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騾河西部,戈林翰的幾萬大軍緩緩踏過了這片大草原,戈林翰是有些著急的,因為身后的漢人咬的太緊了,如果多停留半日,就有可能被趕上來。如今已經離著馬騾河有五十多里地了,但戈林翰已經沒有停下休整的意思。就算不睡覺,也得先趕到陜北坡,陜北坡離著科布多山口也就十里地,只要能在陜北坡安營就不用怕漢人了。陜北坡和科布多山口相互依靠,就算漢人來再多,也不用怕的。
雖然已經到了酉時,可天色并沒有暗下來,這五月的天已經相當的長了,原本刺目的驕陽已經開始拖著長長地影子掛在了西邊,春末的天沒有如血般的火燒云,可那暈黃的天空,卻是說不出的蒼涼。
戈林翰揮手讓大軍停了下來,不是他不想走,而是前邊出現了一片黑壓壓的人影,來的不會是突厥兄弟,那剩下的就只有漢人了。在這個阿拉善草原上,能拉起一只龐大騎兵部隊的,也就只有那個房遺愛了。一直想著逃回科布多,為了避免和房遺愛短兵相接,他甚至放棄了回到居延海,可誰曾想,最終還是被漢人攔在了半路。
雙方大軍加起來足有十二萬之多了,再加上有多是以騎兵為主,所以這一戰很有可能會影響到大唐和突厥之間的爭斗的,也許誰贏了,誰就能在這一場戰爭中取得絕對的優勢。騎兵,對于大唐和突厥來說,都太重要了,而恰恰這西域走廊優勢騎兵的天堂。在突厥,真正的騎兵也只有前衛師、左衛師和八個豹師,而大唐真正以騎兵為主的,也就是新建的龍虎衛、左武衛以及右武衛了。當然右衛也有一萬的騎兵。
在阿拉善草原上,所有的一切盡收眼底,所以這將是一場真正的實力比拼。誰實力強,誰就贏。房遺愛很清楚。這個時候什么計謀都沒用的,因為任何的計謀都要有實力做后盾的。
戈林翰沒想過僵持,雖然漢人以逸待勞,占有體力上的優勢,可是戈林翰卻不能等,時間拖下去,對他沒有什么好處。因為后邊可還跟著幾萬漢人大軍呢,一旦等到金吾衛加入戰局,他戈林翰所面對的就是兩面夾擊了。
抽出佩刀,戈林翰緩緩的舉起了起來。“左翼向前,中軍向后,右翼向中靠攏。眾將聽好,不可糾纏,突破漢人的防線后。立刻朝科布多方向集結!”
戈林翰沒有讓中軍打頭,用中軍做尖頭,兩側自然要進行保護,而左翼向前,中軍向后。看上去進攻的面窄了些,可安全性是最高的。他的目的是突破漢人的阻攔,而不是要和漢人纏斗。
真不愧是戈林翰,做事果決的很,“戈林翰,可還記得圖卡、巴漢烈?來吧,是個男人就來報仇,房某等著你!哈哈哈....”房遺愛笑得非常囂張,他的話更像是刀子一樣戳在了戈林翰心窩上。圖卡是他的親兄弟,巴漢烈是他最出類拔萃的兒子,可這兩個人都死在了房遺愛手中,仇恨,已經在戈林翰心中燃燒了起來,可他還是強迫自己將這把怒火壓了下去。這個時候,不能拼,房遺愛就希望他能不顧一切的拼命呢。
“諸將聽令,破漢人,進陜北坡!”戈林翰終究是理智的,可汗將這幾萬人的勇士交與他,他就得做一個合格的統帥,豈可因為一己之私,送掉幾萬勇士的性命。
如果戈林翰硬沖又不想纏斗,房遺愛還真一點辦法都沒有,說到底,他手里的人馬還是太少了,如果有十萬大軍,他能將這支突厥大軍全部留在阿拉善草原上。有些東西,不是兵法戰術能夠彌補的,想用四萬人去圍困八萬人,更重要的是雙方都是騎兵。
突厥人沖鋒的時候有個老毛病,那就是喜歡將彎刀舉到頭頂耍兩圈,這次頂在前頭的不是別人,正是和房遺愛有過照面的“月刀追風者”,黑色的長袍,僅僅露出一雙眼睛。房遺愛很好奇,他們用黑袍子罩起來,就不覺得熱么?
折里耶一直都想為自己證明,當年戈壁灘一戰,月刀追風者們可是被漢人結結實實的耍了一遭,那次他們覺得自己敗在了發瘋的駱駝之下,如果沒有那些駱駝沖鋒,漢人絕對沖不出來的。如今雙方硬碰硬,折里耶希望用手里的刀告訴下漢人什么是真正的實力。
“殺!”房遺愛喊了一聲,人卻往后跑,跟他一樣,所有的龍虎衛騎兵分成好記隊人馬往身后奔去。戈林翰腦袋有點發蒙,漢人到底要做什么?
戈林翰還在思考著,先頭部隊已經遭到了一陣迎頭重擊,原來漢人在地下埋了許多東下,什么絆馬索,鐵板釘,總之能夠抵擋騎兵的東西,全都出現了。由于五月的草已經長得很茂盛了,再加上突厥勇士又急著沖過去,導致不少人成了陷阱下的倒霉鬼。
戈林翰真想罵娘,那個房遺愛就不能堂堂正正的打一場么,為什么每次都要用這些惡心人的辦法。折里耶也算命大了,如果不是有前邊的兄弟才在鐵板釘上,那倒霉的就是他折里耶了。
“漢人,不要逃,折里耶在此”折里耶的漢話估計連小學水平都達不到,可是唐軍士兵還是聽得懂,讓折里耶納悶的是那些漢人還真聽話,說不逃就不逃了,還轉過頭用弓弩對著突厥的勇士們。折里耶沖的有些猛,由于戰馬速度太快了,他就是想停都停不下來,折里耶好像看到漢人在笑,他們笑得很奸詐,仿佛他折里耶就是個死人一般。
不好,有問題,折里耶突然風中飄來一股怪怪的味道,當他想提醒一下后邊的人的時候,就見漢人的弩箭上燃起了一點火苗,接著弩箭飛出,像雨一樣灑在了草地上。漢人的弓弩手并沒有瞄著人射,他們好像專門沖著那篇草地來的,如果放在以前。折里耶一定會嘲笑幾聲的,可是這次,他想笑都笑不出來。當弩箭落在地上,不知為何。草地上竟然燃起了熊熊的大火,那火蔓延的很快,簌簌的很快就連城一條十幾丈的火墻。
折里耶沖的最猛,所以也是最倒霉的,他幾乎沒有什么反應,就被地上的火燒著了衣角,如果僅僅是這樣。那也就罷了,問題是見了火,戰馬就失去控制了,好多戰馬像瘋了一樣亂蹦亂竄的。折里耶一個不小心就被掀下了馬背。如今地上都是火,一旦躺在地上,那結果可想而知了。折里耶想過無數種死法,卻沒想過自己會被活活的燒死,融化的綢緞貼在肉上。那種灼燒的感覺能讓人瘋掉,折里耶本能的在地上打著滾,可是現在地上都是火,他越是滾,火燒的就越旺。
“救我.....救我.....”折里耶是個勇士。在突厥除了烏直術和布涅利,就屬著折里耶了。可就是這樣的勇士,卻落得了個如此結局。
戈林翰覺得胸口壓著一塊巨大的石頭,折里耶的哀嚎聲猶在耳邊肆虐著,為什么會這樣,折里耶就這樣死了么?這一瞬間,戈林翰突然覺得天神已經放棄了突厥子民,否則,為什么漢人總能弄出這么多可怕的東西。
突厥人有多慘,房遺愛不會去看,更不會關心,為了這一條火墻,他將能帶來的黑油全都倒了進去,就是這樣,這條火墻也維持不了多長時間。不過房遺愛也沒想著用火墻造成多大的殺上,他的目的只是想讓突厥人的攻勢停下來,然后趁亂發起進攻而已。
正如房遺愛所想,當先頭的突厥人被火燒死后,后邊的突厥人已經停了下來,此時他們可是沖鋒的半路上停下的,這時候哪還有什么陣型可言,就算重新組織起陣型,那也是非常難的,更何況對面的漢人也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房遺愛手一揮,四萬多騎兵直接分成了兩隊往突厥人兩側奔去,倒是突厥大軍正前方沒了阻攔。
戈林翰心頭在滴血,看上去前邊沒有攔著是好事,可事實上卻給突厥勇士挖了一個絕大的坑,這個坑比那道恐怖的火墻還要可怕。一種是突破防線的戰略性撤退,一種是求生本能的潰逃,那種結果更可怕呢?
房遺愛給突厥人一條活路,突厥人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奔著這條活路而去,此時還有多少突厥人想著跟漢人搏命呢,那一道火墻殺傷力并不大,可是卻給突厥人帶來了巨大的心靈震撼,人怎么可以創造火墻,只有神才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好多突厥人都覺得天神拋棄了他們,所以這一戰,怎么打也贏不了。戰場之上,當你光想著逃命了,那反而會更加的危險,現在的突厥大軍就是這種情況。
戈林翰拼了命的想控制下局勢,可他的喊聲早被雜亂的罵娘生淹沒了,當兩側的漢人騎兵沖過來,突厥勇士竟然變得如此不堪一擊。幾乎是頃刻間,那孱弱的側翼就被漢人撕開了一道口子,接著無數的漢人騎兵揮刀沖了進來。戈林翰忍不住仰天長嘆了一聲,完了,就算逃回陜北坡,這支大軍還能剩下多少人呢?
突厥人想逃,龍虎衛士兵不會攔著,他們就追著后邊的人砍。穿插分割,后續人馬再進行剿殺,龍虎衛士兵的戰術很簡單,可戈林翰卻只能干干的看著,此時局勢已經失去控制了,龍虎衛就算不用戰術,也能追著突厥勇士痛快砍殺的。
從沒想過,一支八萬多人的突厥大軍會讓一支四萬多人的漢人追著殺,以前可都是突厥勇士追著漢人殺的。
房遺愛一直都想留下戈林翰,但那也只是想想罷了,真正打起來,他連戈林翰的影子都看不到了。突厥人里邊也不乏明智之人,他們自覺地組成一小股人馬進行殿后,但效果并不明顯,人太少的話,都擋不住漢人的一個沖鋒,人少了,漢人不跟你糾纏,直接進行分割,最后才跟你拼。
房遺愛的黑虎馬有多快,只要問問突厥人就知道了,半個時辰里,他已經不知道殺了多少人了,總之刀刃都已經砍翻了。當夕陽落下,這一場震徹西域的草原追逐才宣告結束。
戈林翰逃回了陜北坡,可人卻暈死了過去,原來僅僅兩個時辰,突厥勇士就去了五萬,剩下的還有不少帶傷的。好不容易,戈林翰醒了過來,可是看看夜色,他長嘯一聲,仰天突出了一口鮮血。此時的戈林翰滿眼都是渾濁的淚水,他已經能預料到今后的局面了,丟了五萬多騎兵,突厥將再無力和漢人在伊寧草原上展開大規模戰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