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造型精美,濃香四溢的水晶卷前,輸,似乎已經是必然的結局。
老實憨厚的墨云提著根扁擔悄然上前,“沐姐兒,要不要我去趕走她們?”
歐陽康三天前剛對他進行過洗腦教育,他每天的任務除了聽沐姐兒的話,做好水晶卷,更為重要的是保護好目標人物——此處特指他們家“柔弱”的沐小廚。
雖然墨云并不覺得沐姐兒什么時候“柔弱”過,可他對主子忠心耿耿,凡是歐陽康說的話他都會去做。而且大少爺說得很對,沐姐兒管著全家的飯菜和賺錢養家,別人要是欺負了她,影響了她做生意,那就是斷了他們全家的生計和口腹,所以堅決不能讓人欺負。
可念福伸出一只手,攔著他上前,自己昂首挺胸的走上去了。
走到陸瀅面前,望著她微微一笑,毫不客氣的捧起那份剛做好龗的腸粉,在眾目睽睽之下,吃了下去!
她……她就這么吃了?陸瀅怔住了,圍觀的人群怔住了。
就見沐小老板吃完一抹嘴,望著陸瀅咧嘴一笑,坦然道,“味道真好,比我做的好多了。”
雖然沒想到她會這么快認輸,但陸瀅隨即還是笑了,那是一種志得意滿,早知會如此的笑容。
不是她自夸,以她這個年紀,能比得上她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就算念福有些旁門左道的工夫,可真正較量起來。怎么可能贏過她?
旁邊紫姜得意了,率先沖著念福發難,“那你現在總該告訴我們,這個米漿的配方到底是從哪里學來的?”
她還是覺得,這份米漿皮是她家小姐的原創,就算有人能做出一樣東西,必然是技藝精湛的老師傅,絕不可能是念福這種小丫頭片子。
可念福又笑了,那可惡的小下巴依舊驕傲的高高揚起,“姑娘。拜托你長點耳朵好不好?我只承認你家姑娘這份水晶卷比我做得好吃。可這并不妨礙我也能研制出水晶卷的做法呀,再說了,我也不覺得我的廚藝就不如你家小姐。”
真不要臉!都輸成這樣了,還鴨子死了嘴巴硬。有意思么?
別說紫姜和那票學廚的青年男女。就是圍觀百姓也紛紛對念福搖起了頭。
陸瀅有幾分微妙的得意。淡淡譏諷,“姑娘,你既承認這水晶卷比不過我。怎么就是不肯認輸?莫非你以為把我那一份水晶卷吃完,找不到人證就沒有辦法了嗎?我能做出一份,自然能做作出千份百份。”
“好!”念福忽地打斷了她,指著那只被自己吃干抹凈的空盤問,“你這一盤水晶卷,能賣十五文一份么?”
陸瀅一愣。旁邊紫姜不服氣的道,“不管花了多少銀子,我們小姐做得比你好吃百倍就是!”
念福輕哼,“姑娘,你真不用這么大火氣。我問這話,只是想告訴你們,我做一份水晶卷只要幾句話的工夫,賣上個十五文我還能小賺幾文養家糊口。請問你們這份水晶卷花了幾天工夫準備,又用了鮑魚等多少名貴材料?再加上你們幫忙的這么多人手,這么多工具,得賣上多少兩銀子一份才夠本?如果價錢太貴,就算這水晶卷做得再好,又有幾人吃得起?如果大家吃不起的話,你們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尼瑪這就象她拿著一把屠龍寶刀,還以為能稱霸武林,可突然對面來了把點三八,直接把她秒殺了。拿鮑魚來砸場子,這不擺明了欺負人?
念福把目光重落回陸瀅身上,帶了幾分挑釁,“我這水晶卷雖不如你味美,卻也是貨真價實,價廉物美的。姑娘,如果咱們現在一同開檔,你也來做我一樣生意,能保證用十五文的價錢快速供應出這么大的份量嗎?”
陸瀅沒想到她會這么說,一時錯愕,竟是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而圍觀百姓又開始紛紛點頭,覺得沐小老板說得很是。如果不是念福做的水晶卷味道又好,又能保證快速供應,大家怎會這樣捧她的場?相比之下,陸瀅做的東西雖好,可那是尋常人吃得起的嗎?
“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對美食的追求,不應該是永無止境的嗎?”面對念福的質問,一個陸瀅這邊的青年男子忍不住反問。
念福望他友好龗的笑了笑,“你說得也對,對美食的追求是應該永無止境。但我覺得,這種追求不應該只是追求世間最昂貴最難以得到的美味。就好比咱們裝東西的盤子吧,我用的是五文錢一個的粗瓷,可你們用的恐怕得好幾兩銀子吧?但無論是怎樣的盤子,肚子餓的時候,不一樣是拿來盛菜吃飯的?當然,我知龗道這世上有錢人大把,他們跟你們一樣,追求的是最極致的享受,需要你們這樣的盤子。但也有更多的普通人,只需要用這種粗瓷就夠了。兩者根本沒有可比性,眼下你們卻一定比個輸贏,這是什么道理?”
確實沒有道理。
陸瀅眼神復雜的看著她,生平第一次在廚藝上產生了挫敗感。
就算她的水晶卷在口味品質上都大大超越了念福,可她也知龗道,在價錢和快捷性上,她是怎么也比不過她的。
難道說,這個米漿皮真的是女孩自己研制的?這世上除了自己,當真還有一個女孩能想到和自己一樣的法子,做出一樣的吃食?
要陸瀅接受這點,真比承認她輸了一場比賽還要難得多。
她家世代供奉宮廷,見識極廣,而她更是于廚藝上天份極高,自五歲開始學廚起,幾乎從沒有任何同齡人能夠趕上她的步伐。而今突然冒出一個連師傅都沒有的鄉下丫頭,居然做出和她不相上下的東西。在某些地方比她還要勝出一籌,這讓她如何作想?
目光閃了閃,陸瀅忍不住問,“姑娘,你能不能老實告訴我,你的師傅究竟是誰?或者,有誰曾經指點過你?”
念福搖了搖頭,“我真的沒有師傅,所會的一些皮毛都是聽路人說的。真要說起指點,也就是我家里人曾指點一二了。”
看看她那小攤上準備的蔥花菜葉。陸瀅目光閃了閃。沒再反駁。學過廚和沒學過的真的是不一樣,看她這些細節,絕對不是經受過專業訓練的。可知龗道了這一層,卻讓陸瀅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但她并不是一個胡攪蠻纏的人。既然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她也大方的拿出風度來。“今日有幸與姑娘切磋廚藝,實在是三生有幸。耽誤了姑娘做生意,真是不好意思。”
五兩銀子。不多,卻能代表一份尊重和歉意。
可念福沒收,“都是同行,相互交流也是應該的。錢你拿回去吧,有空時愿意來幫襯一下就是。”
這話說得大氣,陸瀅只好收了銀子,勉強笑笑,“那可否冒昧,請問一下姑娘的尊姓芳名?”
“叫我沐姐兒就行。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姓陸,陸地的路。今日就此別過,再會。”
陸瀅說走就走,絕不拖泥帶水,連桌子帶火爐工具,迅速收起,很快就消失在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熱鬧沒得看了,圍觀的百姓依舊該干嘛干嘛去。
反正那樣美味的水晶卷他們都沒吃到,沒有比較也就沒有批評,沐姐兒家的水晶卷依舊生意紅火,人流如織。
可沐姐兒卻有些開心不起來了。
她方才那樣強勢,都是裝的。因為只有念福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腸粉是怎么來的,比起那只鹿的純原創,她確實是輸了。
可難道就這樣認了?
不,念福不甘心。
如果陸瀅跟宋思源一樣年紀,可能念福輸給她還不會太受刺激。可偏偏陸瀅卻是如此年輕,不僅有那樣神乎其技的基本功,還有這樣厲害的創新。要念福承認自己這個吸收了幾千年后美食精華的人輸給她,真是不服氣。
方才有句話說得很好,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對美食的追求,確實應該是永無止境。或許她是沒有本錢做到陸瀅那樣極致,可她的水晶卷有沒有便宜又好龗的辦法來更進一步?
沐小廚的斗志被點燃了。
以無比的熱情投入到腸粉的改良工作上,要用茱萸整蠱歐陽康的念頭不知給拋到幾條街外。
恭喜歐陽大少,逃過一劫。
可他今日似乎流年不利,那邊躲過了,這邊劫來了。
“哥,你在想什么?是這個糕點做得有問題么?”看歐陽康拿著一塊菱形的桂花糕翻來覆去的看,歐陽莊有些納悶。今日是譚氏設宴還席的日子,還為此特意借了平國公府的一處小花園,可自打來了,歐陽康就興致缺缺,眼下好不容易有點興趣了,卻是對著一塊糕點。
他不應該把目光放長遠點么?其實也不需要多遠,十步之內,已有芳草。
“莊哥哥,你們怎么也不過來玩?老是坐亭子里有什么意思?不如一起過來釣魚吧。”
才十歲的陸湘是陸方氏的親閨女,眼下還不算是大姑娘,跟歐陽莊也熟,于是給打發來叫人了。
看一眼在那邊釣魚的窈窕美人,歐陽莊笑得有幾分促狹,拖起美男兄長道,“那就一起去玩玩吧,試試咱們今天的手氣,誰輸了回頭可得多喝兩杯。”
這是去釣魚嗎?歐陽康頗有些無語。他怎么想得到,今天的宴會雖然沒有歐陽錦來掃興,卻有譚氏給他安排的相親?
(唔,鑒于昨日太累,今日先一更,2更下午吧。具體原因可上新浪微博桂仁_起點查詢,查詢不粉者,每人發瓶辣椒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