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仙緣會在紅梅嶺正式召開。
紅梅峰頂上,早已聚滿了來自各地的修者。
在大演武場的上方,是身為主人的逍遙宮高居其上,兩旁則是來自六大派的天心真人們。
負責主持的是逍遙宮一位長老。
此人端坐臺前,一開口便是回聲震震,傳蕩四野,顯然是用了某種傳音的法門,說出的話卻頗為官方,無非就是此番仙緣會乃逍遙宮百年難得一見之盛事,感謝諸派賞面,萬仙蒞臨,親赴盛會。萬修在這里成了萬仙,賣身會成了祝壽會,窯姐兒開封前的最后要價同時也是舞臺上的最后輝煌。
在一番戀戀不舍的說辭之后,那長老終于回座,接下來便是一番歌舞表現。
看來非要把花架勢做足,才是正式的演武爭親的場面。
棲霞界的歌舞還是極佳的,許多唐劫曾經世界做不出來的動作,在這里卻是輕易可得。
一群仙子乘著云,駕著霧,從空中降落,舒緩長裙,漫空飛花,舞姿翩躚帶出一片婀娜之情,櫻口輕張吐出一片天籟之音。
這音律絲絲,能鉆入骨髓,仙舞飄飄,亂花迷人眼,就連唐劫都有些意動神搖。
好在他只是略一迷茫即清醒過來,心知這歌舞只怕不是簡單的歌舞,還帶了迷情亂心之法,怪不得只是一舞就讓那么多人如醉如癡。
這刻放眼看去,只見周圍大部分人都呆呆看著場中舞女,眼神迷離,惟有少數人不為所動。唐劫一個個看去,已將那些此時還能保持清醒的人的樣子一一記了下來。能夠抵御這歌舞者,莫不是心志堅毅之輩,不管其實力如何,都需慎重對待。
當然,這不包括天心真人們。別人抵抗誘惑,還需眼觀鼻,鼻觀心,靜心緘默,定力自抗,真人們卻是坐于高處,盡情欣賞曲樂,交談自若,那迷情之舞,亂心之音于他們仿佛之是一陣清風,微不足道,甚至無需理會。
唐劫對此到不奇怪,天心真人經歷心魔大劫,能走到這一步的莫不是心性堅毅之輩,豈會被小小幻舞所迷。
他在觀察人,殊不知人也在觀察他。
于臺上的大人物們而言,此時的觀察得出的結論,或許比正式演武時的結論更有價值。他們坐于臺前,目掃八方,橫眉冷看蕓蕓學子,若指點江山般發出自己的聲音。
“此子不錯,定力非凡,曲樂不入耳,人舞不在心。”
“有心相抗,終是落了下乘。我看那個小子就不錯,看似一臉迷情的樣子,實則目光清澈,不為所動。正是萬花心中過,片葉不留痕。”
“切,裝模作樣,有何意思。咦,你看那小子,這時候竟然還有心觀察四周。”
“紅塵大樂里,能保持根本清凈心已是不易,還能在這靡靡之音中借機觀察周邊,分辨強弱,這才叫真正的定力非凡,心若明鏡啊。此子是誰?”
“他叫唐劫。”
“唐劫?這名字好生耳熟。”
“前兩年洗月派和天神宮一事……”
“原來如此……”
待到一曲終了,音舞同消,大部分人這才從幻境中解脫出來,紛紛額頭冒汗,尤其是那些參加正式演武的學子,心知剛才為曲舞所迷,導致失態,若有小宮主在看,那多半已失了一分。
這時那逍遙宮的長老才道:“彩蝶仙子的萬花紅塵舞,天下聞名,今日肯賞光,我逍遙宮亦不盛榮耀。”
那領舞女子在臺上對著逍遙宮盈盈作了一個萬福,這才領著身后舞女一起向空中飛去,飛入云端消失不見。
果然這退場的方式也非同一般。
這邊又是幾場歌舞過后,終于到了正題。
那逍遙宮長老宣布,仙緣會演武大賽正式開始,并宣讀規則。
昨日柳紅煙到是沒說錯,逍遙宮的規則果然是分成兩部分。
首先由一百二十名學子進行抽簽,然后同號相爭,擂臺對決。
每人五場,以積分最多的前六十人為勝。
比賽持續五天,從1號對決到20號。
總比賽場次為三百場,每日比賽場次為六十場,每派每日比賽場次為二十場,每人每日一場。
按照逍遙宮的安排,五天比賽如下:
第一天:天神對千情,洗月對天涯,獸煉對七絕。
第二天:天神對七絕,千情對洗月,天涯對獸煉。
第三天:天神對獸煉,千情對天涯,洗月對七絕。
第四天:天神對洗月,千情對獸煉,天涯對七絕。
第五天:天神對天涯,千情對七絕,洗月對獸煉。
這實際上就是各大派的對比。
分好場次后,就是所有參賽學子上去抽簽,抽到的結果會直接記錄在鏡心石上,再不可換。
同號相爭,意味著一件事,就是只要各大派的高手不和自己同號,那么自己就還是有很大可能進入下一輪比賽的。不許換號,也就是不許挑選對手,剩下的就看運氣與實力。
這刻唐劫和衛天沖一起上去抽簽,來到簽筒前,唐劫對著衛天沖揮揮手:“你先。”
“切,這種事有什么好讓的。”衛天沖撇了撇嘴,上去擎出一根簽子來,看看道:“12號,該你了。”
唐劫上前取出一根簽子,看過后笑道:“18號。”
取了簽子回去,演武場上正上方的六面鏡心石上,已開始現出各大派一個個取得號位的對應學子名稱,更是排位將其直接顯示出來。
其中彭耀龍不愧大師兄,連號都是最前的1號。戚少名是3號,蔡君揚6號,葉天殤9號,龍燾15號。
看過自己熟悉朋友的號碼后,唐劫便去看與自己同號的其他五大派學子都有誰。
天涯海閣閔東,千情宗嚴白冰,七絕門羅洪,天神宮魏子峰,獸煉門姜慶松。
也就是說,接下來的五天自己要與這五人對戰了。
不過這五人名氣到不算太大,大概也就是天神宮的魏子峰稍微有些名頭,卻也遠不是天神宮中最出色的幾人之一。
這段時間,大家閑著沒事,又是一起吃飯,又是演武場打鬧,再加六大派各有暗子,相互打探,真人們有心奪宮,也會給予具體資料,所有一百二十人的參賽者資料,基本上人手一份,大家都有。
別說他們這些正式參賽的,就是未參賽也都有相關資料了。
正因此唐劫一看五人名字就知道自己進了個弱組。
不用說“如無意外”這種話,就是用一只,唐劫自忖都能進下一輪了。
他這邊正滿意自己的運氣,身旁衛天沖卻突然叫了一聲:“媽的!我要和云無極那混蛋打。”
唐劫聞聲望去,只見頂上鏡心石上,天神宮的12號欄上,果然寫著云無極的名字。
云無極是此番天神宮派出學子中三杰之一,再加上本身長得俊俏,奪魁呼聲極高。衛天沖碰上他,也算倒霉。
唐劫幫他看了看,見其他四派到沒什么太明顯的強手,就是一個天涯海閣的姜斌要麻煩些,但衛天沖全力應對的話也未必不能勝,便拍拍他肩頭道:“別急,還有機會。大不了輸一場爭其他場次。”
“恩。”衛天沖顯然也看出來了,自己碰上云無極雖然極倒霉,但總算還沒倒霉到家。
那邊蔡君揚的臉卻是徹底沉了下去:“干他娘的。”
唐劫和衛天沖一起看6號。
天涯海閣藍玉,千情宗李志平,七絕門劉靳,天神宮馮如冬,獸煉門赫連虎。
看到這五個名字,唐劫和衛天沖先是呆了呆,隨后再克制不住大笑起來。
無他,實在是這蔡君揚也太倒霉了些。
藍玉,天涯海閣目前排名第一的學子,而且是整個門派排名第一,而不是天涯海閣男學子中排名第一,號稱天涯海閣近百年來的第一天才,脫凡境百煉期。
赫連虎,獸煉門排名第一的學子,脫凡境百煉期。
李志平,千情宗參賽學子中排名第三。雖然只是參賽學子中排名第三,這份實力也是非同小可了,剛入脫凡。
劉靳,七絕門排名第四,剛入脫凡不久。
唯一弱的大概就是天神宮的馮如冬了,靈海境。
五個對手,兩個排名第一,一個排名第三,一個排名第四,這是典型的死亡之組。
蔡君揚也是倒霉催的,竟然被分到這一組里來,基本出線無望,讓唐劫衛天沖怎能不笑。
蔡君揚狠著臉問:“老子進不了下一輪,你們很開心嗎?”
唐劫拍拍他肩膀:“哪有,哪有,只不過一百二十名學子,一共只取十名。純以實力論,君揚,你覺得你有希望嗎?”
蔡君揚呆了呆,終究搖了搖頭。
論實力,不過是學了一手神霄秘法的自己,的確還不夠格進入六大派十大最強。
“那不就行了,反正總是進不去,你不覺得輸給藍玉赫連虎還多少有些面子嗎?”
蔡君揚一聽到也是那么個理兒,正想點頭,突然又覺得不對,怒道:“他娘的,你憑什么說我就一定會輸?說不定那藍玉名不副實,繡花枕頭一包草,老子一記十九天星劍就把他打飛呢?”
“癡人說夢。”一個聲音在這時突然響起。
唐劫蔡君揚他們一起回頭,只見身后不遠處站了一個黑黑瘦瘦的矮小男子,正不屑看著他們。
蔡君揚大怒:“你剛才說什么?”
“我說你在做夢呢。”那瘦弱矮小男子卻是絲毫不讓地回答:“你可知那藍玉在兩年前就曾力戰開智妖物,那時他尚未脫凡,只是靈海巔峰,就以一對二殺死兩只開智下品,你能做到嗎?”
蔡君揚聽的一滯,以他現在的實力,一只開智下品或許還能應對,同時對付兩只,必敗無疑,何況這還只是藍玉兩年前的實力。
別說蔡君揚,就連唐劫聽得都眉頭暗皺。
雖然他連開智上品的妖狐都殺過了,但是開智妖物的實力他卻從未小覦過。如那黑牛妖,也是開智下品,如果讓自己現在一次遇到兩個,在無幫手情況下,他也不敢言必勝。
那藍玉能以一對二,如果贏的是山貓那類下品,到還沒什么,如果是黑牛層次,那就真得要令人驚恐了。當然,更可能是紅鷹或青狼層次的。
不過這時候他更關心眼前這黑瘦之人。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人似有幾分熟悉,一時卻又說不上來。
此時那黑瘦男子還在冷笑:“至于現在,前不久藍玉親赴斷魂山,以百煉之身戰開智上品的魅影天狼,戰而勝之,不知你又如何?”
魅影天狼?
唐劫心中微動,這貨在妖類中和幻影妖狐有些類似,其實都不是太擅長戰斗的妖類,就是說屬于同階中的弱者。
藍玉越階而戰,選擇的卻是弱者,由此可見他也沒把握能戰勝真正的開智上品。
當然,這藍玉的實力肯定比自己強,畢竟自己當初勝妖狐靠的是群毆,甚至連滅魔拳都動用了,兩者不可相提并論。
一連兩句問話,逼得蔡君揚無言。
他羞愧難當,干脆也不辯駁了,指著那黑瘦男子道:“你是誰?到我們洗月派的地面上來做什么?”
那黑瘦男子卻是一揚脖不理他。
這頗有些娘娘腔的動作看得唐劫心中一怔,似是看到了什么熟悉的畫面。
再仔細看那人咽喉處,再仔細看那黑瘦男子的臉形,他終于意識到什么,嘴邊擰出一絲笑意。
他說:“那你呢?比起你藍師兄,你又如何?”
“啊?”黑瘦男子明顯呆了一下,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一雙閃亮明眸瞪向唐劫。
唐劫已哈哈長笑著欺近:“再裝就打你屁股!”
說著大手已抓向黑瘦小子的手腕,一把拉向自己懷中。
那黑瘦小子大羞,失聲尖叫起來:“討厭,松開啦!”
唐劫卻不松手,只是笑道:“明明早就來了,卻不來見我,還敢戲弄,該罰!”
幾名洗月派學子被這男男相擁的場景驚得目瞪口呆,心想原來你唐劫喜歡的是這個調調兒。
還是衛天沖終于意識到什么,拍著腿跳了起來:“許妙然,你是許妙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