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天是灰的,層層疊疊的云象是拿深深淺淺的墨筆畫上,把本就日薄西山的太陽更是遮得半點不見。地也是灰的,掉光了葉子,光禿禿的灰白色的樹干,雜亂的如染著白霜的枯草,構成了這個天地的主色調。
偏偏那個女孩在笑。
笑得放肆張揚,笑得全無顧忌。甚至連腔調都變了,露著滿口的小白牙,連那雙明麗的丹鳳眼都瞇成兩道小月牙兒。
好……
羅武不知道應該怎么形容,就算他是沒受過什么教育的小乞兒,也知道這樣是極為失禮的吧?
可是,
為什么他還是會覺得女孩的笑容很好看呢?
就算是笑里頭還帶著點小壞,帶著點傻氣,卻象是正午七彩的陽光,一下子就把這灰撲撲的天地全都點亮了。看得人的心情也莫名好起來,甚至不需要理由的,就想跟她一起放聲大笑。
“老大,你跟著笑什么?”瘦子羅長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把他推了一把。
羅武沒來由的心虛起來,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臉,“哪有?我才沒笑。再胡說,我揍你!”
明明就有好吧?可瘦子聰明的沒跟拳頭更硬的老大爭執。只在心里嘀咕,就笑了又怎樣?為什么敢做不敢當呢?這樣可不是漢子哦!
瘦子雖然不說,可那樣的眼光卻讓羅武隱隱明白了他的想法。耳根子不覺得有些微熱,別扭的再看念福一眼。似是為了證明自己仍是個漢子一般,粗聲粗氣的打斷了她的笑,“沐姐兒,你別光顧著笑了!別管這玩意兒怎么弄,你那生意還要不要做的?什么時候開始?”
馬上!
念福喜孜孜的收了笑,卻拿著那朵小蘑菇,恨不得撲上去親一口,“把羅小言叫來,要是他嘗了沒問題,我過兩天就開張!”
十三個孩子。不僅有了新住處新衣服。還都有了他們的新名字。
不過除了老大羅長還記得自己的姓氏,其余的小孩多半都忘了,連個正經小名兒都沒有,都是些瘦子、黃毛、小眼、啞巴之類的代號而已。有鑒于此。鐘山在給這幫孩子上第一堂識字課時。就順便給他們取了名字。不知道姓什么。那就全部跟著老大姓羅。
最魁梧高壯的羅老大起了個很威風貼切的名字叫羅武,多嘴的瘦子叫羅長(念常),意思讓他除了長個。還要多長點肉。小眼睛的男孩希望他眼睛明亮,就叫羅亮,頭發枯黃的女孩希望她將來長出一頭秀發,就叫做羅秀。其余以此類推,那個不會說話的小啞巴就叫羅言。
不過除了那幾個大孩子,念福叫那些小的時總喜歡在他們名字中加個小字,于是羅言就成了羅小言。
原本念福是想把羅小言安排在廚房,專管嘗菜的,可這孩子雖然不會說話,卻極講義氣,白天沒事就跟著羅武這些孩子們一起干活,要他嘗菜的時候才去廚房。不過也不多吃多占,給他一個就嘗一個,比起旺財那個吃貨來,覺悟不止高了一點點。
今天,在一一試過念福精心烹制的湯底和各式小菜之后,羅小言皺眉想了很久,沖念福點了點頭。
哦也!
沐大廚喜不自勝,摩拳擦掌。開張開張,好懷念排著長隊收錢的快感啊!
瞧她一副滿眼銀子的小樣,歐陽康適時潑了盆冷水,“凡事往好里想是對的,可也得做好最壞的打算。萬一開張時又跟從前賣水晶卷一樣,你可別回來哭鼻子。”
一開始就打擊人家積極性,不理他!沐大廚最近患上了一被某人靠近就開始臉紅發燒的癥狀,所以迅速的——跑了。
歐陽大少郁悶了,這算怎么回事?兩個人不能總這樣下去吧?無論如何,得找那丫頭說個清楚!
歐陽康不是那種風風火火的人,卻是個拿定了主意就會去干的。當他成心要去堵一個人,那人再躲又能躲得到哪里去?所謂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成天蹲一個屋檐下,哼哼,才不怕她會飛出這五指山!
皇宮。
前些天的一場雪,催開了御花園里的兩株早梅。因皇上喜愛,早下嚴令不許宮人攀折,于是這兩株早梅在花匠的精心護理下,越發幽香沁脾,香飄四溢。
平國公今日進宮探望太后娘娘,經過御花園時聞到這樣好的花香,忍不住停下腳步,略站了一站。只是忽地,有細細的哭聲從不遠處傳來。象受傷的小貓一般,分外可憐。
沐劭勤眉頭一皺,“這是誰在啼哭?”
引他入宮的老太監頗有些耳背,“沒有啊?是不是國公爺聽錯了?”
“不會錯的。”沐劭勤扶著他的手,循著哭聲一路找去。
等到近了,連那老太監也聽到哭聲了。還以為是哪個受了欺負的小宮女小太監,結果在一個假山洞里,把皇上最寵愛的幺女,年方五歲的壽寧公主給掏了出來。
老太監嚇了一跳,“哎喲喂,小公主你怎么躲在這兒?身邊連個下人也不帶,瞧這哭得,小臉都花了,這是怎么了?”
小壽寧不說話,只是抽抽噎噎的由他抱著,繼續沉浸在自己的傷心里。
沐劭勤生平最聽不得這個,頓時心都給揪成一團了,急急摸索著上前,“好孩子,別哭別哭!有什么委屈跟舅爺爺說說,舅爺爺替你做主。好不好?”
小壽寧揉揉眼睛,看看他伸出雙手四處找尋的焦急模樣,放開那老太監,伸出肉肉的小手主動牽住了沐劭勤,只不過還是不肯說話。
是個很體貼的孩子呢。沐劭勤心中一暖,越發要管這閑事了。想了一想對旁邊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我陪公主說說話。”
老太監會意的引著他們到了旁邊的亭子里坐下,然后帶著一眾下人退到了二十余步外。
頗有些吃力把珠圓玉潤的小胖妞抱上膝頭,沐劭勤笑了。都說這丫頭生得有些胖,又特別介意人家說這個,看來倒是名副其實。不過小孩子胖一點又有什么關系?抱在懷里肉嘟嘟的,跟小豬仔似的,不是很可愛嗎?
“好啦好啦,壽寧不哭了。這會子沒了人。愿意跟舅爺爺講講是怎么回事嗎?”
窩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小壽寧不客氣的拿著舅爺爺給的精美絲帕抹了眼淚,又狠狠的擤了把鼻涕才還給他。
不甚在意的把那弄臟的絲帕擱在一旁,沐劭勤試探著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圓臉蛋。“真乖。不哭了是不是?那跟舅爺爺好好說說。要是有人欺負你呀,舅爺爺替你去揍他!這宮里舅爺爺的輩份可大著呢,除了太后娘娘沒辦法。其余人我可是都不怕的哦。”
小姑娘終于給逗得破涕為笑了,可轉瞬又扁起小嘴,悶悶的道,“揍她們又有什么用?她們還是不會跟我玩的。”
“誰呀?誰這么沒有眼光,不跟我們這么可愛的小壽寧玩呢?”
小姑娘給說得又笑了,心情好了許多,高高撅起小嘴,道出實情,“是姐姐們啦!她們在跳舞,是給皇祖母祝壽學的,我也想學,可她們都嫌我胖,不肯要我。”
小姑娘說著說著,又委屈了,吸著鼻子憂傷的問,“舅爺爺,我真的很胖嗎?”
呃……掂掂膝蓋上份量十足的小人兒,這個問題還真不太好回答。沐劭勤動動腦筋,問,“壽寧,你眼下幾歲了?”
小姑娘一愣,伸出帶著五只肉渦的小胖手,“舅爺爺不記得了嗎?我五歲了呀。”
沐劭勤又問,“那你幾個姐姐呢?”
小姑娘有點奇怪,可還是掰著指頭告訴他,“德清皇姐十六了,昌樂皇姐也有十四了。”
沐劭勤笑了,“你看她們都比你大了那么多,個子也高了許多對吧?顯得瘦一些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等你長到她們那么大,那么高的時候,不是自然也就瘦下來了?”
小姑娘明顯被他繞暈了,歪著小腦袋想半天,認真點了點頭,“對啊!要是皇姐都跟我一樣矮,那肯定會比我更胖的!”
聰明。沐劭勤摸摸她的頭,“偷偷告訴你,她們不愿跟你跳舞,其實不是因為你胖,而是因為你太可愛了。要是你跟著她們一起表演,大家肯定都會來看你,就不會看她們了,那她們辛辛苦苦練的舞蹈又有誰看呢?”
有道理!小姑娘這回是真的開心了,滿臉自豪的道,“父皇也說,我是他的開心果。什么不高興的事,看著我就全忘了。”
沐劭勤再接再厲添了把火,“所以呀,你就不要跟她們一起跳舞了,你自己排一個不行么?”
有道理!小姑娘興奮了,可是再想想,她又有些為難,“可是就我一個人,怎么排?要不舅爺爺你陪我吧?”
沐劭勤故作為難的皺起了眉,“可要是那樣的話,大家不就都看你表演,不看我了?”
小姑娘聽得心中更加歡喜,越發扭股糖似的纏著他,“舅爺爺,你就答應,答應我吧!要不,我把父皇賞給我的項圈送給你?可漂亮呢,你拿著,咱們就這么說定了哈!”
沐劭勤忍笑接了她的項圈,一本正經也把自己隨身的玉佩解了下來,“那這個給你,咱們就算說定了。等過兩天我帶只簫來宮中,替你伴奏怎么樣?”
嗯嗯,小姑娘高興壞了,從他膝下跳下,拍著巴掌歡呼,“那就一言為定!來,拉勾勾,誰說話不算數,誰就是小狗!”
跟她打過勾,哄得小姑娘喜笑顏開了,沐劭勤讓老太監著人送壽寧回宮,可心里卻有些隱約的失落。
他錯過了自己女兒小時候的天真爛漫,而今,也難怪那孩子總跟他不親吧?
算了,有些緣份是沒辦法勉強的。但有些事卻是必須查證清楚的,否則,他今日也不會特意入宮了。
(嗚嗚,只差一名而已,能再進一步嗎?看了下榜,雙更再為粉紅加更的似乎就桂子一個吧?要是走到這一步了還輸,真的會桑心的咧。。。偶總不能那么不厚道的來求靈獸蛋吧?嗷嗷,請有票的支持下啦,沒票的問下別的書友還有沒有,投給偶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