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最初的那一千兩黃金,所有的金子都是假的。
也不能說完全假,因為還是包了一層頗厚的金皮,而內里才是灌了鉛的。
否則,一個破園,就算是加上平王府所有的積蓄,怎么可能這么快就悄無聲息的湊出一萬兩黃金?
從一開始,念福就沒想著要拿錢解決這件事情。
如果瑞安帶著興哥兒出現,她要做的,不僅是救出孩子,她還要給瑞安,以及那些協同綁架的土匪們應有的懲罰。
非如此,不足以告慰孫家所有慘死的亡靈,非如此,不足以平熄生者的憤怒。
這是念福在調來孫家卷宗,看過后的決定。
所以她不惜以自己的安危為餌,布一場這樣的局。
而這一刻,在杜川交付贖金時,就該了結了。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尤其當這群土匪失去了沖虛這個經驗豐富,狡詐多變的頭領時,他們所能想到的,就十分有限的。
正當土匪們沉浸于剛剛收獲大額贖金的喜悅之時,誰也沒有料到,早有軍隊里擅水的神箭手叼著蘆葦管,不畏嚴寒,潛伏在河里,射出致命的兩箭。
目標分別是兩個人,一左一右看守著吊橋的兩個壯漢。土匪們特意挑了兩個最有力氣的守在那兒,舉著碩大的利斧,用以震懾官兵,不要輕舉妄動。可他們卻忘了,這也同時把兩個最顯眼的目標暴露了出來。
所以,當蘇澄知道這幫子自作聰明的土匪,選擇的交易地點時,就冷笑著替他們織好了一張天羅地網。
就是這一刻。
噗!噗!
幾乎是同時發出的兩聲悶響,終結了那兩個儈子手的性命。他們甚至連叫都來不及叫一聲,高大的身軀就倒了下去。
而忙于搬運金銀中的土匪們還沒及時發現這一驟變,是趕著馬車的車夫尖叫起來,“官員殺人啦!他們不講信義!”
真是笑話。
跟強盜土匪講信義。那是腦子灌了多少水才會干出的蠢事?
已經從道觀趕回此處指揮作戰的童朝儀,冷冷的抽出佩劍,“反抗者,殺無赦!”
雖然道觀那邊的戰果還沒有清點完。但他已經百分百肯定,這幫子匪徒沒一個留下的必要了。
何況還有沖虛的被俘,這些啰羅連審問的意義都不大了。
隱藏在四處的禁衛,還有王府的侍衛們從四面八方冒了出來,弓箭齊備,刀槍上膛,森冷的將這些還來不及反抗的土匪們包圍了。
馬夫見勢不妙,索性從橋上往下跳,想博一個生機,卻在半空中就被飛來的利箭射中。掉到河中,迅速染紅大片水域。
任何動手,或是企圖動手者,殺!
只要能確保得住郡主的安危,官兵的戰斗力。比起一窩群龍無首的土匪們來說,還是強上太多。
念福早已伸手捂住了興哥兒的眼,小孩子,不應該看到這樣的血腥。
雖然他已經看過一場更加慘烈的,但并不表示就應該讓一個孩子去習慣它,并記住那樣的仇恨。
杜川長長的出了口氣,正想上前接她們過來。有一隊人馬從后方更加迅速的沖到了前面。
這是誰?
杜川滿面詫異,而剛剛得到消息的童朝儀卻是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真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
他很友好的示意自己的士兵不必警戒,因為,人家是來接媳婦的。
男人戴著帽子,讓人看不清面目,只是在看到對面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時。念福愣了一下。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是詢問般盯向那匹馬。
而似為了幫她確認一般,那人裹得密不透風的斗篷里忽地鉆出一只小小的腦袋,雖然隔著一座橋的距離,卻還是準確無誤的看向她的方位。
咿呀——
小東西稚嫩而又歡喜的叫了起來。甚至探出兩只小胳膊,好似迫不及待,要投奔進她的懷抱。
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笑容卻不可扼制的沖破了嘴角。
“小弟弟!”小孩子之間,總有一種特殊的親近,興哥兒也扭頭指向那里,滿面興奮。
念福迅速的擦去眼淚,“是啊,是小弟弟。興哥兒,咱們走……”
“恐怕,你們走不了了。”冰涼而怨毒的話語輕輕吐在小小的車廂里。
直到此時,念福才突然記起,還有一個瑞安,在這輛車里。
不過收斂心神,念福沉聲道,“你難道以為,你還能興風作浪嗎?束手就擒吧,至少我不會讓你死得那么難看。”
她在指間悄悄燃起一團看不見的火,解開了自己手腳上的繩索。
“是嗎?那我豈不是要謝謝你?”
她的語氣,有些異樣的古怪,念福心中有些不祥的預感。一個瘋狂的女人,她會做出什么事來?
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瑞安輕輕的說,“你可以逃,也可以繼續保護這個孩子。我給你選擇。”
她什么意思?
念福的心驟然縮緊,一種強烈而不安的直覺讓她抱著興哥兒就想跳車而去。可是才到車門,她就被硬生生的拉了回去。
瑞安露出一抹冷笑,興哥兒腳上的鐵鏈一直沒有被解開過。
如今,更是被牢牢的楔子釘死在車板上!
她想干什么?
念福色變。
當著所有人的目光,瑞安忽地在車中高聲道,“所有的人,你們聽著,嘉善郡主是個妖女!你們要是不信的話,就看著吧!”
再沒有給念福任何反應的時間,她突然在手上搖亮一個火折子,扔到了車上。然后,推倒了車上暗藏的油壇。
這是她用身體為代價,趁著那些土匪們熟睡之機做的手腳。如今,能在這樣關鍵的時刻用上,瑞安很為自己驕傲。
哈哈哈哈!
她瘋狂的大笑著,看著一同身陷火海中的念福,“你逃啊。你逃了就沒事了。可那個小雜種一定要死!你救不救他呢?你救他的話,就證明你是妖女!你是一個會放火,會控火的妖怪!”
她望著四周所有的士兵土匪,還有歐陽康父子大喊。“你們不要忘了,嘉善郡主她姓沐!她是沐家最后一個女人,她會顛覆大梁朝的!不信你們看,這凡間的火都燒不死她!”
歐陽康顧不得危險,想縱馬過來。
卻聽到妻子一聲大喊,“不要!”
念福還有得選嗎?
興哥兒已經嚇得哇哇大哭了,熾熱的火焰撲打在他稚嫩的面頰,好象很快就能把他吞噬。
念福微微閉了閉眼,看不見的火焰從她的指間,從她手腕上的傷疤處瘋狂涌動出來。本能的護住了她,以及她懷里的孩子。
心念一動,那束縛興哥兒的鐵鏈就象切豆腐一般,被燒熔化化了。然后那火神的祝福圍繞著她歡快的舞動著,形成一朵圣潔而美麗的百合花。
馬車薄薄的頂篷和四壁很快就被燒穿了。所有的人,震驚的看著這一幕。
嘉善郡主渾身上下沐著火,衣袂翻飛,宛如天女下凡一般,抱著興哥兒,拖著瑞安,從那被燒成火球的馬車里走了出來。
她神態端莊。眼神清亮,好似只是在做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只是臉色透著異樣的雪白。
一步一步,走到丈夫的面前,望著他微微一笑,“你回來啦?”
歐陽康吸了口氣。抱著兒子跳下馬來,伸手摸摸她的頭,完全不懼她身上殘留的淺淺火焰,似是知道它們不會傷害自己,輕輕的說。“沒事就好。”
突然,瑞安想去拔馬上的佩劍,不知是想突襲還是自殺,可是念福只看了一眼,就有一團小小的火焰撲了過去,燙得她立即縮回手來。
把興哥兒交到丈夫懷里,念福看著瑞安,一字一字的告訴她,“你要怎么死,由不得你說了算。”
瑞安的瞳仁緊縮,從念福眼睛里看到一點別樣的東西。是那樣的冰冷,那樣的令人毛骨悚然。
可是那有什么關系?她會為我陪葬的,不是嗎?
冷漠的最后看她一眼,念福再轉過頭去時,堆滿了身為人母的溫柔微笑,伸手摸了摸兒子的小臉,“小薯仔,想娘了不?”
在胖白薯剛剛露出一個傻乎乎的笑容時,念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這些天,為了給興哥兒弄吃的,逗他開心,她已經消耗了不少的能力,而剛才把人帶出來,她幾乎是拼盡了全力。
至于醒來會如何,她已經不想去想了。眼下,她只想好好睡一覺。
太累,她實在是太累了。
皇宮。
沐太后急匆匆扶著善音,趕到皇上寢宮外,剛好遇到承平在跟壽寧公主說,“公主請回吧。皇上說了,誰也不見。”
“那哀家呢?難道皇上連哀家也不見?”
“是的。”承平垂著眼,“皇上說,若是太后來了,還請您見諒。皇上說想一個人靜一靜,都請回吧。”
沐太后哆嗦著唇,眼淚漫了上來,費勁的解釋著,“那孩子……那孩子就算姓沐,可她怎么會是妖女呢?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皇祖母,小姑姑是好人,從來沒做過壞事,父皇會明白的。”壽寧想努力顯得懂事些,反而勸沐太后離開。
可沐太后到底比她多活了那么大的歲數,心中雖然感念孫女的好意,卻不免更添苦澀。
背負著那樣的流言,如今還弄出什么天神賜火的奇聞,被那么多的人看到,這樣的人讓哪一個帝王能安心留下?沒看到,除了自己,整個后宮也只有一個壽寧敢來給念福說好話了嗎?
只希望兒子能自己想通,否則,她要怎么對得起死去的弟弟?
沐太后失魂落魄的走了。
薯爹:兒子,你媽暴露了,腫么破?
白薯:我愿意帶老媽去浪跡天涯!
薯爹:那我呢?
白薯:你負責掩護。
薯爹:我怎么有種被炮灰的感覺?
白薯:因為我才是男主啊,你還不能認清這個現實嗎嗎嗎?
薯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