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廉有些怕了。
方才瑞安派下人找到他家,說是要請歐陽公子去見晉王,正好撞上他了,歐陽廉本就一心攀附權貴,聽說此等好事,立即說歐陽康不在家,自己跟著來了。
瑞安正是病急亂投醫的時候,雖不是歐陽康,見他也算清秀可人,便想先帶來賠個罪再說。可眼下看事情似乎有點不妙,歐陽廉又開始打退堂鼓了,“要不,還是算了吧。”
門房見著這個長得只算清秀的少年,搖了搖頭,“縣主,您別費勁了,這位小公子,只怕入不了我們王爺眼的。”
瑞安窩著一肚子火沒處發,狠狠剜了歐陽廉一眼,話也懶得說的就吩咐車夫掉頭走了。
“噯噯!縣主留步!”歐陽廉還想去追,可人家馬車走得快,根本無從追起,只得自認倒霉的步行回去。
可他卻不知,在王府的高樓里,晉王拿著柄千里眼,已經瞧見他了,心中對瑞安的氣更添一層,“就這樣貨色,也敢說絕色?”
徐子騫故意道,“這是他家弟弟,并非兄長。”
嘁!晉王興趣缺缺的將千里眼一扔,“弟弟長成這樣,哥哥還能好到哪兒去?那個瑞安本就是個乞丐丫頭,她又能有怎樣眼光?枉我還以為真有什么絕色,比起你都差得遠了。”
見他總算將注意力又轉回到自己身上,徐子騫心頭暗喜,面上卻開始拿腔作勢,“我呀,就是個最沒用的。哪里能跟蘇大先生的高徒比?”
晉王笑道,“真是小心眼,這會子就生上氣了?好啦好啦,你想要什么。買給你就是。”
徐子騫目光一閃,“人家可不稀罕那些金銀珠寶,只是國子監要開學了。聽說這回會來不少好夫子,我只想尋個名師好好學點本事。省得總是被人嫌棄沒用。”
晉王再度上下打量他一番,笑容里多了幾分別樣的味道,“野心倒是不小,那得看你伺候得怎么樣了。”
徐子騫會意一笑,滾進他懷里,極盡討好之能事。心中卻在暗想,這回算是僥幸躲過。可下回呢?歐陽康那張臉實在是太招人了,就算他不來勾引晉王,若是有朝一日晉王看上他怎么辦?
以晉王如此喜新厭舊又貪花好色的性子,必會獨寵于他。到那時。自己又將如此自處?
不行!眼下他的根基未穩,需要仰仗晉王之處良多,絕對不能被人動搖他的地位。可他又不能把歐陽康趕出京城去,那該怎么辦?
要是他沒有生那樣一張臉就好了。真是可惡!一個男人生成那樣做什么?要是沒了那張臉,要是他毀了容……
徐子騫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念頭也自嚇了一跳。他怎么能這么想?人家又沒得罪他,自己怎么能這么壞?
可是,
人不為已,天誅地滅。
不過是毀他的臉,只要毀得不太厲害。應該也沒什么吧?反正他也不喜歡男風,要是被晉王看上,于他,也會是一種痛苦吧?那自己這么做,是不是其實是在幫他?
徐子騫模糊想著,心中的念頭卻漸漸堅定起來。
譚夫人今日出門去做了一天客,在外頭直用過晚飯方才回來。雖有些累了,可還是命下人來回報事情,而沐劭勤的行蹤是她頭一個要聽了。
“哦?他今日還傳了歌伎唱曲?那過后呢?有沒有召人來見,或是問話什么的?”
丫鬟搖了搖頭,“都沒有。國公爺就是聽聽,還特意讓人站得遠遠的,過后只讓人賞了盤點心而已。讓那粗使阿順伺候了一陣,最后也沒怎么樣。”
譚夫人聽得松了口氣,卻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進府這些年,這還是第一次沐劭勤宣歌女來唱曲,卻又不過分靠近,那他是不是還是身體不好,對女人沒興趣?
盧媽媽見狀悄悄道,“難得國公爺起了興致,晚上夫人何不親自過去一趟?”
譚夫人臉上微紅,啐了她一口,“他又沒請我,我去干什么?”
可盧媽媽覷著她分明有些意動的臉色笑道,“瞧您這話說的,您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去見自己的丈夫還要什么請啊?再說國公爺身份貴重,讓他主動來請您,只怕有些拉不下臉,不如還是您過去走走吧。再說這天下的夫妻,哪有不同床共枕的?就算國公爺身子不好,可眼下不是在慢慢恢復么?這時候您多陪陪他,他往后才會念您的好呢。”
譚夫人聽著有理,卻又不好意思點頭答應,正在此時又有人來回稟一事,“御膳房的余大總管打發人來說,上回豆腐花其實是他徒弟,陸家三姑娘做的。只因陸姑娘還在學徒,余大總管怕說拿徒弟做的東西不恭敬,故此才不敢說。現夫人親自問了,不敢不說實話,還請夫人不要見怪。”
譚夫人冷哼,“怪道弄得這樣鬼鬼祟祟,原來如此。這做師父的趕不上徒弟,也難怪姓余的不好意思張嘴。”
她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對了,這個陸家三姑娘是不是叫陸瀅?”
“正是。”
“原來是她啊。”譚夫人先是一笑,本想說些什么,可再想想卻又些不太高興。
盧媽媽體貼的問,“怎么?她惹著夫人了?”
譚夫人搖了搖頭,“我今兒見著我那個嫁到歐陽家的妹妹了,陸家夫人似是有意把女兒許配給她家那個死鬼老婆的兒子,讓妯娌來探探口氣。妹妹她也拿不定主意,特地來問了問我。要我說這門親事本沒什么,愿意就做個順水人情結了,不愿意就推掉,都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想著咱家眼皮子底下的那個丫頭可恨!有心想戳穿上回本不是她做的豆腐花,又怕國公爺因此起了疑。怎么說也是你去尋了帶進府里的人,真是打老鼠怕傷了玉瓶,進退兩難。”
盧媽媽忙道,“那上回去尋人可不止老奴,還有太后娘娘身邊的人呢。一路都打點得妥妥當當的,絕計猜疑不到咱們頭上。至于說到縣主,要是夫人真想出氣,又有何難?”
“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縣主做不出來豆腐花,這事咱們清楚,她自己更清楚。夫人想要她不好過,那盡管去敲打她好了,又何苦鬧到國公爺跟前,讓他跟著不痛快?再說了,您上回不是說,連太后娘娘也想趕緊把那丫頭遠遠嫁掉么?那就不如趁著這年下許多外地官員回京考核的工夫,趕緊尋個合適的人家為妙。”
譚夫人聽得有理,想想便道,“既然那陸三姑娘有這樣好手藝,就使人去告訴余三勝,說太后娘娘的壽誕快到了,我想親手做幾樣點心孝敬,讓她抽空到府上來一趟,也教教我。到時也通知縣主一聲,讓她一起跟著學學。”
這當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盧媽媽低低笑著,又說起一事,“今兒縣主去晉王府上,似是馬屁拍到了馬腿上,給人轟出來了呢!”
譚夫人嗤笑,“那丫頭要是真懂事,就安安分分做她的縣主,日后斷不會少她一份榮華富貴。可偏偏喜歡瞎鬧騰,這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天生的乞丐賤胚,活該她沒這份福氣!”
把這話題撇到腦后,譚夫人又關心了下兒子的課業起居,然后開始打扮起來。
盧媽媽著意挑了件海棠紅緞面盤蝴蝶扣的掐腰小襖,緊緊勾勒出成熟婦人玲瓏浮凸的曼妙身段,譚夫人換上后略有些不好意思,“我這么穿會不會太艷了?”
盧媽媽道,“這有什么呀?又不是去見外人。讓國公爺好生看看……”
她忽地自悔失言,而譚夫人的臉也冷了三分。打扮得再好,在一個瞎子面前又有什么用?
為免責罰,盧媽媽急中生智,又從妝匣里取出一盒油脂,捧于譚夫人面前。
這是宮中秘制的合歡蜜,用后不僅能令皮膚光潤白皙,更兼那香味濃郁,有催情功效,是以許多后宮佳麗愛用,也時常拿來賞賜一些朝廷命婦。只可惜,譚夫人匣子里的蜜脂不少,竟是一次也沒有機會用過。
不過今日,她卻是主動伸出手,摳了一大坨仔細而均勻的抹在臉上頸上以及手上,然后披上件厚厚斗篷,對著鏡子仔細照照自己打扮得宜,保養得當的貴婦模樣,滿意的搭上了盧媽媽的手,去見她的丈夫。
“走吧。”
厚重暖和的猩紅斗蓬在她腳下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余一縷暗香,久久不散。
入了冬的夜,甚是寒涼。
尤其是人在旅途,觸手可及皆是陌生事物,便是再好,也比家中看慣的破爛要生出幾絲冷意來。
蕙娘本是個急性子,兼之窮家小戶,也沒什么值錢東西,既然決定了要走,不到半日工夫,她就把該收拾的收拾齊整,雇了車帶著爹娘踏上了京城之路。
此時全家住在小客棧最便宜的一間客房里,施老爹舉著豆大光亮的油臺往施大娘跟前又湊了湊,“怎樣?看清些了么?”
“你腦袋讓開些,別擋著亮。”施大娘把一雙老花眼使勁瞇了又瞇,這才輕輕把手中的繡花針落在面前的一雙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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