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霧籠罩了整座后院。
一棵長了新葉的老樹下,一道人影盤膝而坐,呼吸吐納,卻是江楓。
江楓神色安然,一動不動,其頭發眉梢,都是沾染了一些霧氣,顯然于這里,已經靜坐了極長的時間。
“呼!”
陡然之間,江楓那一直頗為安靜的面容,忽的起了一些變化,只見他張嘴一吐之下,吐出一口濁氣來,那一口氣息,自他喉嚨深處噴吐而出,若有實質一般,并未即刻消散于空氣之中,而是徑直穿透那稀薄的霧氣,吹向那地上發了新芽的嫩草。”隨夢“小說章節
這一口氣息吹過,宛如一柄利劍直刺而出一般,嫩草盡皆被絞碎,于地面上留下一條淺淺的溝痕。
“嗯?”江楓雙眸,就在此時睜開,他看向那條溝痕,眉頭皺起。
“好恐怖的氣息。”饒是這口氣息,是由他噴吐而出,江楓都是暗暗心驚。
因為分明,那被掃過的嫩草,以及那地面的溝痕中,有著劍氣的痕跡,一口氣息噴吐而出,便是仿佛一柄利劍橫掃而過,江楓自認,以他如今的修為,是絕難做到這一點的。
自然,江楓也清楚,那一口氣息中的劍氣,與他自身無關,而是因他反噬入體的劍氣的緣故。
時間,距離江楓醒來,又是過去了十天左右,這十天時間,在天印的配合之下,江楓的外傷,好了個將近七成。
但其體內的劍氣,抹除程度,卻是不到三成,而且,越往后,要想抹除那體內的劍氣,其困難程度就越高,每每抹除一點,就是讓江楓承受極大的痛苦,不勝其擾。
江楓近段時間一直在思索著解決此Wèntí的方法,奈何動用了不少手段,都是沒有太大的效果。
而到這時,噴吐出一口蘊含著劍氣的氣息,江楓終于驚覺,或許那反噬入體的劍氣,要伴隨他很長一段時間了。
沒法抹除,只能任由其在體內游走,雖說表面上看去,不會有太多的異樣,但江楓卻是知曉,那絕對是如同背負著一顆定時炸彈。
誰也不Zhīdào那顆炸彈會在什么時候炸開,更不Zhīdào炸彈爆炸之后,威力和后遺癥有多大。
“不過,到目前為止,除了施展那一劍之時,劍氣反噬所帶來的后遺癥之外,這十天時間,我并非感受到這一劍在體內留下的隱患,這很奇怪。”江楓輕聲自語,有點想不太明白。
“是因我實力太低,無法駕馭那一劍的緣故,才導致出現這樣的變故嗎?”江楓若有所思,靜心思付,卻總覺得,事情恐怕沒自己所想的那么簡單。
又是想了一小會,江楓卻是發覺越想疑惑越多,干脆不再多想,起了身來。
江楓決定去找小活佛,說起來,他來水家已經十多天的時間,是時候去看看小活佛了,而且,對小活佛,他還有著一些疑問要問,先前是因為療傷無法抽出時間,但療傷之事,眼下已然不是那么的迫切,倒也沒必要和自己較勁,否則過猶不及,反而有害無利。
小活佛也是被關在水家的后院,在那里,有專人二十四小時看守著,江楓過來之時,看守之人見到江楓,忙的恭敬的打招呼問候。
如果說江楓殺郭敬殺郭老,以一己之力滅半個郭家,已是讓人無比驚嘆的話,那么,江楓再殺郭老太爺,特別是在幾位老太爺聯手敗給郭老太爺之后,就是讓人連驚嘆都是無力,那只能以恐怖來形容。
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要何等恐怖絕倫的天賦,才能在這般年紀,擁有與天級高手一戰之力。不說十二修煉家族,恐怕是古武修真界,也是找不出幾個這樣的年輕人來。
這般人物,水家奉為上賓對待,又因水清淺和江楓關系匪淺的緣故,水家之人,對此自是在有著極大的好感之余,又是報以極大的敬畏,不敢有任何輕慢。
江楓點點頭,算是回應,說道:“小活佛一直關在這里?”
那人忙的說道:“一直都在。”
“他有沒有做過什么事?”江楓又是問道。
那人說道:“因為家主打過招呼的緣故,我們對小活佛監控的很緊,擔心他會逃跑,不過,他似乎并沒有要逃的意思,這些時候,不是靜坐就是誦經,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做。”
“靜坐?誦經?”江楓笑笑,道一聲有勞,大步進入了房間。
這個地方,所處的位置頗為偏僻,平素少有人來,疏于打理的情況下,開春過后,院子里雜草叢生。
進入院子,江楓便是看到了小活佛,小活佛靜坐在屋子正中的蒲墊上,轉動著手中的佛珠,嘴中輕聲誦經。
房門沒關,所有的一切,江楓一掃之下就是盡皆收入眼底,沒有遲疑,江楓進入了房間。
這間房間,不知在關押小活佛之前,有多長時間沒人來過了,房角結了厚厚的蜘蛛網,家具和地板上都是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但是,小活佛的身上,卻是非常的潔凈,一點的灰塵都沒有,看著頗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氣息。
江楓站在小活佛的身后,冷哼了一聲:“既不敬佛,何以誦佛?”
“不敬佛,不表示心中沒有敬畏。誦佛,不是因為敬佛,而是因為心中的那份敬畏。”小活佛輕輕一嘆,緩緩說道。
“你想要掙脫束縛,走出牢籠,卻是連自己的這一關都走不出去,何其可笑。”江楓冷笑道。
“是,我很矛盾。”小活佛再度嘆息。
“你是要告訴我,你在后悔?”江楓問道。
“并非如此,我絕不后悔。”小活佛斷然搖頭,轉過身來,目光堅定的望著江楓一字一句的再次說道:“我絕不后悔。”
“一句話說兩遍,你是想要說服我,還是想要說服你自己?”江楓面無表情的說道。
小活佛微微一怔,苦笑道:“或許,是為說服我自己吧,江施主有大智慧,一語驚醒我這渾渾噩噩的夢中人,小僧感激不盡。”
“可是你終究無法說服你自己,若你能,你早就離開這里了。”江楓淡淡說道。
“這……從何說起?”小活佛眼中閃過一絲迷惘,說道:“我被羈押于此,成天有人監視,便是想要離開,又如何能夠離開呢?”
“你若是想要離開,水家除了我和受傷的水老太爺之外,又有誰能攔得住你?”江楓聲音一沉。
“小僧,愈發不解了,江施主此話何意?”小活佛愈發迷惑。
“五龍山十二修煉家族祖地一事過后,我于洛城逗留,所居住的酒店,曾經進過一個小毛賊,那毛賊將我隨身攜帶的東西全部翻亂,卻不為錢財,你說,他是為了什么?”江楓沒有解釋什么,而是問道。
“盜賊行徑,向來只為錢財,雖說并非是大兇大惡之人,但其所作所為,仍是令人不齒,江施主說房間里進過賊,卻不為錢財,這事,我看不明白。”小活佛說道。
“我追出酒店之后,發現了那盜賊的存在,原本是想要將他抓住,可惜的是,追了一段路卻是追丟,那毛賊的實力,讓人刮目相看的很啊。”江楓又是說道。
小活佛呆了呆,說道:“江施主你一身修為驚人,曠古凌今,竟然追丟了一個毛賊,這委實讓人難以置信。”
話語微微一頓,小活佛說道:“看來那毛賊的實力很強,既然如此,為何還要做賊呢?這讓小僧無法理解。”
“不為錢財,自然是為了其他的東西,那樣東西的吸引力,足以讓那等實力的高手都甘心為賊,這么簡單的道理,以小活佛你的智慧都想不明白?除非,你是根本在胡說八道,因為那個賊,本就是你。”江楓似笑非笑說道。
小活佛臉色悄然一變,聽到這里,他哪里會不明白,盡管江楓是以戲謔的語氣在說話,但是江楓卻是早已確定那個“毛賊”,就是他了。
“江施主目光如炬,看來是什么都瞞不了你,說來慚愧,那個毛賊,的確是小僧。此事小僧羞愧不已,不敢輕易承認,還望江施主不要介懷。”小活佛Zhīdào在這種情況下,再隱瞞根本沒有必要,是以直接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真的是你?”江楓失聲,說道:“怎么會是你?”
以小活佛的智慧,哪會看不出來江楓是在故意裝驚訝,于是他愈發的羞愧,連連誦經。
卻是聽江楓忽的哈哈大笑起來,信手一甩,將一張黑紙丟到了小活佛的面前,說道:“你做那毛賊,所為,是這樣東西嗎?”
那張黑紙,被江楓隨手一丟,落在了小活佛的身前,小活佛伸手一拿,就可以拿在手上,小活佛眼中不自禁的閃過一絲貪婪之色,幾乎就要沖動的一把將那張黑紙抓住,但最后,他還是克制了這股沖動。
因為小活佛Zhīdào,江楓既然敢如此隨意的將這張黑紙丟到他的面前,就根本不擔心他做什么手腳,他若是控制不了內心的貪婪,只怕那手一伸出去,就是一個身死的下場。
“是。”小活佛說道,心中一陣嘆息,那一次潛入酒店,所尋就是這張黑紙,但眼下,黑紙近在眼前,卻是怎么都不敢伸出手去拿在手中,這讓他倍感無力,神色無意間多了幾分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