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佩瑤在經過深思熟慮后終于將自己所發現的一切告訴了她的丈夫。沈修文看到擺在面前的那份DNA鑒定沉默起來。
華文昊在她家的時候無意之間掉下了一根頭發,細心的楊佩瑤將它收集起來,就是利用這根頭發與楊宗軍的毛發做了DNA鑒定才得出這份結論。
鑒定報告上顯示,兩人之間的DNA對比百分之九十九吻合,也就是說,兩人有著密不可分的血緣關系。
沈修文看著自己的妻子緩緩說道:“佩瑤,你打算怎么辦?能夠找到宗軍大哥的親生骨肉,這是天大的事情,可是你考慮過揭穿這一切后所帶來的后果嗎?
還有,這個孩子是否知道?他是否愿意相信這一切,還有他的養父養母,你可曾考慮過他們的感受,他們是否愿意捅破這一切。
還有岳父大人,他已年邁,還能否承受這突如其來的幸福,楊、唐兩家的恩怨已經幾十年,現在將這一切揭露出來,有多少人能夠承受這一切,又有多少人會做出令人齒寒心冷的事情。
你有沒有想過,孩子的生母會不會承認這個孩子就是她的親生兒子,如果她真的能夠承認這個孩子,承擔起一個母親的責任,當年她就不會欺騙楊家,告訴我們那個孩子已經夭折。
她既然能夠拋棄親骨肉,為了榮華富貴甘做仇人的妻子,置楊家的榮辱于不顧,這樣的人,你又怎么能讓她心甘情愿的去認這個孩子。
如果這個孩子一但知道真像,那對他的打擊該有多大,父親遇害,母親卻嫁給仇人,罷他生死于不顧,這對他是不是太殘忍了一些。”
沈修文神情凝重,在談及那段往事的時候,仍然流露出不屈的憤怒。
楊佩瑤淚流滿面,她痛哭失聲道:“那該怎么辦,難道就任由楊家的血脈流落在外,就任由這一切繼續掩埋下去,我的父親無法看到自己的親孫子,我沒辦法讓哥哥在九泉之下安心啊!”
楊佩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失聲痛哭。
沈修文憐愛的將妻子擁入懷里,他說道:“歷史不會被掩埋,當年我們無法查出宗軍大哥的死因,可并不代表著就沒人知道真相,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只是當年的那些人不愿開口罷了!
他們不是沒有良心,而是怕唐家勢大,岳父大人自宗軍大哥去逝后一直這樣,再也無法恢復到往夕的崢嶸樣子,楊家凋落...這才是沒人愿意開口的原因。
這么多年來,我不是一直在努力嗎,佩瑤,我的心從來沒有改變過,宗軍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岳父大人又曾救過我的父親,兩代人的恩情,就算我粉身碎骨也無以為報,可是掩埋在歷史尖埃中的真像,需要我們去不斷的挖掘與探索,死去的人不會白白死去,活著的人會為那些罪惡承擔他應有的懲罰。
我相信天理昭然!”
楊佩瑤擦干眼淚,她凝望著丈夫,心懷歉疚。
“修文,我知道,讓沈家陪著楊家共同承擔這份仇恨是不對的,可是我就是無法做到讓自己放下,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念佛吃齋,就是想把這段恩怨放下。
個人的恩怨不應該影響到國家的安泰,何況當年的事情我們也只是猜測,只是我無法忘記哥哥當年死去之時的凄慘模樣,他是個有尊嚴的人,讓他有尊嚴的死去,我無話可說,可是他們......”
楊佩瑤用力的咬著嘴唇,“你說的對,那些仇怨只應該讓我們這一代人承擔,不應該讓那個孩子來承擔,我會找個機會去見他的養父母,我要征求他們的意見,是否愿意讓這個孩子認祖歸宗,就算那個狠心的女人對此視而不見,我會告訴那個孩子,他的生母已經去逝了!”
沈修文點著頭,他贊同妻子的決定,上一代的恩怨應該由他們這一代了結,而不應該牽涉到下一代,讓他們活在陽光里,那才是他們那代人應該做的事情。
就在華文昊來到京城,準備大展拳腳的時候,楊佩瑤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寬城,來到這座人口只有60萬的小縣城。
楊佩瑤的到來并沒有驚動任何人,沒有經過任何官方渠道。
司機將她送到華家的樓下之后就留在車里等待,楊佩瑤一個人上了樓,然后敲響了華家的房門。
陶慧并沒有意識到這個意外來客的真實用意,在楊佩瑤簡單的介紹了是華文昊朋友的母親后,她被陶慧迎接到了屋里。
楊佩瑤的氣度與風范讓陶慧隱隱的意識到這個高雅的貴婦人一定有著不同平凡的身份。
在經過簡單的交談后,楊佩瑤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拿出一張照片擺放到陶慧面前,她對陶慧說道:“大姐,你認識照片里面的這個人嗎?”
陶慧不明白楊佩瑤的用意,不知道這個忽然造訪的女人為什么忽然拿出一張照片來,不過她還是禮貌的向那張照片望去。
她只望了一眼,心就‘撲通撲通’的跳將起來,就算楊佩瑤沒有說什么,她也明白了對方此來的目地。
在楊佩瑤到來之前的二十幾年前,也就是華文昊到她家的前幾年,陶慧與丈夫華天行曾一直不遺余力的尋找著華文昊的親生父母。
陶慧也是當母親的人,她深知一個孩子對母親的重要姓,可是那幾年的努力并沒有換來回報,華文昊就好像從天上掉下來的孩子,無人尋問,沒人尋找,在渡過了最初的幾年之后,陶慧夫婦也就漸漸的打消了幫孩子尋找親生父母的心思,而由華天行細心調教,教他中醫,當成了自己的親生骨肉來待。
從心里來上來講,陶慧一直希望華文昊能夠找到他的親生父母,畢竟血脈相連,可是從感情上來講,華文昊由她一手養大,讓這個孩子忽然認一對外人做父母,她從感情上來講是無法承受的。
二十幾年的感情不是說夠割舍就能割舍的。華文昊小時候生病,她夜以繼曰的守在他的身邊,孩子的每一點成績,每一個成長都印著她濃重的母愛,拋除血緣關系,華文昊就是她的親生骨肉。
陶慧內心糾結著,她沒有想到二十幾年后華文昊的親人終于找上門來,就當她已經將華文昊并不是她親生孩子的事情忘記的時候,他的家人就這么忽然意外出現,這讓陶慧內心痛苦,更多的則是憤怒!
她抬起頭來盯著楊佩瑤。
“為什么,為什么當年你們拋棄他的時候不聞不問,任由那大點的一個小孩子在那里喊著‘媽媽,媽媽’不住哭泣,讓那么大一個孩子失去母親的照顧,失去父親的疼愛。
你是怎么做母親的,二十幾年了,你怎么就這么狠心,當這個孩子功成名就你們才來認她,天下間怎么會有你們這么狠心的父母!”
楊佩瑤終于松了一口氣,陶慧的反應證實了一切,無論對方的指責有多么的犀利,多么讓她難堪,她都不會反駁一句。
陶慧的反應讓她知道,華文昊的養母并沒有打算將這個事實隱瞞,陶慧的反應讓她看到了一絲希望。
雖然華文昊是楊家的骨血,可是楊家人并沒有盡到他們應盡的責任,相反是華家人用他們的愛讓華文昊成長起來,取得了今天的成就,換成是誰,在這樣的情況下都會做出這樣的反應。
在陶慧的指責說完的時候,楊佩瑤終于開口:“大姐,我謝謝您,謝謝您全家將我的侄子養大,讓他成為如此優秀,如此出類拔瘁的年青人,我謝謝您!”
楊佩瑤向陶慧深深的鞠了一躬,這是她發自內心,發自肺腑之言!
陶慧楞住了,她沒有想到這個被她指責了半天的女人竟然不是華文昊的親生母親,而是華文昊的姑姑,那么他的父母呢?
“你不是文昊的母親?”陶慧下意識的問道。
楊佩瑤含著眼淚說道:“大姐,我不想對當年的事情妄加猜測與指責任何人,我只能說,這個孩子是我哥哥的親生骨肉,我的哥哥,也就是這個孩子的父親,在他出生一年零三個月的時候就去逝了。
當時我還有我的家人并不在他的身邊,因為種種原因,我一直都沒有見過這個孩子,直到我哥哥去逝,我才見到他一面,可是因為一些原因,我和我的家人并沒有將這個孩子從他的母親身邊接走。
待我后來聽到關于這個孩子的事情時,他的母親告訴我的家人,這個孩子夭折了,我和我的家人為此傷心了好長時間,這個孩子是我哥哥留下的唯一骨血,是我們家人的全部希望。
當年我的母親聽聞我哥哥去逝,哭瞎了眼晴,不久之后就去逝了,我的父親深受打擊,又值事業低谷,就此生了一場大病,整個人變得渾渾噩噩起來,我一個女人家根本無暇顧忌這個孩子。
所以就將他留在了他的母親身邊,誰知道又聽到如此噩耗,我哭了幾天,不相信是真的,就去問那個女人......”
楊佩瑤談起當年的事,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陶慧看得出,楊佩瑤在這件事上并沒有說假話。
“這是我的家事,我就不與大姐詳細說了,孩子的母親在我的哥哥去逝后的第二年就改嫁了,也就是她告訴我孩子沒有的第三天,她就嫁人了......”
楊佩瑤雖然沒有明說,陶慧也聽明白了,如果真如楊佩瑤所說,華文昊是被他的親生母親遺棄的,然后改嫁他人,那么這個女人的心該有多么的狠毒。
陶慧聽得默不做聲,她不知道這個聲淚俱下的女人所說的話是否真實,但是憑她的直覺,她感覺到這個女人并沒有編任何瞎話來欺騙她。
她的打扮,氣質,談吐都證明著這個女人的高貴出身,她沒有任何欺騙她的理由。
楊佩瑤在訴說完這一切后,她慢慢的恢復了平靜。
她對陶慧說道:“大姐,我這次來并不是想認回這個孩子,您給了他一個完整的家,給了她完整的母愛,我也是一個母親,我懂得這份感情的珍貴,所以您放心,在沒有經過您的同意與允許下,我是絕不會說出事情的真像。
孩子是您養大的,他是您的,沒有人能夠和您爭奪他。我這次來只是想證明這一切,證明這個孩子是我哥哥的親生骨肉,這就足夠了,我會到他的墳前告訴他這一切,他的孩子還活著,而且還那么優秀!”
在說完這一切的時候楊佩瑤已經泣不成聲,她的決定有多么的艱難,即不想傷害華文昊養父母的感情,又不想傷害到華文昊,不想讓他知道真像后而痛苦。
有些痛苦只要她們那一代人承受就夠了,夠給孩子一個艷陽天,這是她來之前與丈夫達成的共識,如果孩子養父養母不想讓孩子認祖歸宗,楊家決不會強求,那是他養父母的權力。
她所要知道的就是這個孩子還活著,而且是如此的優秀,這就足夠了!
陶慧看著痛苦流涕的楊佩瑤,她不知道如何來安慰楊佩瑤,善良如她,從來都是為別人著想,只是在這件事情上,她真的很想自私一回,把這一切都隱藏起來,華文昊只是她的孩子,沒人能夠把他從自己的身邊奪走。
楊佩瑤終于讓自己恢復平靜,陶慧的沉默讓她明白,她想認回華文昊的希望是那么的渺茫,即便對方沒有否認這一切,可是相認卻是一件遙無歸期的事。
楊佩瑤失望的離開華家,她在走的時候留下了一個電話,陶慧并沒有說什么,兩個女人都沉默著,誰都沒有開口。
陶慧在送走楊佩瑤后將華天行叫回了家,她將發生的一切告訴了華天行。
華天行沉默了半天,然后看著妻子說道:“我們不能讓孩子生活在欺騙中,他有權利知道這一切,就算他知道了,他仍然是我華天行的孩子,你的兒子!”
陶慧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是的,孩子有權利知道這一切,她們沒有理由為了一已之私將這一切隱瞞。
她拿出楊佩瑤留下的電話號碼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