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斷嶺,觀星臺。
橫斷嶺在蘇城東邊,觀星臺在橫斷嶺的最高處。
江楓獨身一人,來到了橫斷嶺,踏上了觀星臺。
觀星臺上,一個老人正在閉目養神,打著瞌睡,老人滿臉的老人斑,頭發斑駁雜亂,看上去和尋常的垂暮老人并無兩樣,但如果有人知道這個老人的身份的話,就會知道,這個老人,絕對是一個恐怖絕倫的兇狠人物。
“蘇老爺子,你要見我?”一步踏上觀星臺,江楓的目光,就是落在了老人的身上,緩緩說道。
“江楓,你來了。”老人微閉的雙眼,緩緩睜開,渾濁的瞳孔深處,一抹精光迸射而出。
“蘇老爺子有請,小子如何敢不來?”江楓淡淡一笑,在蘇老爺子的對面坐了下來。
蘇老爺子面前,擺放著一張茶桌,茶桌上的茶水早已冷卻,江楓順手拿過一杯茶水,催動體內真元之氣,那杯茶水轉瞬滾燙,江楓順手將茶水推向蘇老爺子,說道:“蘇老爺子,請喝茶。”
蘇老爺子拿起茶杯,在手中把玩著,凝視著緩緩說道:“一來就反客為主,怎么,你這是要給我下馬威不成?”
“客人來了,連一杯像樣的茶水都沒有,免不了是要反客為主的。”江楓不動聲色的說道。
“只怕客無好客。”蘇老爺子不悅說道。
“如非主無好主,怎會客無好客?”江楓說的輕描淡寫。
蘇老爺子沉聲道:“主不是好主,但終究還是主人,你一個客人,試圖反客為主,就不怕激怒了主人,被拍死在這里?”
“蘇老爺子這話,我看才是真正的下馬威。”江楓拿起另外一杯茶水,喝了一口,不以為意的說道。
蘇老爺子眼中精光閃動,那般看向江楓的眼神,倍感驚奇。
以江楓的所作所為,就算是他要殺江楓十遍,那也是絕對無話可說的,可是江楓,卻仿佛對他一點都不在意一般,不說其他,單單是這份氣度,就顯見江楓的非同尋常之處。
這樣的非同尋常,除了對自身實力的自信之外,心性方面,也必然極其的超然,有著一種不將萬事萬物都放在心中的大胸襟。
低聲一嘆,蘇老爺子說道:“江楓,我總算知道,蘇家為何會敗在你的手上了。蘇家敗的并不冤枉。”
“蘇老爺子過獎了,小子不過是僥幸罷了。”江楓微微笑著,謙虛說道,可臉上的笑意卻又是表明,對于蘇老爺子這話,江楓是頗為受用的。
蘇老爺子人老成精,眼光何其之毒辣,如何會看不出江楓的小心思,冷哼了一聲,蘇老爺子說道,“你說你僥幸,豈不是表明我蘇家無用?豈不是表明我蘇天明無用?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蘇老爺子若要殺我,有的是機會動手,何必等到今日?”江楓戲謔不已的說道。
江楓一路攪動風云,最后直接殺向蘇家,殺蘇無忌,蘇老爺子始終沒有現身,蘇老爺子是基于什么原因沒有現身江楓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江楓卻是知道,蘇老爺子對他,是空有滿腔的殺心,卻絕難有殺意的。
這也是江楓會如此堂而皇之就來見蘇老爺子的緣故,因為江楓想要弄清楚,蘇老爺子究竟有著何等打算!
“哼,你以為你很聰明,殊不知不過是在自作聰明,你毀我蘇家,殺我家人,我當然是要殺你的。”蘇老爺子獰聲說道。
“那么,蘇老爺子為何還不動手,蘇老爺子威名赫赫,小子追崇不已,早就想領教領教蘇老爺子的手段。”江楓針鋒相對道。
“找死。”蘇老爺子一聲大喝,翻手一拍,面前的茶桌,被他拍的四分五裂,那般看向江楓的眼神,怨毒之極,似乎是恨不能將江楓給生吞活剝了一般。
“蘇老爺子,大家都不是傻子,就不必如此惺惺作態了,你要見我有什么事,不妨直說便是。”江楓端坐,巋然不動,語氣平靜之極。
蘇老爺子氣勢之盛,從他怒而拍桌就可見一般,可惜的是,蘇老爺子一巴掌把茶桌拍碎,都是沒有一巴掌拍向他的腦袋,那完全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表示其果真是不會動手了,哪怕其殺意滔天,那也不過是虛有其表罷了。
這般一來,江楓自然是更加不可能將蘇老爺子的作態放在心上。
蘇老爺子深呼吸一口氣,死死的盯著江楓,大膽,不得不說,江楓的膽子,實在是太大了。
面對他如此之威勢,江楓竟然一點都不露怯,在這種情況下,蘇老爺子幾乎是忍不住要去懷疑,江楓是不是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里,不然江楓憑什么這么不在乎?
“江楓,若說我惺惺作態,那你卻是錯了,我的確是恨不能將你碎尸萬段,只不過,出于某一種理由,我暫時無法殺你,不然的話,從你踏入觀星臺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是一個死人。”蘇老爺子惡狠狠的說道。
眼睛微微瞇起,江楓笑了,伸了伸手,說道:“那么,請告訴我,那個理由是什么?”
“蘇家根基已毀,各方勢力風流云散,即便是我親身出面主持大局,都是無力回天,但眼前的混亂局面,總要有一個人來主持,那個主持大局的人就是你,這就是我暫時無法殺你的理由。”蘇老爺子冷冷說道。
“是嗎?看樣子,這觀星臺,還真是一個好地方。”江楓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了。
“江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蘇老爺子神色不善。
“也沒什么意思,這橫斷嶺,是蘇城的最高處,俗語云,站的高,看的遠,眼界遠了,胸襟自然也就寬了,蘇老爺子常年待在這觀星臺,胸襟之開闊,遠非我等小輩所能比擬,實在是叫人佩服,佩服之極。”江楓譏笑不已的說道。
“閉嘴!”蘇老爺子如何會聽不出江楓是在嘲諷自己,惡狠狠的縮道。
“怎么,難道小子我說錯了不成?若不是蘇老爺子胸襟開闊,如何能連家破人亡之仇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放下,更是讓我這個仇人,來主持大局?”江楓看白癡一樣的看著蘇老爺子。
江楓那樣的眼神,使得蘇老爺子心情分外的難受,以他這樣的性格而言,假如不是事出有因,迫不得已的話,又如何能夠被江楓如此的羞辱。
強行按捺下心頭暴、動的殺意,蘇老爺子說道:“之所以選擇由你來主持大局,自然是有原因的,你煽動那么多勢力聯手對付蘇家,那些勢力,多多少少都是聽從你的號令的,你如今風頭正盛,乃是最好的人選。而且……”
說到這里,語氣微微一頓,蘇老爺子才是接著說道:“而且,蘇無忌的失敗,其實是早就注定之事,蘇無忌剛愎自用,有小聰明卻缺少大智慧,他那樣的個性,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就算是沒有你的出現,依舊是會失敗,你的出現,不過是加速了蘇無忌的失敗罷了。”
“蘇無忌再怎么差勁,總歸是你的兒子,身為父親如此誹謗自己的兒子,當心蘇無忌在九泉之下難以瞑目。”江楓陰陽怪氣的說道。
“你——”蘇老爺子怒不可遏,他如此說蘇無忌,心情豈不難受到了極點,偏生江楓還要揭穿,這讓他難以忍受。
“再說了,就算蘇無忌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那也是因為我的出現,導致了他的失敗,不管怎樣,你都應該遷怒于我才對?蘇老爺子反而還要送我一份大禮,真是令小子受寵若驚的很。”江楓接著說道。
“江楓,你不必得了便宜還賣乖,我說過,我有我的理由。”蘇老爺子自認口頭上說不過江楓,寒聲說道。
“或許那樣的理由,是相當不錯的理由,可是敢問一句,蘇老爺子可有說服你自己?如何你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話,又如何能夠說服小子我呢?”江楓笑吟吟的說道。
“我為什么要說服我自己?”蘇老爺子冷冷一笑,說道,“我只知道,我必須要這么做,你也必須要按照我的指令去做就已經足夠。除此之外,你別無任何的選擇。”
“蘇老爺子,你錯了,以我來看,不是我沒有選擇,分明是你沒有選擇,你恨我欲死,卻是無法殺我,蘇老爺子一大把年紀了還如此的忍辱負重,真是可歌可泣的很。”江楓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蘇老爺子的聲音抬高了八度,氣勢洶洶的說道,“江楓,我可以告訴你,我是沒有選擇,可是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正是因為你毀掉了蘇家,所以你才根本沒有任何的選擇。一旦你不接受我給你的安排,你必死無疑!”
“如此說來,這所有的一切,都絕非是你的本意?”江楓緊盯著蘇老爺子,緩緩說道。
蘇老爺子的態度太過反常了,超出了常理,這一點江楓早就奇怪不已,但如果蘇老爺子今日的所作所為,絕非是蘇老爺子的本意,而是有人脅迫蘇老爺子這般做的話,那么這些事情,則是變得容易理解起來。否則的話,家破人亡之仇,豈是如此輕易就能放下的?
只不過,在弄清楚了這一點之后,江楓非但沒有感動輕松,反而是心中一緊,以蘇老爺子這樣的身份,竟然也會有被人脅迫的時候,那背后脅迫蘇老爺子的勢力,又該到了何等恐怖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