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面木板挨個排列,從一尺寬還沒有來得及封上的縫隙處滲透出來的燈光,吸引了鐘奎的眼球。就在他不經意間隨意一瞥。
鐘奎在瞥看見鋪面里一纖細嬌小的背影,好像是前不久在破廟看見的小青時。微微一怔之際,腳也定住沒有移動半分,就那么杵在原地定定的看著鋪面里邊。
在鋪面里的老板眼睛犀利,他從里面看外面不是很清楚,從他的角度看,只能看見門口杵著一個人。究竟是什么人,他還得起身來問過明白。
老板敦實的身子,出現在那道燦爛的燈光前立體式阻擋了半截光束,他舉起一只手遮蓋住額頭看向外面。
“你有事?”老板問。
“哦!我想問問,這里有沒有一個叫小青的女孩?”鐘奎一成不變的木訥神態答復道。
老板乍一聽對方說出小青的名字,怔怔停了一下,反問道:“你是小青什么人?”
“一個朋友。”
“哦,你你等一下。”老板說著,并沒有想要讓鐘奎進鋪面的意思,而是返身看向后面,大喊道:“小青,有人找你。”
聽見老板喊出小青的名字,鐘奎心里突突狂跳起來。暗自猜測道;剛才看見的女孩真的是小青?會不會是同名同姓的呢?亂想的時間,鋪面被老板再次撤開一塊木板,讓出身后的另一個人來。
胡鐘奎看見出現在門口的一個梳著兩條長辮子的女孩,鵝蛋臉,柳葉眉,杏仁眼,一張櫻桃小嘴加上微微上翹的小鼻頭,一件細碎花布衣裳,灰麻色長褲,嫵媚,又不俗氣。
鐘奎看呆了,思維卻在搜尋還殘存在記憶里的片段;她……不正是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境里的香草嗎?
“香草是你嗎?”鐘奎激動的走上前,出口喊道。
鐘奎的喊聲一出,女孩嚇得急速后退,口里忙不失迭的答復道:“不是,你認錯人了。”
老板見狀,滿臉的和氣頓時變色,他看著鐘奎大喝一聲道:“滾,認錯人了,還得瑟什么。”說話間,老板三兩下就用木板把僅存的光線全部阻擋住。
冷風從鐘奎呆滯的面龐上拂動,是安慰,還是嘲笑!
看著已經關閉的鋪面,鐘奎悵然若失邁動沉甸甸的雙腿,離開了原地往租住屋走去。
鐘奎不甘心就這么放棄追查香草的下落,在第二天,他很早就來到喪葬店斜對面的一家茶肆,借喝早茶之際從側面打聽喪葬店的情況。
茶肆伙計看在鐘奎給的茶錢比別人多的份上,加上又是新主顧,就特別的照應了些。伙計是一個年輕人很健談,他告訴鐘奎,喪葬店老板姓賴,家里四口人。
老板、老板娘,還有就是一個養女跟一個半癡傻的兒子。
養女名叫賴小青,是喪葬店老板在路邊拾回的叫花子女孩。當時老板看著女娃子,模樣兒不賴,想到自己唯一的傳承人是一呆傻,呆傻一輩子注定討不到老婆的,他撿了這么一個女娃回家,無非就是想給自己呆傻兒子找老婆。
鐘奎問了,賴小青的老家在什么地方。
伙計搖頭說不知道。
從茶肆出來,鐘奎徑直走向喪葬店。他手里拿著票子,磕響柜臺上的玻璃,大喊道:“老板。”
老板沒有出來,是老板娘在聽見門口有喊聲時,扭動肥胖的屁股,屁顛屁顛的走了出來,滿臉堆滿菊花看著鐘奎問道:“有嘛事?”
“找你們自然是有事。誰閑得沒事,蛋疼來你們這晦氣的地?”鐘奎冷著臉道。
“哦喲!感情是買主啊!好的,請問你們家誰走了,需要什么你盡管吩咐。”
“給我爹添置冬衣來的。”
“什么色?”老板娘說著掀開柜臺玻璃,粗短的手指,指著柜臺里一疊黑、白、藍、紙質專門給死人焚燒的衣服問道。
“三色都要,各一套。”鐘奎說著話,視線往屋里飄。看老板娘在搭配各種祭品,他隨口問道:“你們家小青呢?”
“在后院洗頭呢!”老板娘答復著,又奇怪的問道:“這個時節,不是中元節,也不是清明節,你怎么想起給你親人祭祀的?”
“我爹陰生呢!”
“哦,那必須的,你可真是孝心。”老板娘拿一塑料袋裝好東西,遞給鐘奎補充一句道:“兩塊零一毛,一毛就算了,給整的吧!”
“好。”鐘奎摸出錢遞到老板娘手里,提起東西就離開了店鋪。
鐘奎果真是給鐘明發的墳頭焚燒了祭品,這一天也的確是他養父的陰生。一番祭拜,禱告、他腦海里浮現出爹和藹的模樣,眼眶禁不住就濕潤起來。
縣城對于兩起突發的案件,簡直是束手無策,最后還是把案件掛起沉淀在檔案柜里。
鐘奎天資聰穎,夜校班幾十個學生他成績數一數二,掃盲班還給他頒發了一張,有五角星的獎狀。他把這張獎狀張貼在床頭墻壁上,這樣可以時時看見。
鐘奎的房東是一位孤寡老太太,老太太沒有牙齒,說話不關風。老太太有時候會糊涂,在糊涂的時候她總是不停重復一句話;“天黑了,他都還沒有回來。”
老太太也很清醒,在清醒時,她會關心鐘奎兩句:“外面壞人多,你早點回來。”
后來鐘奎從別人那才聽明白,感情這位老太太曾經有一個兒子來的,應該比他大幾歲,有一次縣城鬧武斗,他兒子去參加了。在離開家時,他就給老太太留下一句話,說辦完事就回來。結果老太太在門口望啊望,頭發都望白了,還是沒有看見兒子回來。
也許是機緣巧合吧!在后來的日子里,鐘奎發現老太太的兒子,就是那位給夏至安糾纏在一起的另一具骷髏。
老太太也是志慶在尋找名單上的人時,打聽到這兒來的,在發現老太太是孤苦一個人時,他就萌發了讓鐘奎來陪伴老人的想法。
沒想到的是,老太太一聽志慶的建議,高興得跟什么似的。滿口答應給鐘奎一間屋子,而且不要他的房租費。
鐘奎很勤快,深得老太太的喜歡,兩人處得很融洽。他幫老太太干重活,老太太煮飯給他吃。
今晚鐘奎要出去,因為今晚又是一個滿月之夜。在出門時,他喚來七個小鬼,如此這般的吩咐一番,就昂首闊步的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