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擊殺
“喝!”
纖細的樹枝打在飛來的石子上,閃出一點白光,將其打飛出去,在接下這一擊的同時,夕殘痕的臉色也陡地白了一下。
果然還是靈氣不足嗎?
沒有正式的修煉法門,雖然已開啟玉門,能夠吸收靈氣,化為己用,卻由于靈穴未開,無法存儲,導致每次都只有一擊之力,一擊過后就再無力施展。
盡管如此,在反復磨合中,夕殘痕對縱劍十二式卻是越來越熟練。
小虎對他的訓練其實并不在于攻擊,而在于閃躲和格擋,至少當小虎戰斗時,不用每次為了保護這個家伙而分心。
這刻一擊打飛石子,小虎已撲過來對著夕殘痕就是一爪。
夕殘痕只看到光影一閃,連小虎的身形都看不清。但是這兩天的苦練讓夕殘痕已經逐漸適應了這種情況,就在小虎發動的同時,已就地撲倒。
虎爪擦著夕殘痕頭頂掠過,一擊撲空的同時,虎尾已對著夕殘痕抽下,夕殘痕卻未等倒地就已向一側翻滾過去,虎尾抽在地面,夕殘痕已回身揚出一把泥土,同時連滾帶爬地跑到一棵樹后。
就在小虎還要再撲擊時,樹后一柄長劍驟然伸出,這一下出劍極隱蔽,且是算準了小虎撲擊方位而成,相當于小虎自己撞上去,正中腹部。
小虎身形立時一滯,看看夕殘痕,夕殘痕已是嘿嘿得意地笑了起來。
小虎歪了歪頭,發出一聲莫測難解的低吼,雖不明其意,但夕殘痕能感覺到,它看自己的眼神已然溫柔了許多。
虎尾如手,摸了摸夕殘痕的腦袋,小虎這才轉身離去,走到一棵樹下重又趴下睡覺了。
這是代表自己已經出師了嗎?
夕殘痕開心的笑了。
他走過去,摸摸小虎,道:“謝謝你,寶兒。”
小虎看看他,夕殘痕躺下來,枕在小虎的肚皮上。
看著頭頂天空,他說:“感覺真好……我是說不用挖礦的日子。在礦洞的時候,我每天都要小心翼翼,要小心可怕的怪物,怕它吃了我,要小心其他塊頭比我大的人,怕他們搶了我。我記得我第一次被搶的時候,是我入礦的第三天。那時候我挖一塊上等品質的原石。它可真大,怎么也得有十多斤吧。當時我高興的叫了起來,我說我發財了!然后一個很黑很黑的家伙就過來,給了我一巴掌,把礦石搶走了。”
小虎靜靜聽著。
夕殘痕繼續道:“那是我第一次被人搶,后來我才知道這不是什么稀罕事,在礦洞,象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從那時起我就小心地不再讓任何人靠近我。我經常會想,明天我會不會還活著?也許今天我還在這挖礦,明天我就是坑底的死尸。沒有人會關心我,除了妹妹,沒有人關心……”
夕殘痕的聲音漸漸低垂了下來,小虎用虎頭拱了拱夕殘痕。它并不能全部聽懂夕殘痕的話,但是它感受到了那強烈的情感,感受到了夕殘痕心中深深的悲哀。
它有些奇怪,不明白為什么這少年會突然傷感起來,是因為自己不理他嗎?
于是它好奇地看著少年,不過接下來,少年的心情明顯好轉,因為他抱著小虎的頭,喃喃道:“一直到碰上你們。公子救了我,救了我妹妹,還教導我,還有你……你也是一只好老虎。別人都說妖物不好,可我覺得,你比好多人要好一百倍。可惜的是你還沒有開智,還不會說話,不過沒關系,你能懂我說的,對嗎?”
他摸著虎臉欣然道。
小虎就那樣怔怔地看著他。
一陣風吹來,吹動落葉滿地。
夕殘痕突然笑了笑。
他說:“知道那個搶我的家伙后來怎么樣了嗎?有一天晚上,我偷偷摸到他家去,趁著他睡覺的時候,用刀子捅了他。”
小虎的目光陡然凌厲起來。
夕殘痕看著小虎,嘿嘿的笑:“所以……”
話未說完,夕殘痕驟然轉身,一劍砍在身旁一根樹藤上,那數藤斷裂,伴隨著轟的一聲響,一大片釘刺木排從天而降,落向不遠處一片草地。
劍光暴起,將木排絞成粉碎,平地上已現出一名石門弟子的身形。只是就在他出現的同時,小虎已暴射沖出,一巴掌打在那弟子身上。
那弟子痛呼著跌飛,夕殘痕已又是一劍砍在另一根樹藤上,刷刷聲響中,數根木制長矛已從林中飛出,刺向那弟子。
那弟子也算反應了得的,就這樣還能一挺身躲過長矛,翻身落地,尚未來得及行動,就聽撲的一聲響,一柄劍尖已從后背穿透他胸前。
那弟子全身一顫,口中已滲出血水,整個人凝立不動。
夕殘痕冰冷的聲音響起:“所以我其實不是第一次殺人!”
抽劍后撤。
“嚎!”那弟子狂叫著回身劈砍,想要殺死夕殘痕,夕殘痕卻是一個翻滾便輕松躲開了。
那弟子還想追擊,小虎已沖過來,一巴掌打在他的腦袋上,徹底終結了對方的性命。
夕殘痕這才走過去,先是用腳踢了踢對方,確認此人已死后,便開始摸索那弟子的芥子袋,上一個被殺的洪安濤沒給夕殘痕帶來什么好處,窮的連個芥子袋都沒有,這一個就明顯不同了。
衣著華麗,身上配著芥子袋,當能有所收獲。
打開芥子袋看了看,夕殘痕笑道:“運氣不錯,寶兒你看我發現了什么?”
從袋中取出一物,卻是本修煉心法。
上面寫著五個字“龍虎嘯天訣”。
“哈哈,這是修煉法門唉。”夕殘痕開心道:“沒想到公子還沒給我修煉法門,這個笨蛋到是給我了。”
脫離了殺人時的冷酷,夕殘痕又變回少年的樣子。
“不過不是說好的功夫都是無紙傳授的嗎?這法門記在冊子上,定然是不值錢的,我到底是學還是不學呢?”夕殘痕凝神細思,想了半天突道:“考慮這么多做什么。那些刺客定然還會再來,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吧。大不了以后轉頭重練便是。”
說著已將冊子收起,再翻袋子又找到幾瓶修煉丹藥。
這些丹藥算不上什么好貨,不過對于夕殘痕而言已是極為難得。
接著夕殘痕又從袋中取出幾件青衫。這青衫樣式與那件石門派弟子衣卻有所不同,布料上乘,做工精細,衣服上還繡著七葉草標記。夕殘痕看這標記有些眼熟,想半天才想起來這是七絕門的圖案。
他恍然大悟道:“寶兒,我們好象殺錯人了,這個人不是石門派的人。”
寶兒不解地看看他,夕殘痕隨即把嘴一裂:“殺錯就殺錯吧,喬裝易服,隱秘接近,多半是圖謀不軌,非奸即盜,再說也不是文心人,更不用對他客氣。”
夕殘痕手一揮,就把這事這么抹過去了。
最后從芥子袋中又取出一物,卻是一大塊黃澄澄的東西,看起來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夕殘痕正拿在手中反復看,寶兒的目光驟然熱烈起來。
它猛地撲過去,一口搶下夕殘痕手中的物品,大嚼著三口兩口就那物吃了下去。
“寶兒!”夕殘痕吃驚地看著小虎。
吃下這黃澄澄的東西后,小虎身上竟然散發出一種柔和的光。
這光芒籠罩小虎,竟然襯的它有了種高貴圣潔,出塵脫俗的感覺,看得夕殘痕眼都直了。
片刻后小虎身上光華消失,小虎竟然打了個哈欠,走到一旁自去睡了。
只是這一睡,就見它身上膚色晶瑩,似有什么東西在流轉。
夕殘痕湊近了去看,卻見是它皮下血脈賁張,血液在流動,竟有種長江大河奔騰肆虐滔滔不絕的氣勢。傾神聽去,那血脈深處隱然間傳來一聲狂野虎哮……
石門派對唐劫的監視明顯降低了。
這讓唐劫大惑不解。
是欲擒故縱?還是有了什么別的緣故?
不過在東道主日益冷淡的態度中,唐劫感受到了一絲隱藏的逐客味道。
這讓唐劫大感驚訝,因為如果這是真的話,就說明石門派已不再懷疑他和之前的事情有關。
問題是在這件事上,唐劫壓根就沒打算洗脫嫌疑,現在嫌疑卻莫名其妙的自己跑了,這算怎么回事?
唐劫百思不得其解。
但不管石門派怎么想他離開,唐劫就是不走。這小子臉皮無敵,渾然不顧別人的冷嘲熱諷,就這么在這石門派上住下來了。
今天唐劫正在山上轉悠,就看到幾名石門派弟子正從遠處走來。
這幾人見到唐劫,哼了一聲,也不理他就自離去。
只是擦肩而過的時候,風卻送來了幾句不那么好聽的聲音:
“那個就是洗月派的唐劫?”
“注意點,什么唐劫唐劫,要稱上使。”
“什么狗屁上使,不就是一個脫凡初境嘛,境界和我們差不多,有何可張狂的。”
“就是。我看那小子也不過如此,也不過就是仗了個出身好才能如此囂張,真論實力未必比得上林師兄,真打起來,師兄一巴掌就能拍翻那小子。”
“正是正是。”一片附和聲響起。
這聲音如此清晰,完全沒有避忌到唐劫的存在,甚至于隨著雙方距離的拉開,聲音反而更大更清楚了,就象是有人故意把聲音送到唐劫耳中。
對此唐劫也只能無奈笑了。
恩,雖然法子是低級了些,但別說還真有效。
一旦自己和這些石門弟子打起來,不管誰贏誰輸,唐劫都沒理由繼續在石門派呆下去了。
所以面對這嘲諷,唐劫也只是一笑而過。
不過下一刻,有一人已說道:
“果然是個膿包,什么狗屁大派上使,分明就是個廢物。廢物的爹媽生出廢物兒子,廢物的老師教出廢物徒弟,我看啊,此人身邊多半就是一群廢物。”
說著已放出一陣狂妄笑聲。
唐劫的臉色沉了下來。
這嘲諷的級別明顯提升,連父母家人師長尊親一起帶了進去,唐劫已經有種想忍都不能忍的感覺。
他回頭深深看了一眼,說話的一共四人,為首的是一名面色陰婺的青年。
唐劫認識他,他叫林凡,是石凈齋的親傳弟子,已入脫凡九轉,論境界比唐劫還高一個檔次,至于其他三人都不過說脫凡初階,和唐劫差不多。
這刻唐劫看看這四人,林凡也毫不示弱地回瞪唐劫。
若在往常,給他幾個膽子也不敢對洗月派的使者出言不遜,但如今他奉師命趕唐劫下山,允許他使盡手段,最好的辦法自是挑起一場爭斗。
不過年輕人做事,極容易失了分寸。
嘲諷挑釁并無不可,辱及父母家人則明顯過了,尤其是這種主動挑釁,直接往要害刺的說話,簡直是怎么找死怎么來,就算唐劫涵養再好也不能忍。
他看看林凡,道:“在主人家吃喝了幾天,沒想到還碰上了護食的狗。看在主人的面子上,我暫時不打狗,不過出了這個院子,狗要是敢追上來,就莫怪我翻臉了。”
說著已向山下而去。
他說是“要敢追上來莫怪我翻臉”,其實就是在說“你丫有種咱們下山打”。
那四人互相看看,還是林凡臉色一狠道:“走,難不成還怕了他了?”
就算是上使又如何?反正自己是奉師命行事,正樂得借機會收拾唐劫。
四人同時跟隨下山,出了石門峰,就見唐劫正向著遠處飛去,速度極快,竟完全沒有停留的意思。
“唐劫!”林凡喊了一句。
唐劫回頭看看,冷笑道:“幾個蠢貨,讓你們下山就下山啊。有本事追上小爺再說。”
說著竟是加速飛離開去。
“想跑?”林凡低哼一聲,眼中已掠過殺意。
喊了聲追,四人已同時奮起直追,五道人影在天空中劃出五道光芒,沖向天際。
林凡的速度最快,遙遙在前,不斷拉近著與唐劫的距離,不過也因此與自家師弟漸離漸遠。
這反倒讓林凡看出唐劫用意,對方分明是在利用速度將他們分開,以免陷入圍攻,不由大笑起來:“唐劫,你就會使用這種鬼蜮伎倆嗎?這分化離合之策也不過如此,有膽放馬過來和我一戰!”
“誰說我是要離合你們了?”唐劫嘴角露出不屑一撇:“就憑你們也配?”
林凡一怔:“那你跑什么?”
唐劫的眼睛已經瞇了起來,一邊飛一邊回答:“跑什么?自然是離石門峰遠些了。石凈齋那只老狗想必還在暗處看著呢吧?有他在,這一戰便如小孩子過家家,忒過無趣。我已對那些分不出生死的戰斗無甚興趣,既然你主動挑釁,言辭又辱及我父母家人師門,甚至還主動追殺……我自然要把你宰了才是!”
說著唐劫身形一轉,已落在附近一座山頭,傲然挺立,斷腸刀對空一指:“如果是以前,我或許還不會如此,不過最近兩年,我漸漸適應了這世界。既然這棲霞界本就是弱肉強食之世,那么身為弱者就當老實乖乖的聽話,主動挑釁即為找死,此正是棲霞慣例,殺你,至少在這棲霞界于法于理皆無錯!既如此,當殺便殺!”
說著他斷腸刀一揮,已劈斬出一道雄渾刀風,氣勁如長虹貫日,直指林凡。
無雙斬!
林凡哪想到唐劫竟如此果斷,說斬便斬,驚的長呼一聲,雙手已連續打出印法,一道道洪峰巨浪般的氣勁涌出,這一記犀利無匹的無雙斬竟是被林凡就這么揮手之間生生擋住了。
九轉比之百煉,最大的特點就是靈氣實質化。
百煉以強身健骨為主,是對肉身層面的巨大改造,而九轉是對臟腑為主,對內腑方面的巨大提升。這種提升與玉石之體有所相似,卻又差別。
玉石之體是純粹的強大五臟六腑,使生機不絕,如唐劫大成的玉石之體,可裂心不死,百毒難侵,九轉體在這方面沒有玉石之體強大,但是由于心,肝,脾,胃,腎,肺,腸,膽,腦,人體九大要害靈化淬煉,達至身靈合一,靈氣運用能力大增,因此舉手投足間都帶有強大效果。
當日那古家的九轉因為不過是勉強踏入九轉門檻,別說九大要害靈化淬煉,就是一處淬煉都未達到,因此空有九轉之名,而無九轉之實。
這林凡卻是真正的九轉期,九大要害靈化已成其四,因此出手動作快捷,哪怕只是隨意揮出的一劍,都有一定的術法效果。
境界的差異,越到后面越明顯,越階挑戰的難度也越來越大。
正因此,林凡雖然遭遇突襲,但在正式法術都不及運用的情況下,僅是依靠靈氣實質化就生生擋住無雙斬,換成是百煉期的任何一名靈師,都很難做到這點。
只是就在他擋住這一刀的同時,刀光下幾點寒星驟然飛起,直撲林凡面門。
暗渡飛星!
相比數年的生疏,經歷了四年苦練的唐劫早已熟練掌握這一手法。
林凡沒想到會有此變,九點飛星同時撲向他眼耳口鼻都各處,他情急偏頭,只來得及躲過部分,還有數點飛星依舊砸在他一側臉上。
這一下飛星指打在臉上的感覺可不好受,立時在他臉上打出數個血洞,也就是他九轉之后,靈氣實質化,靈氣能夠自發護主,削弱傷害,飛星指本身又是以隱秘而非攻擊著稱,因此才沒把他的腦袋打穿,饒是如此也傷得他不輕,一只眼睛都險些被打瞎。
“啊!”林凡已憤怒呼叫起來。
他做夢也沒想到剛一交手,自己就被唐劫重創。
回轉身正要對唐劫出手,就見唐劫站在下方對著林凡又是一掌擊出。
這一掌撼動風雷,隱然間竟有龍吟之聲。
這當然不是真正的龍吟,而是此術法使用后,掌風激蕩所發出的聲音便如龍吟,故得名:
龍若手!
林凡怒吼著斬出一劍,這一劍他含怒而發,雖然倉促出手威力卻是不小,劍光若雷霆勁劈直接與唐劫掌影對撞,兩股強烈氣勢在空中對沖,一股巨大靈潮直沖天空。
龍若手顫了顫,竟是被林凡一擊劈至消散。
論修為境界,唐劫比林凡到底差了些,法術威力也有所不如。
但就在龍若手消失的同時,一片刀光乍現,再度朝著林凡席卷而來。
神庭千變,千裂斬!
林凡做夢也沒想到唐劫這一掌竟也有暗手,震驚之下,只能勉力揮劍相抗。
只是這一次他再不及發力,只勉強擊發一道靈氣,刀劍對撞,便如摧枯拉朽般破開劍光防御,狠狠撞進林凡懷中,林凡慘叫著跌飛出去。
看著林凡從空中跌落,唐劫這才哼了一聲追去。
這一戰他贏得有些僥幸,連續兩次出手都是暗藏殺機,石門派到底底蘊潛,象這種飛星指龍若手這種可以混合使用的法術幾乎沒有,因此林凡也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所以才被唐劫占了先機。
若他有準備,以他九轉境界,唐劫要贏他或許還是能贏,卻可能要經歷一番苦戰,甚至動用金芒與奪魂煞這兩大底牌。
如今能夠不用底牌自然最好,這刻正要補上一去給對方一刀,卻見遠處那三名石門弟子飛來。
他們看到林凡重傷墜落,心中亦自大驚,同聲叫了起來:“刀下留人!”
這個時候,這幾名石門弟子還存著一些僥幸念頭,認為唐劫不敢殺人。
沒想到唐劫隨手一揮,斷腸刀已破空飛襲,在空中追上墜落的林凡,一刀刺入他胸膛。靈力爆發,幾乎將林凡的五臟六腑都震碎,在唐劫控制下,斷腸刀回拉而出,切開林凡身體,于是就看到大片的血肉臟腑碎片在空中飄灑著跌落。
如此傷勢,神仙難救!
“你……”三名弟子目瞪口呆地看向唐劫。
唐劫虛空凝立,傲然回答:“出言不遜,以下犯上,按洗月令,罪當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