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過后，微微低頭的殘袍道士緩緩抬起頭來，好像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這里已經擠滿了人。
一道道的身影接連進入殘袍道士的視線，殘袍道士逐一掃視過去，他眼神平和卻又直接。
諸多修士無一不是眼神閃爍，萬萬不敢與之對視。
那一對看似平和的雙眸，仿佛能夠洞察這世間的一切秘密，這就是天尊之威，縱然只是隨意一眼看去，哪怕尊者，也都無法承受。
很快，殘袍道士的目光，落在了江楓的身上。
他只是無比隨意的看著，目光圈巡而過，旋即又是重新回到了江楓的身上，若有所思。
任由對方看著，江楓無比坦然，因為江楓本就沒有蓄意隱藏身份，不過是不想，帶來無謂的麻煩罷了。
況且有一點就是，江楓不認為自身需要隱藏！
“哦！”
一會過后，殘袍道士喉嚨深處發出一個短暫的音節，似乎并無含義，又似乎有所指。
他的目光終究是自江楓身上移走，不知是否是對江楓并不感興趣的緣故，隨后一眼都不再多看江楓。
“有點意思！”江楓莞爾。
江楓當然不認為殘袍道士對他沒有興趣，只不過在發現他是天尊之后，殘袍道士直接就是將他排除于外。
三顆碧凝丹，贈與有緣人，江楓注定不會是那個有緣人。
在掃視過最后一道身影之后，殘袍道士的目光慢慢收回，不知是否無一人讓他滿意的緣故，殘袍道士搖了搖頭。
伴隨著殘袍道士搖頭的這個動作，諸多修士齊齊倒吸一口冷氣，臉色驟變。
他們因殘袍道士開爐煉丹而來，眼下碧凝丹丹成，都是爭相要成為那個有緣人，殘袍道士竟是搖頭，似乎是表示，無一人入他的法眼。
這讓諸多修士頓時緊張不已，情緒悄然之間，變得躁動。
“前輩，你這是何意？”有修士壯著膽子詢問道。
聞聲殘袍道士無比直接的朝著問話的修士看去，他無意制造壓力，但那樣的壓力依舊無從承受。
問話的修士臉色慘白，冷汗涔涔，頃刻間就是崩潰了，大口吐血，氣血渙散。
“這——”
目睹這樣的一幕在眼皮子底下發生，諸多修士的臉色又是齊齊一變，他們不明白這是什么情況，但誰也不敢再多嘴。
“自認是有緣人的留下，其余之人，散了吧。”時間又是過去一會，殘袍道士緩聲說道，說著話，他微微一擺手。
上千修士們聞聲面面相覷，各自感到古怪不已。
他們第一時間趕來龍虎山的目的就是要成為殘袍道士眼中的有緣人，但這時候，殘袍道士給他們出了一個難題。
“越來越有意思了。”江楓又是莞爾。
但凡趕來龍虎山的修士，無一不是那野心勃勃之輩，依照殘袍道士的意思，分明是要讓他們承認自身不如人。
這個問題最大的難點就是在于要去否定自身。
否定他人容易，否定自身，往往則很難，畢竟，不是誰人，都有自知之明，江楓認為殘袍道士越來越有意思，正是基于此點。
這是一個表面看去一本正經，實則相當惡趣味的家伙。
或許在一開始，他就在著手算計，雖然不至于對這些修士造成傷筋動骨的影響，但毋庸置疑，很是惡心人，這不是惡趣味又是什么？
江楓沒有插手的打算，看好戲即可。
江楓心知，按照這般趨勢發展下去的話，龍虎山上的這出戲，無疑將會越來越精彩。
殘袍道士出了難題之后就不發一言，仿佛這里的所有一切，都與他統統無關了一樣。
一分鐘過后，一個修士轉過身，頭也不回，下山而去。
或許是有人帶頭的緣故，陸陸續續，又見數個修士，回頭下山。
但否定自身的修士終究是少數，約莫有半個時辰左右，下山的修士，也不過寥寥數十人罷了。
上千修士匯聚此地，那數十個修士的離去，毫不起眼。
“哦，所以你們自認都是有緣人？就這么有信心嗎？”瞇眼，殘袍道士輕笑著問道，他言語徐緩，毫無煙火氣。
一身殘破的道袍加身，讓殘袍道士看上去是那樣的與眾不同，他笑的無比隨和，那樣的笑，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絕不會給人帶去半點壓力。
“前輩，打擾了。”
“前輩，晚輩自知有頗多不足之處。”
隨著殘袍道士話音落下，又見有修士轉身回頭，殘袍道士越是隨和就越是給人一種捉摸不定之感，一些修士不敢輕易以身試法。
盡管那碧凝丹是莫大的誘惑，但也要有命去享受才行。
這一次，離去的修士數量過百。
當然，百來修士的離去，依舊算不上起眼，偌大的山頂之上，人頭攢動，黑壓壓一大片，甚為壯觀。
看過去，殘袍道士很不滿意，他接連兩次施壓，僅僅是離去一百多個修士而已，盡管很清楚碧凝丹的誘惑有多大，但不滿意就是不滿意。
“這里有一個小小的考驗。”殘袍道士說道。
“嘩！”
群情嘩然，諸多修士豈會不知，重頭戲來了。
碧凝丹只有區區三顆，修士卻是有著數百人，無論如何都不夠分，殘袍道士的意思再淺顯不過，他在驅逐。
他們都略有些緊張，不知殘袍道士會安排怎樣的考驗，且不知考驗失敗，會是什么后果。
“諸位但凡考驗成功，或許將有機會得到大藥，但若失敗，一切后果自負。”殘袍道士說道。
“嘩！”
諸多修士心頭震動，一切后果自負的意思是什么不言而喻，殘袍道士在進一步施壓。
“你們依舊有離去的機會，不必硬撐。”殘袍道士淡淡說道。
無形的壓力席卷而來，到了這樣的一步，諸多修士氣壞不知，要想得到碧凝丹，注定不會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有緣人的說法讓他們之中的一些人，產生了不該有的錯覺。
那份錯覺，被殘袍道士親破了。
不過殘袍道士并未強逼，依舊是讓他們自主選擇。
殘袍道士的話已經說的很直白，縱然想要裝傻，也都很難。
殘袍道士所給出的選擇也并不難做，一些修士，很快就是做出了選擇，紛紛轉過身離去。
極短時間，原本擁擠的山頂就是變得冷清不少，留下來的，不足兩百人。
這兩百人，以合體修士居多，另有真人，以及數位尊者。
碧凝丹對合體修士而言，是不可抗拒的機緣，反之對真人以及尊者而言，則可有可無。
但真人也好，尊者也罷，他們的目的從來不是碧凝丹，而是另有心思，若借此能夠進入殘袍道士的法眼，那樣的好處，縱然十顆碧凝丹都換不來。
“很好，看來每個人都做了明智的選擇。”殘袍道士微笑著說道。
殘袍道士笑的有如春風拂面，但不知為何，給人一種毛骨悚然之感，頓時又見修士悄悄轉身。
“刷刷……”
一道道身影朝著那后方掠去，等到殘袍道士的笑容落下，留下來的修士數量，已經不足一百。
“爾等無需緊張，考驗的內容很簡單，只需承受小道一擊，小道當雙手奉上大藥。”殘袍道士慢吞吞的說道。
“刷刷！”
“刷刷！”
一番話自殘袍道士嘴里說出來，是那樣的輕描淡寫，但對這數十個留下來的修士而言，他們每個人的心情都是急轉而下。
承受殘袍道士一擊，那與自殺有何區別？
哪怕尊者，在殘袍道士的一擊之下，也將灰飛煙滅。
區區十幾息的時間，這里就是變得空蕩蕩，留下來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江楓。
“碧凝丹對道兄你而言，毫無用處。”殘袍道士說道。
“這出戲一點都不好玩！”有如沒聽到殘袍道士的話一般，江楓說道。
江楓覺得，哪怕是惡趣味，殘袍道士的做法都是過了，他戲耍了每一個人，這樣的行為，已經不僅僅是惡趣味那般簡單。
自然這也是讓江楓好奇，殘袍道士費盡心思演了這樣一出戲，他究竟要做什么？
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殘袍道士這樣做，不可能沒有原因。
“的確不算好玩，但他們親眼見證本天尊煉制碧凝丹，難道不是無上榮幸？”殘袍道士問道。
“嗯？”江楓微微皺眉，說道：“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贈送碧凝丹？”
“沒錯。”殘袍道士點頭，直接承認。
他確實沒有打算贈送碧凝丹，召喚那些修士前來，不過是為了見證罷了，這本身就是榮幸不是嗎？
“本天尊自煉丹以來，這是第一次煉制碧凝丹，也將是最后一次煉制碧凝丹。”殘袍道士唏噓不已的說道。
“第一次？最后一次？”
江楓心思微動，他看著殘袍道士的眼神多了幾分異樣，碧凝丹在江楓看來，本身算不上多么的特殊，但聽殘袍道士這話，分明是話中有話，毋庸置疑，碧凝丹對于他而言，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你與正一教是什么關系？”江楓沉聲問道。
“本天尊名張不凡。”殘袍道士說道。
“姓張？”
江楓的眼神更是多了幾分異樣，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正一教的教宗，也是姓張，這殘袍道士，果然是正一教的傳人，確切的說，他是正一教教宗的后人！
“居然是這樣！”江楓喃喃說道，關于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總算是得以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