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清冷暗的世界,空空蕩蕩一應皆無。
惟有那宮裝女子的背影橫亙于天地間,充斥視野。
唐劫遙站在世界的一角,仿佛癡迷般看著那背影。
背影漸漸轉動著,仿佛打開的房門,一絲光亮隨著轉動從身側透出,照亮空間,卻怎么也看不清那女子的側面。
當背影轉動了約三分之一時,便再不動彈,任如何努力都不見效果。
下一刻,空間破碎,所有的影象消失。
唐劫發現已重新站在了陶然居的小屋內,對面的墻上掛著的正是那幅瑤女入夢圖。
輕輕嘆了口氣,唐劫知道這一次又失敗了。
自得了這瑤女入夢圖后,唐劫便仿佛嘗試象上一次那樣進入那種玄而又玄的狀態,可惜無論他如何參悟,感受,都無法把握到那一絲稍縱即逝的感覺。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瑤女入夢圖應當就是一幅悟道圖了。
至于定神奪魄,那不過是悟道時深陷其中導致一種現象,與煉魂珠一樣。
煉魂珠中的奪神煞,其最初存在的目的就是用來奪舍,只不過后來才發現,此物奪舍的成功率太小,反倒是奪舍期間造成的定神效果顯著,因此漸漸轉變了用法。
這副瑤女入夢圖,性質與奪神煞極為相似,本身是一件悟道圖,卻因悟道期間產生的定神效果而被用來作為戰斗法寶使用。
唐劫既然得了此物,自然是要好好參悟,可惜不管怎樣參悟卻都難以理解內中神蘊。
梅畫屏應當也是沒有參透的,不然不會拿來戰斗用。他的畫道雖然不錯,但歸其本質依然是法,不入大道。
由此可見,參悟這瑤女入夢圖應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唐劫覺得也沒必要急于一時。
在又端詳了那圖幾眼后,這方轉身離開。
生活簡單而平靜地進行著,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又是兩個月過去。
唐劫的心轉已然大成,第二轉腦轉也在按步就班的修煉著,進境還算順利,如無意外當可在學院畢業前完成,算算時間,離畢業也就剩一年多的時間了。
今天唐劫還在陶然居內坐修,突然屋外響起了敲門聲。
打開門一看卻是侍夢。
唐劫驚訝問:“你怎么回來了?衛家不是正需要你嗎?”
侍夢回答:“衛家需要的不是我,是你。再說我也不能老是為他衛家拼死命啊,九個月枯守,我已經對得起他們了。如今畢業在即,我也需要為自己打算一下。若是不能在這剩下的時間里有所突破,只怕從此以后你我就要無緣相見了。”
借助石門派分到的那數十萬之功,侍夢前些日子已在衛家脫了凡。
不過能脫凡不代表能進入洗月派,侍夢的境界在資源堆積下算是追上了前鋒,但在實際戰力方面依然堪憂。
如果是以前,差得太多也就罷了,但現在自己境界提升,實力增長,要是只輸一線,那便太過令人不甘了,因此侍夢決定全力以赴,看看有沒有希望進入門派。他來找唐劫,自然也是希望尋求他的支持。
唐劫道:“原來如此,是我疏忽了,不過你不用擔心,你入派的事包在我身上,十大我不能保證,入選百大,做個外門弟子,我想我還是可以幫到你的。”
侍夢大喜:“這可是你說的。”
唐劫笑笑:“大家好兄弟,你還信不過我么?對了,這段時間衛家如何?”
侍夢臉色一沉:“這也是我為什么急著回來的另一個原因。衛家有大麻煩了,這次你不出手怕是不行了。”
“哦?是嗎?”唐劫面色不動,帶著侍夢入屋:“有什么事,坐下來慢慢聊。”
隨著侍夢的說話,唐劫對這段時間衛家的了解也漸漸清晰起來。
這段時間衛家的情況的確是每況愈下,越來越糟了。
本來一個唐劫退出,衛家不會有那么糟。但一來他們擴張過速,本就極易遭遇反彈,完全是靠著唐劫和衛天沖的臉面在支撐。如今離去一個最重要的,反彈壓力大增,難免顧此失彼。二來又有玉華派他們在暗中支持,慫恿,鼓勵各路刁難衛家,導致反彈進一步增加。最后就是攻擊其實也是具有傳染性的,當有人從攻擊中得利時,就早免不了有效仿者,后者的實力或許比不上前者,數量卻可能是十倍百倍,帶來的麻煩與危害也更大。
唐劫回學院九個月,衛家卻仿佛經歷了九年,各種麻煩接踵而至,趕著前后腳的往衛家跑,不是今年某地的租子收不上來,就是某處的鋪子被混混砸了,又或哪處的下人鬧事作亂,甚或某家同行趁機傾軋。
這其中來自同行的競爭壓力是最大的,為了獲得利潤,人們總是無所不用其極,并敢于和任何人為敵。
七個月前衛家在外地經營的藥鋪被傳出賣假藥的傳聞,更有做事的小廝親自指證衛家管事,使衛家聲譽大受影響。好在藥鋪不是衛家主營,盡管知道那管事是被誣陷的,衛丹柏還是不得不忍痛免了那跟隨了自己十余年的衛家管事。此人后來潦倒街頭,又被人趁機發難,指責衛家無情,薄待家族老人。
五個月前,衛家在外地購買的田產被指責少報了數量,多余的充公,并課罰銀三千兩。少報田畝這事的確是有,畢竟這直接關系到課稅的事。不過這也是各家各戶都干的事,舉凡大家族幾乎都這么做,平均一百畝土地能報上十畝已是極有良心。官府衙門別的不查,偏偏查了衛家,不能不讓人懷疑這里面有問題。這也是第一次,有官府對衛家下手。
三個月前,衛家在蒼龍府的一家鋪子被查封,理由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是第一次,有在蒼龍府的產業遭殃。這意味著黑手已經不再是只對衛家在外的產業下手,更直接伸到了衛家本土地面上——侵略是一種慣性,直至失敗前都不會停止。
兩個月前,衛家有三處鋪子在同一晚發生失火事件,兩天后,一名小廝莫名死于在鋪子里。
事情一樁樁,一件件接踵而來,將衛丹柏忙的不亦樂乎,但是很快,真正致命的一擊來了。
一個月前,衛家的一支商隊被劫了。
“是通往望川鎮坊市的商隊。”侍夢說道。
“望川鎮坊市?”唐劫先是怔了怔,隨即明白過來:“難道里面還有仙家的東西?”
一支商隊遭劫也就罷了,衛家還賠得起,可如果還帶著仙家的東西,那性質就不同了,價錢可能從幾萬兩銀子一下翻到幾十上百萬。
不過唐劫很快發現,事情比他想得還嚴重。
侍夢苦笑著點頭道:“這段時間事情多,損失多,老爺迫切想做筆大買賣,就去找了些仙家靈草想送去賣……他買了些紫漿果。”
“混帳!”唐劫一掌拍在案上:“竟敢私售禁品,衛丹柏他瘋了嗎?”
紫漿果是文心特產的一種靈果,論實際價值到未必有多高,問題是只產于中部紫星湖一帶,而且是一些藥物的必備輔藥。物以稀為貴,洗月派自然不會允許它隨意流出,而是嚴格控制著。不過這種東西種植方便,培育簡單,因此每年也總有少量外流。
但不管怎樣,它總是禁品,是非經允許不可私售的禁品!
衛丹柏竟然敢賣這玩意,唐劫相信不是他腦子不正常,而是他這段時間被錢逼的要瘋了。
說起來,這一切最大的問題還是在于衛丹柏自己。
正是因為他不愿放棄八年來的努力擴張,想要苦苦維持,所以才不斷遭遇這些麻煩。如果他能及時收手,放棄在外地的那些鋪子,鞏固蒼龍府及周邊利益,那么就算外人想打進來也沒那么容易。就因為他不舍得放手,所以才導致問題重重,甚至資金上也遭遇困難,以至于竟然打起了違禁品的主意。
如今商隊遭劫,紫漿果一事必然敗露。
這事要是傳到洗月派耳中,那就真成可以抄家滅族的大罪了,就算衛天沖都保不了他。
果然最大的傷害永遠是來自于自身!
如果沒有衛丹柏的愚蠢,自負和強撐,衛家也不至于落到這步田地,至少在唐劫的想法中可從沒想過要衛家這樣。
侍夢急道:“唐劫,這事你得幫忙想想辦法,不管怎樣,都不能讓衛家就此完蛋啊。”
唐劫問:“知道是誰干的嗎?”
侍夢回答:“不清楚,看起來更象是某地散修,必須在他聲張此事前找到此人,殺死他。”
“事情過去多久了?”唐劫問。
“已經十一天了,商隊被劫,負責的兩位靈師都死了,就剩幾個趟子手跑回來報告了我們,路上耽誤了不少時間。”
“十一天……你覺得這么長時間消息還能保的住?”唐劫冷笑。
侍夢搖了搖頭,嘆息道:“我也知道此事不太可能,但不管怎樣,我還是要為衛家跑這一趟的。此事我無力解決,只能靠你。哦對了,家主說了,只要你肯救衛家于水火中,他愿意放下一切向你請罪,由你選擇迎娶衛家一位女子,其后代將來繼承衛家大統,將來你也相當于是衛家之主。要是還不行……”
侍夢猶豫了一下,唐劫看他這口氣,要是還不行,就是直接把衛家給自己都會承諾出來,忙道:“我志在大道,對衛家沒興趣。不過我曾經說過,不會坐視衛家走向危難。不管怎么說,這事和我多少也有些關聯,我自然會出手。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到底該怎么做。”
說著他站起身,負著手踱了幾步。
院子里,唐劫站在那里靜靜思考,侍夢則期待地看著他。
好一會兒,唐劫才道:“衛家出售禁品已成事實,怕是無法改變。事已至此,只想著亡羊補牢已是無益,惟有換個思路方能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