾個“鬼”突然出現,他們身上全是樹葉茅草,臉上也全是斑斑駁駁的樹汁,就象是山精鬼怪一樣。
就在龍吟月驚詫的一瞬間,啾啾幾聲連響,幾道耀眼的火焰越過他們的頭頂,向龍在田他們埋伏的地方飛去。
那耀眼的尾焰,在樹林里穿梭著,一瞬間,狠狠地扎落,有的則是直接擊在古樹上,轟!轟轟轟!
幾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林中火光爆起,火球肆虐,在猛烈的爆炸聲中,數株樹木被炸斷,咔嚓連聲,嘩拉地砸下來,龍在田他們埋伏著的一千土兵,被炸得血肉橫飛,慘叫不絕,瞬間嚇得狼奔豕突。
這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蒙了,就連龍吟月也定定地回頭看了一會兒,直到再次有數道火焰向龍在田伏擊點飛去。
轟!轟轟轟
又是數聲驚天巨響,樹倒嘩啦,泥石飛濺,埋伏點的土兵被炸得暈頭轉向,斷肢殘臂亂飛。
“快,敵人在那邊!”龍吟月厲叫著,張弓便射,那些“鬼”迅速隱于樹后,接著一連串震天雷扔過來,轟轟轟!龍吟月被猛烈的沖擊波掀翻在地,腦袋嗡嗡作響,身邊的兩個土兵大叫著,架起他就逃。
此時山下的白文選趁林中敵軍大亂,也揮軍殺上來,樹林里就象是無數的猴子在驚逃,枝葉晃動,沙沙作響。
呯!呯呯!秦軍的步槍不斷地響著,不過這種地樹林,步槍不好便,沖近的秦軍,看到哪里有枝葉晃動,就扔一個震天雷過去,轟隆聲此起彼伏。
被炸得魂飛魄散的土兵,在叢林里奔走如飛,如同無數受驚的野獸有穿林越澗,龍在田身上的衣服被荊棘劃得到處是破洞,臉上、手上也到處是劃傷,狼狽不堪。
他悔得腸子都青了,早聽龍吟月的,先一步撤退的話就好了,這下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被秦軍摸上來偷襲,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好在這種山林,秦軍也不能緊追不放,跑出幾里,翻上另一座山頭后,后面就不再有秦軍追來,龍在田扶著樹木猛喘著大氣,胸腹起伏如鼓,難為他五十好幾的人了,逃起命來速度一點也不比二十幾歲的小伙子慢。
看看跟在身邊的十來個親兵,個個和自己一樣,衣服破爛,身上到處是劃傷,血淋淋的。一千人馬,幾乎都走散了,這種叢林,要收攏走散的人馬淡何容易,大聲喊的話說不準還會招來秦軍追殺。
一著不慎,竟落到這種田地,龍在田真個是欲哭無淚,不甘地回頭望望,然后繼續向保山奔回去。
白文選得手之后,突然加快迅速,一舉推進到保山城下。
保山境內地貌復雜,山峰起伏,整個地勢由西北向東南傾斜,山間分布著近百個山間盆地,當地人稱這種盆地為壩子。
保山城就位于境內的最大的保山壩子上,遠遠望去,四面青山供衛,相對平坦的壩子上稻浪起伏,村舍相望,雞犬相聞,清溪繞山流潺潺,好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白文選一千人馬,就象不速之客,突然闖入這世外桃源之中,桃源里的人用驚異而慌張地目光看著他們,很快,一個個逃之夭夭,四處躲藏。
保山城里,沐天波萬萬沒想到,秦軍來得這么快,在他看來,龍在田是老將,依托險要的山道阻擊,怎么著也能支撐一陣子。
可誰料到,龍在田不見蹤影,秦軍竟然先來了。
嶍峨土司王揚祖、寧州土司祿永命幾乎是同時奔入府衙,焦急地對沐天波喊道:“國公爺,國公爺,不好了,秦軍打過來了,龍在田生死不知,這可怎么辦?”
沐天波自己也是急得團團轉,事情來得太突然,他一點心里準備都沒有,倉促之間哪里知道怎么辦,洞吾國的兩萬援軍現在才到芒市司,離保山還有一段距離,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王揚祖見沐天波只是團團亂轉,卻不說話,急得他催促道:“國公爺,保山只怕守不住,咱們還是保護太子往南退往芒市司與洞吾大軍匯合吧。”
祿永命也連忙說道:“是啊,是啊,國公爺,秦軍離城不到二十里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呀。”
這時府衙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只見一身是傷痕的龍在田,披著一身破布條飛奔進來,急吼吼地叫道:“國公爺,秦軍火器太利害了,保山守不住了,快走,快走”
沐天波一向倚重龍在田,見他這狼狽模樣,不禁驚愕地迎上去:“快說,這是怎么回事,秦軍怎么”
“國公爺啊,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趕緊保護太子撤往芒市司,等脫出了秦軍的追擊,我再跟國公爺細說不遲。”
火都快燒眉毛了,沐天波只得一咬下令:“來人,保護太子撤退,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