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苦惱間,歐陽莊忽地笑容滿面的過來,“嫂子你看,這是誰來了?”
念福心中一喜,難道是歐陽康到了?
可等歐陽莊讓開,讓她瞧見身后那兩人時,念福的驚喜并不比見到歐陽康少多少,“你們怎么來了?”
這二人正是歐陽康身邊的侍衛,他們都到了,歐陽康還遠嗎?
“回郡主娘娘,王爺和郡馬已經馬不停蹄跟在后面了。特命我二人先來報個信,若是遇到你們,讓你們找地方歇下,等上幾日,別再走了。”
歐陽莊隱晦的笑道,“王爺和兄長,似是猜出王妃和嫂子的好消息了。”
念福心中頓時涌起一陣甜蜜,隨即才發現還當著外人的面,未免又有幾分羞赧。不過她素來爽朗,很快便道,“二位兄弟趕路辛苦,快下去休息吧。二弟看是安排誰再去跟你哥說一聲,就說我們便在此等候了。”
歐陽莊也是這個意思,帶人離開。
這邊玉椒才問,“那羅小言的事,要怎么辦?”
念福想想,就一個字,“拖!”
念福并不知道羅小言已經不在柴榮手上,但她知道,如果為了救羅小言,而將有身孕的自己陷入險境的話,估計歐陽康來了,真要跟她發飆的。
念福自己也不敢冒這個險,尤其,她身邊還有蕙娘,更加大意不得。所以最為穩妥的辦法,就是拖上幾日,拖到歐陽康他們來到,再看要怎么解決。
玉椒道,“何必這么麻煩?我帶幾個人,想辦法把羅小言偷回來。”
念福搖了搖頭,她雖猜不透柴榮的用意,卻本能的覺得此法不妥。要是隨隨便便就讓她偷到,那跟把人白送給她有什么區別?
這其中一定有詐。只是她一時還想不明白。
可那要怎么拖呢?
念福輕笑,隨手就從首飾盒里拿起一枝五鳳朝陽的金釵戴上,“既然要在這里住上幾日,不如認識一下左右鄰居。去這鎮上尋個上好酒樓。訂幾桌席面回來,就說我要請這里的女眷閑話解悶。”
嘉善郡主來到澤州,還要請客,這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驛站,甚至傳到登州本地官員的耳朵里。
等到她傍晚開起筵席時,不止是驛站,連城中的官宦人家,甚至有臉面的大戶人家都削尖腦袋求一個提攜,前來赴宴。
一時間,驛站門前衣鬢影香。車如流水,竟是比過年還要熱鬧。等著一場盛宴下來,各人眼中看到的郡主自有不同。
但她通身富貴之極的裝扮,尤其頭上那枝明晃晃,金燦燦的五鳳朝陽釵卻無一例外讓人又羨又贊。
那釵可不是凡品。原是皇后娘娘的愛物,只因舊年除夕,念福進宮朝賀,偶和皇上玩笑打賭,皇上忘了帶彩頭,皇后娘娘便拿下頭釵替皇上下注,結果輸給了郡主。
便是有些僭越。皇上也笑著把這只金釵賞給了念福。
嘖嘖,這樣的東西,這輩子能有機會親眼看上一回,這回的宴會也不算白來了。尤其嘉善郡主還大方的把釵拔下,讓侍女送到各位夫人小姐面前,讓她們有機會親手把玩傳看。那份印象,就更加深刻了。
酒筵散后,各家夫人小姐皆感慨著離去。可誰料第二天一早,卻聽說驛站出事了。
郡主的那枝五鳳朝陽釵,不見了!
這下可把全城都轟動了。那些赴宴的人家忙忙站出來澄清自己,并異口同聲的聲討那個賊人膽大包天。
登州知縣更是嚇得一腦門冷汗,迅速帶著大小官員前去勘查審案。
等到午時,一個好消息傳來。
經確認,那釵是在宴會散后,打掃收拾時不見的。也就是說,城中的這些官宦體面人家全部可以洗脫罪名,大家都是清白的。
那賊,應該是在驛站里的。
這樣一來,不用念福發話,整個驛站就被嚴加看管了起來,許進不許出,一戶戶的進行盤查。
可盤查的結果,卻是誰家也沒有。
那怎么辦?
繼續盤查!這釵又沒有自己長腳,肯定還藏在驛站之中。
不過郡主雖丟了釵,卻不愿這么擾民,很是寬厚的跟澤州縣令說,估計那賊也是一時糊涂,才起了歹意。這驛站之中不是官員就是官員親眷,若是明刀執仗的查出來,實在不太好看。不如只將驛站圍困,再給那賊人五天時間,讓他想清楚,只要把釵交出來,隨意扔在哪兒,她就不再計較此事。
如此作為,自然得到城中體面人家的交口稱贊。卻也越發好奇,那賊究竟是誰?
在離鄰著澤州的高橋縣,一家客棧里。
剛剛收到消息的柴榮望著火爐那邊的男人輕笑,“看吧,我就說沒有這么容易的。等再上幾日,歐陽康他們趕到,更不知要怎樣倒打一耙。”
說著這話的時候,他其實是有些幸災樂禍的。就算姬龍峰使人把羅小言劫去又怎樣?同樣是一枚無用的棄子。還想拿這個當大禮來訛他,這回可輪到他來看笑話了。
姬龍峰卻不急不徐的端起杯溫酒飲下,“如此,不正好就把這份大禮送出去了?”
柴榮微怔,有些不明白,“姬將軍,你原不是說,借著羅小言,誘嘉善郡主來救,等她救了人,再參她一個窩藏前朝皇子的罪名。可如今她不來救,那要怎樣跟她扯上干系?”
姬龍峰瞇眼笑了笑,“她雖不救人,可弄這么大的動靜,是不是想把人弄到手?”
“可方式不一樣,結果就大不相同了呀。”
“管它什么方式,最后把羅小言送回她的手里,不就完了?古往今來,被莫須有的罪名坑殺的人還少了么?”
姬龍峰笑得很自信,可柴榮卻不太贊成,“到底沐家是皇上的親信,沒那么容易離間他們。”
“是啊,是不容易離間,但卻不是不能離間。”姬龍峰望柴榮一笑。“這天寒地凍,柴公子走到哪里都是高被暖裘,只可憐我那上萬將士,卻是苦寒交迫。”
這老狐貍!柴榮心中暗罵。面上卻也嘆氣,“要是往日,我便是資助將軍些過冬棉衣也不是難事,可你也知道,小弟剛剛在靈州折了個大跟頭,那二十余萬兩還要我去填那個坑呢。”
姬龍峰笑了,“這個坑誰要去填,那就是個傻子了。可柴老弟你是嗎?等靈州茶稅一案回稟至京城,天下會有怎樣的震動你又不是看不明白。何不與我聯手,先把這池水攪渾。讓皇上無暇顧及,咱們才好繼續摸魚?”
他頓了頓,淡笑起來,“十萬兩,買這樣一個機會。實在不貴的。老弟元宵燈節上便一擲萬金,為何此時便縮手縮腳了?難道是看愚兄生得不如人家小姑娘漂亮,就起了嫌棄之心?”
柴榮給他戳到痛處,忍不住眼皮子抽搐,心都在滴血。
可姬龍峰的條件實在是太吸引人了,他咬了咬牙,道。“我可以先給你五萬兩,但你得告訴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余下的我再來付。”
成交。姬龍峰沖他勾勾手指頭,“附耳過來。”
京城,皇宮。
皇后寢宮中。一片令人窒息的凝重肅穆。
王皇后跪在床前,低著頭,只默默流淚,卻半字不說。
高顯臉色鐵青一步一步的走上前來,在那張精美秀麗的嬰兒床上。華貴的襁褓中,小小的嬰孩已經永遠的停止了呼吸。
原本粉嘟嘟的雙頰早失了那份可愛的嫣紅,青白消瘦。
高顯緩緩俯身,伸手將那孩子抱在懷里,大臉貼著那張再也不會回應他的冰涼小臉,心中悲愴一片。
留不住,到底還是留不住么?
難得有一個跟她生在同月同日的女兒,他不過是想好好疼愛她一番,彌補一下多年的遺憾。可為什么,老天爺連這樣一個機會也不給他?
他是皇上,他是九五之尊啊!
他有全天下人人羨慕的權勢地位,可為什么,他連自己的女兒也救不了?
太醫院里的,全是一群飯桶!
感受到他身上突然散發出來寒氣,王皇后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想勸的話也咽回去了。皇上顯然已經動了真怒,這樣的氣頭上,她可不認為自己有本事勸得住他。
“來人呀!把太醫――”
在高顯紅著眼圈,目露狠厲之色,要發落時,忽地有太監急急來報,“回稟皇上,靈州傳來急報!”
高顯眼神一凜,猶豫了幾下,到底是把長樂公主放下,先出去處理大事了。
跪在一旁的王皇后,還有太醫院一干太醫,皆是長出了一口氣。
有這樣一打岔,就算皇上回頭還是要發火,說不定就會小多了。只希望去靈州的平王翁婿能給皇上帶回好消息,他們就更有希望被從輕發落了。
天從人愿。
靈州傳回的當然是好消息。二十萬兩白銀,對于國庫來說,確實是筆不小的收入。尤其讓高顯舒心的是,歐陽康果然不負眾望,成功替他打破了靈州茶稅的利益鏈。
要知道如今放血的可是中低級的官員及茶商們,回頭這銀子要不回來了,他們能不對那些高官心生怨恨?
腦子一旦放到政事上,痛失愛女的悲痛似乎也被沖淡了幾分。
高顯正想著要立即召人進宮,安置后續之事,忽地聽聞徐子騫來了。
他雖品級不高,但因入了刑部,又有意做個孤臣,是以皇上也格外看重,給了他一定的匯報權。
可這還是他第一次動用這權力進宮,可是知道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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