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跟唐劫學了根雕后,小少爺就徹底迷上了它。
相比唐劫,衛天沖并不太喜歡人物造型,而是更喜歡雕刻花鳥魚蟲,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隨著時日漸長,花圃里漸漸放滿了他的雕刻作品,每當有客人來時,得知這是小少爺的作品,便會驚嘆一聲奇才。
每當這時,唐劫有一種要失業的悲劇感。
在藝術方面的“無能”,使得唐劫早早放棄了對雕刻方面的希望,要不是為了小家伙,他可能連雕都不雕了。
目前唐劫在根雕方面最大的成就是就是制造迷宮——這個簡單,找一些木頭挖上七八個洞,然后往屋里一放,堆成小山一樣,讓小東西鉆來鉆去的玩吧。
唐劫的根雕計劃徹底失敗,不過一個計劃外的好處到是出來了,就是衛天沖與唐劫的關系大大好轉。
刺馬事件后,衛天沖對唐劫一直不冷不淡,到不是他還在記恨唐劫。那次的白日墜馬后,他對唐劫已沒了怨恨。
只是他忘不了唐劫殺馬時那冰冷的眼神,每當想起那眼神時,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就會顫栗,這使他下意識地不愿意太接近唐劫。
而唐劫本身又是走夫人路線的,對于討好衛天沖也并沒有太大興趣,因此兩人一直保持著最普通的上下級關系。
一直到根雕之后,衛天沖與唐劫的關系反而親近起來。
有事沒事,衛天沖賞賜些什么東西,也會想到給唐劫一份。
這讓府里下人大為眼紅,唐劫已經深得太太喜歡,現在又和小少爺關系融洽,看來仆學的希望又增加了。
盡管嫉恨,侍墨侍夢等人也沒辦法——當一個人剛剛出頭的時候,還可以打壓下去。但當他已經出頭的時候,再打壓就難了。
隨著在衛府時日漸長,如今的唐劫也和侍墨他們一樣,早有了自己的關系網,再不是隨便誰可以輕易對付的。
又過了一個月,唐劫在完成小屋迷宮的布局后,徹底放棄了根雕。
不過他也沒閑著,而是突然轉移興趣,開始自己燒花盆了。
相比根雕,他的花盆做的更爛,但是唐劫卻玩得興致盎然,可惜小少爺對此到是沒興趣。
做花盆的時間并不長,直到有一天,唐劫自己燒出一個完整的大花盆,然后將一株分外筆直的根雕植入盆中,在盯著那花盆看了很久后,唐劫終于滿意的點點頭。
將根雕和小伊伊的花盆放在一起,之后他再沒做過任何花盆。
當然,根雕他還是做,不過他已經從雕刻重心轉向煉陣重心。旁人不知,還以為他依舊在努力追趕少爺的步伐,背后里偷偷笑他是“朽木不可雕也”。
于是繼“拿三貫月錢的唐劫”“刺馬的唐劫”之后,又多出個“朽木唐劫”的叫法來。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又是數月過去,唐劫每天白天工作,研究陣法,晚上回去則練字和修煉藏象經,導氣入體,閑暇時就逗小東西玩,偶爾也教小家伙說話,日子過的平靜不波,到也安逸。
可惜伊伊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學會說話,每天只會咿咿呀呀喊個不停,有什么想要的,就用手一指,唐劫就得屁顛屁顛的去伺候,好在這小東西也著實可愛,唐劫樂在其中,只當寵物對待了。
轉眼半年過去,今天唐劫還在拿著手中的一塊木頭苦苦叫勁。
要在傀儡上煉陣,其實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
虛慕陽擅長的是天地自然之大陣,取材天地施法自然,整個世界都是他的畫布,要做的只是在這世界上涂上自己的染料,并最終使其成形。
從這方面說,天地自然大陣其實是最好布的,只不過因此帶來的要求也高,使用限制也比較大,比如不能移動。
傀儡上的煉陣就不同了,是以傀儡為畫布制陣,受畫布影響,其面積大大減小,可施展的空間也就不足。
虛慕陽對這方面雖然有所涉獵,但到底不擅長,對于傀儡上用的煉陣并不精通,唐劫也只能自己苦苦研究。
今天他正在研究陣紋與木雕紋理的刻度配合,卻看到遠處衛蝶獨自一人施施然向著這邊走來。
“四小姐,小少爺正在上課……”唐劫放下木雕起身迎道。
“我是來找你的。”衛蝶走過來道。
“找我?”唐劫微感驚訝。
自從老太太壽辰兩人聯手一把,引發流言蜚語后,衛蝶就再沒有特意來找過唐劫,就算偶爾來一次,也絕不會是一個人來,看見唐劫更不說話。唐劫知道這是她有意避嫌,沒想到今天她卻獨自來找自己。
“是,你跟我來一趟。”衛蝶說著已轉身向靜心園外走去。
唐劫摸不著頭腦,也只能跟在身后。
衛蝶帶著他卻是直向府內后方的小竹林走去,這里地處偏僻,輕易無人來此,唐劫很驚訝衛蝶帶自己來這里干什么。
一直入了竹林深處,衛蝶才停下腳步,轉身看唐劫,說:“絕情閣的事已經辦好,再過幾天我就要去兗州了。”
“是嗎?那真要恭喜四小姐了。”聽到這消息,唐劫也為衛蝶感到高興:“四小姐夙愿得償,可喜可賀。”
“是啊,終于成功了,可不知道為什么,我卻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衛蝶悠悠道:“這一去,沒有個三五七年,怕是回不到靈州了。在家里的時候,總想著要出去,可真到要出去了,卻發現好舍不得離開。”
唐劫笑道:“離家情怯,這本就是正常的。”
“離家情怯?”衛蝶想了想,搖頭輕道:“舍不得的不是家,而是人。”
“若是想念父母,也可常回來看看。”
“那若是想念你呢?”
這話若一句擎天霹靂,打得唐劫目瞪口呆。
他楞楞地看著衛蝶,好一會兒才回應過來:“四小姐……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衛蝶笑了,笑顏展開如盛日里最美的鮮花,她語氣喃喃:“是啊,只是個玩笑,找你來,只是想謝謝你幫了我,卻不小心嚇著你了,是我的不是。”
她的語氣淡然,眉宇間卻帶著點點哀傷,似是在愁苦著什么,看得唐劫也心中顫搖。
于是兩個人就這樣一起不說話了。
默默站立著。
彼此對視著。
相顧無言著。
好一會兒。
衛蝶才說道:“那……我走了,你會想我嗎?”
唐劫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半天擠出一句:“那是自然的。”
衛蝶看他言不由衷的樣子,嘆了口氣:“你終究還是心里沒我。”
“豈敢,只是大道在前,不敢心有旁婺。”他不說主仆有別,自是怕衛蝶與他約定未來,緣定三生。
“只是未遇到合緣的人吧,卻不知什么樣的女人才配得上你……”衛蝶頹然輕語,此時此刻,她又哪有半分開玩笑的樣子。
曾經的流言蜚語讓衛蝶大受打擊,但她此刻心情,卻只恨不得流言成真。
然,流言終是流言,落花雖有意,流水卻無情。
看著唐劫,衛蝶眼中蘊出一絲淚光。
她突然咬咬牙,輕抿小嘴道:“既拉了你來這無人處說話,怎也要做些羞人的事才心甘。”
什么?
唐劫一楞,只見衛蝶已走上前來,輕輕摟住他的脖子,對著他的嘴唇吻了下去。
這一吻,輕印在唐劫嘴間,卻也似印在了他的心底,讓唐劫再不知所以。
只是輕輕一觸,衛蝶已松開手,小臉兒已飛滿腮紅,低頭就向林外走去,走了幾步,似是想起什么,又回頭道:“忘記告訴你了,我前些日子剛開玉門,也是五轉哦。先說好了,你必須要去成洗月學院,仙路之上,且看將來誰走得更遠!”
玉門五轉,衛家終于有了繼衛清兒之后的第二個小天才,卻都是女孩,這在重男輕女的衛家,不可謂不是個絕大諷刺。
這刻衛蝶說著已扭頭離去。
唐劫想喊她,可猶豫了一下卻終究沒喊出來,只是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消逝在林間……
離開竹林,唐劫依然覺得頭腦有些昏昏的。
衛蝶的那一吻,是他來這世界收到的女孩子的第一吻,也算是初吻吧。
動作雖輕,卻仿佛刀刻斧鑿般深深印在了唐劫心間,唐劫知道,自己是再無可能忘記這一吻的了。
心中的波瀾尚未平息,唐劫就發現不遠處一個少女站在那里。
“侍月?”唐劫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