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伴隨著一聲巨響,牧毅他們所在的山頭驟然炸出大片煙云。
一道黑色煙柱在爆炸中沖天而起,筆直向上,直沖天空。
這黑色煙柱就象是墨流噴于紙面,只一瞬間就將天空侵染成一大片烏黑,使白晝化為黑夜。
不僅如此,這侵染中黑色的煙霧更是分成無數相對細一些的煙柱,從空中向著四周蔓延,瞬間彌漫了周邊大片土地,再從空中急速下落,在空中拉出一道又一道的煙柱。
這一幕景象看起來就象是一個巨大的鳥籠正在天地間生成,山頭中央的粗大黑柱就是這鳥籠的中梁,源源不斷地向四方提供力量,而彭耀龍等人在這刻就成了籠中之鳥。
烽火煙羅陣!
“快走!”看到這幕景象的唐劫驚的整個人頭皮都炸了。
再沒有誰比他更了解這鳥籠的意義了。
煙羅大陣!
盡管還不明白是什么性質的煙羅陣,但煙羅陣最明顯的特點就是強攻強困,利于群戰。本來煙羅陣還有個弱點,就是中央煙柱本身可以強攻破之。但七絕門布置的巧妙,以山體為中心進行布置,中央煙柱有大半截藏于山體中,先保護住了關鍵部分,接著再以劍陣和洗月派力拼一場。
那場斗法消耗了洗月學子大量的法力,再加上山勢地利,雙重保險,想以強力催之已基本不可能。
因此只一瞬間唐劫就明白,身在這陣中,洗月派已沒有任何勝利可能,這刻只是拉著衛戚二人狂奔。
天地間的煙柱還在不停地落下,將整座小山和周邊土地都籠罩在它的黑色煙潮中,看到此景彭耀龍他們也知道不對了,一起向外急飛,趁著此時煙羅陣尚在生成過程中趕快離開方是上道。
只是七絕門辛苦擺下此陣,又怎么可能讓他們輕易就走。
就在彭耀龍他們回飛同時,一直未出手的牧毅突然半身下蹲,右掌猛地對著地面一擊。就見那空中一道煙柱驟然變換,轟地一下向著一名學子撞去。
那煙柱明明是煙霧升成,這一下撞在那學子身上,卻如根鋼鞭般抽得那學子筋折骨裂,狂吐鮮血的逆飛而回。
唐劫見狀大叫:“那是織天羅,別讓它們碰到,會捆住你們的。”
煙羅陣的特點就在于擁有強大的困縛能力,以煙霧為柱,成天羅地網。
遠方的一道道煙柱還在四面八方不停落下,如一根根彎曲鐵柱,形成封困囚籠,彭耀龍他們還在朝著籠間空隙飛,但唐劫知道,那些空隙看似空曠,其實早有無形的護罩封閉一切。
七絕門積心處慮布置這一切,自然不可能讓洗月學子們就這樣輕易逃離,即便唐劫先走一步,也無法脫離大陣的有效范圍。
眼看逃離無望,又一名學子掏出一張符。唐劫看到驚呼:“不要!”
就見那學子已化成一道黃光向著地底射去。
然而就在他進入地底的一瞬間,一道氣柱從地下竄出,那鉆入地底的學子竟是被這氣柱一下沖出了地底,慘呼著飛向空中。
唐劫掩面不愿再看下去。
煙羅陣以天羅地網著稱,上有織天羅,下有錦鐮網,織天羅以困敵,錦鐮網以傷人,相比天羅,地網更兇。這哥們敢往地底鉆,能活著都是幸事。
等等,活著?
唐劫心中突然一震,猛地停下腳步,看向周圍。
“唐劫,你干什么,快跑啊。”看他停下來,衛天沖急喊道。
“不對!”唐劫看著天空自語:“天羅以縛,地網主殺,為什么該縛不縛,該殺不殺……是了,偷工減料之下,法陣威力終究還是有所不足。”
“唐劫!”戚少名也喊了起來。
唐劫不理,只盯住之前那學子鉆入的地底,雙眼微泛光芒,口中更是快速蠕動出一連串奇特字符,只是聲音之低,誰也不知道他在說什么,惟有觀景臺上那七絕門的青袍老者哼了一聲:“竟是看出大陣缺漏而進行推演,可惜,如此倉促之下……”
他話未說完,就見唐劫目光陡然一亮:“找到了!”
這句話說得有力而清晰無比,那青袍老者輕易捕捉,愕然道:“怎么可能?”
與此同時,彭耀龍等人已沖至籠邊,正撞在籠間護罩,強大的反沖力直接將眾人撞回。
烽火煙羅陣下,洗月學子已成籠中之鳥,同時就聽砰的一片密集爆響,下方地面已撲撲撲射出無數細小氣柱,就象是地底噴泉般向外狂冒。
困局既成,殺勢立起!
就在眾人絕望之機,唐劫已向著一處地點沖去,同時喊道:“大師兄,助我一臂之力!”
彭耀龍高聲問:“你要我怎么幫忙?”
“用大摩羅天王咒,看我手勢,我讓你轟擊哪里就轟擊哪里!”
“好!”彭耀龍已再運大摩羅天王咒。
同時唐劫對著遠方一處地點一指,一道元氣針打了出去:“這里!”
巨大的手掌已對著元氣針所指方向落下,在那土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還有這里!”唐劫又打出一針,巨手接著落下。
唐劫雙手連揮,一根接一根的元氣針飛出,彭耀龍也就跟著連連按掌,不僅是他,其他學子也紛紛出手,此時此刻,除了信任唐劫,他們已別無選擇。
隨著這一下下轟擊,地面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的坑洞,伴隨著這些坑洞的出現,是周圍狂放的氣柱也在一個接一個的消失,大陣之內,竟然漸漸出現了一塊安全區域。
山頭上蕭文林忘等人臉上同時變色,蕭文已道:“這怎么可能?唐劫怎么會這么快就找到陣節所在?”
烽火煙羅陣有大量陣節,這些陣節是維護大陣的關鍵節點,每一個陣節受到破壞,都會對法陣造成影響。
不過陣節并非核心要害,難以尋覓不說,就算被破壞也只是部分受損,無關大局。反倒是找到它需要的計算量太大,一般破陣不會這么做。
唐劫敢這么做,還是因為他看出了這陣法本身有缺陷,再加上他運算飛快,卻是上手先破陣節,為大家爭取了一絲容身之地。
相比蕭文的震驚,牧毅顯得更加鎮定:“網破了就補,魚兒的力氣再大也別想和網比!”
右手對著地面再按,烽火煙羅陣內立時一片風起云涌,下一刻,那被打出的地面凹洞竟然又奇跡般的愈合起來。
與此同時,牧毅左手竹笛一轉,用力吹出一聲,這一聲之下,唐劫只覺得腦子里象有根針刺了一下,“啊”地叫出聲來,正到關鍵時刻的運算卻是被一下打亂。
唐劫立時失去陣節方位,這一下元氣針竟沒能打出去。
“唐劫!”葉天殤喊道。
唐劫捧頭喊道:“牧毅在修復破損。他有杜門旗掌握變化,又有無相天音進行干擾,天時地利,我拼不過他!”
“那怎么辦?”彭耀龍也急了。
唐劫卻不回答,只是回身看向那些天邊煙柱。
這些煙柱雖然已經形成,來自中央天幕的黑煙卻還在不斷出現,使得煙柱越來越粗。
唐劫沉聲道:“離破天,縛龍樁……好你個牧毅,我還真是小看你了,竟然還懂圍城必缺!”
天下逃逸之術雖多,一般卻不出飛行,遁地和傳送三種逃逸方式,因此但凡困縛大陣,除了封天鎖地外,往往還要困縛空間,隔絕傳送,才能達到萬無一失。
烽火煙羅陣本來也應該是有這個功能的,那天空黑幕就可以讓一切傳送無效,但唐劫看到的卻是牧毅正在犧牲隔絕傳送的功能,而不斷強化封天鎖地局。
這意味著如果大家有足夠強大的傳送法術,就能逃離此地。
洗月學子有嗎?
傳送令牌!
這一刻牧毅的目的昭然若揭,他其實就是在給洗月學子兩個選擇:坐困等死,又或認輸逃離。
七絕門與洗月派并無死仇,雖然牧毅利用報復心逼得云無極與他合作,但就他本人而言,卻不希望繼續激怒洗月派,同時給洗月派一條生路的同時,也能減弱他們的反擊,畢竟烽火煙羅陣的組成材料少,本身不夠牢固,也怕對方絕地反擊。
意識到這點,唐劫心中也是一陣絕望。不過唐劫的性子也極堅韌,越是值此危機時刻,他反倒越是果斷。
這刻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唐劫猛地揚頭道:“彭師兄,葉師兄,你們大家聽我說。”
所有學子一起看著他。
唐劫高聲道:“牧毅在這里布下了煙羅大陣,卻放開了傳送,現在只要你們發動傳送令牌,就能離開福地。不過這樣做,也就意味著我們敗了!我們將失去爭奪寶物的資格,甚至我們已經在手的兩件寶物也將因為時間不足而被取消資格,最終歸于贏家之手。也就是說……我們將一無所獲。”
他看看大家,大聲道:“這樣的結局,你們愿意嗎?”
彭耀龍嘿了一聲:“當然不愿意,唐劫,你到底有什么主意就快說出來吧。”
唐劫道:“在陣里,我是破不了他的煙羅陣了,不過在陣外,我還有一絲機會。我有個方法可以讓自己強行突出此陣,但我需要你們的幫助。不僅如此,我還要你們在這里幫我拖住七絕門。還有就是,不管怎樣艱難,你們都要在這里堅持下去,不要傳送離開!”
眾人同時沉默了。
彭耀龍低沉著嗓音道:“如果你沒做到呢?”
唐劫回答:“那你們可能會死在陣里。”
“明白了。”彭耀龍點了點頭:“既然這樣那還猶豫什么?趕快出陣,破掉這討厭的大陣,把我們救出來!”
“對!”所有人同時喊了起來:“快快離開去破陣!”
“破陣!”
“破陣!”
“破陣!”
一連三聲大喝同時在人群中響起。
氣柱在竄升,天幕仍彌漫。
這一群洗月學子在風中挺立,背后是無數的硝煙在升起。
那一刻,他們象極了一群視死如歸的士兵。
長吸一口氣,唐劫點點頭道:“好!”
他先是發動無相金身,凝水罩,然后對著地面一指道:“集中你們所有的力量,轟!”
十二人同時出手,一起對著地面轟下。
就在坑洞出現的同時,唐劫取出一物對著地面按下。
小五行遁地符!
正是他當初從水夫人那里得到的法符。
當初他在靈臺閣一口氣得了四種法符,天璣斬將符,守岳鎮妖符,黃泉符和小五行遁地符。
前三種符都已用過,尤其是老鴉嶺與幻影妖狐一戰,更是將天璣斬將符和守岳鎮妖符一氣用盡,惟有這小五行遁地符作為保命符,因為唐劫一直未逃過而保留至今,卻在今天終于發揮作用。
這刻一符之下,強大的遁光已縈繞唐劫全身,帶著他向地底鉆去。
與此同時地下氣柱暴起,向著唐劫兇狠撲至,正打在他身上,未等唐劫身上飚血,遁地符已帶著他高速沖出,彭耀龍等人就看到地上一溜排的氣柱瘋狂從地底竄出,從他們腳下一路延伸至大陣之外,消失于茫茫林海間。
“這……這是……”學子們看著這一幕紛紛目瞪口呆。
唐劫的脫離方法說簡單也極簡單,就是利用陣節受損法陣本身攻擊威力有所不足的缺陷,以遁地符強行沖關。煙羅陣的鎖地局是以錦鐮網為主,相比織天羅,錦鐮網更強的是殺傷力而不是封禁能力。只不過由于它的殺傷力太猛,以至于很少有人敢于頂著錦鐮網硬上。
但是唐劫敢,利用先天已有的缺陷,再加后天努力的破壞,唐劫硬生生在這大陣上撕出了一個可供突破的缺口,接著就是依仗自己的身體強行沖破。
這是一場豪賭,沖出去,海闊天空,沖不出去,死得其所都省得埋了。
正因此,使用此方法不僅需要非凡的眼光,強大的運算,更重要的是無所畏懼的勇猛與強大的自信。陣節只在被破的第一點時間最弱,而生死關頭的每一秒猶豫,都只會讓闖關者更加靠近死亡。
這刻眼看著唐劫借助于遁地符呼嘯而去,就連牧毅都不由喃喃說了一句:“好一個唐劫,果然有膽有識!”
“可是牧師弟,走了唐劫總是個麻煩,接下來我們怎么辦?”蕭文問。
牧毅卻不說話。
他怔怔看著地面,仿佛是在看螞蟻打架一般。
好一會兒,他才道:“唐劫不會走,他會回來破陣的,而從外面破陣的最好辦法,就是杜門旗。”
林忘小心道:“唐劫未必會知道杜門旗在哪兒……”
牧毅肯定道:“他一定會知道!”
一群七絕門學子互相看看,蕭文點頭道:“既如此,就由我去守杜門旗吧,我也正想會會他。”
牧毅道:“劉靳,孫宜,你們也去。”
蕭文眉頭一皺:“牧師弟,你不相信我?”
牧毅看著自己的手心,喃喃道:“我只想更有把握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