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唐劫來到島上。
整座島山仙山如今已變得如火山一般,山頂處噴薄出大片的紅光,看起來有若熔巖滾動,熱浪洶涌。
莫名的,唐劫感到自己的身體里似乎也有什么東西在悸動,在咆哮。
那是來自血煉神術的影響,使他感受到這山中的力量,如此的熟悉……
果然和小虎有關。
當感受到這氣息時,唐劫已幾乎可以確認這點。
至于小虎為什么不愿見他,唐劫也能想到。
能夠做出盜走萬獸園這種事,小虎想必已然開智。
一旦它血脈覺醒,祖輩的記憶重現,對洗月派的仇恨足以讓它做出離去的決定。
他能理解這一切,然正因此,也感到一陣由衷的難受。
在唐劫眼里,一直都是把小虎視做自己孩子的。
看著山頂那噴薄的紅光,唐劫喃喃自語:“你是我兒子,不管你做出什么樣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你!”
然后他陡然大喊起來:“寶兒,你聽見了沒有,不管你做出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
這吼聲在天地間回蕩,一下子傳徹四方。
許妙然霍然回首,看著山下,眼眶中已蘊滿淚水,她用力大喊:“唐劫,你個混蛋,終于知道過來了,還不過來找我!”
這兩天她守著伊伊擔驚受怕,當真嚇也嚇死了。
只是令她奇怪的是,無論伊伊的價值怎樣高,那些妖物都不會來侵犯她。盡管如此,有許多妖物卻也不肯離去,結果就是圍繞伊伊所在之地,竟是聚集了大量妖物。
它們虎視耽耽的看著這里,就象是在等待什么命令般。
偶爾甚至會有按捺不住的妖物直接沖過來,好在數量不多,都被許妙然殺死。
盡管如此,看著越來越多的妖物,許妙然心頭的擔憂也越甚,直到這刻聽到唐劫的聲音,心頭猛地一松。
其實她也不知道唐劫擁有鬼衛這種強悍存在,但是在她心中,仿佛只要有唐劫在,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一般。
這刻在說過這話后,就見四周妖物一起盯向她,心中一緊,暫時再不敢開腔。
山腹中,踩著三只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化形大妖,小虎眼中亦是飽含淚水。
“父親……”他喃喃道。
就在他想回應的那刻,血池中陡然飚卷一片沖天血浪,澎湃出驚天氣勢。
“不好,怎么在這個時候來了?”小虎面色一變,已是不假思索地投入到血池中。
這是吸收真血的最后時刻,也是最關鍵的時刻,再由不得他分心旁顧。
通往山頂的路上,正在破解禁制的兩個封不智同樣聽到了這聲音。
回望山下,封不智眼中已充滿殺意。
赫連虎叫道:“七爺,是唐劫,他來了。”
“我知道。”黑白封不智同時回答,互相對望一眼,白衣封不智已轉身向山下走去。
“七爺,只用一個分身嗎?”獸煉門弟子一起道。
“當務之急是破禁上山,狼主還在等著我們。”白衣封不智揚聲道:“至于唐劫……我一個已經夠了。”
站在山下,聽到許妙然的喊聲,唐劫也不由笑了起來。
他并不擔心許妙然,畢竟這里是天涯海閣的地盤,誰也不會輕易傷害到她。不過安全之外,顯然還有另一重因素,那是思念。
唐劫正要應聲,卻聽到另外一聲喊聲響起:“說話的可是許妙然許師姐!在下云丹旗,天涯海閣門下,還請師姐幫忙……”
竟然是云丹旗他們,這幾個家伙原來也到島上了,聽說話的口氣帶著沉重喘息,好象還在戰斗。
唐劫聞聲向云丹旗飛去,一邊飛一邊已重新變化成邱正的樣子,聲音也變回沙啞。
直飛到一處山谷,正看到云丹旗,沈凝明等人,正在應對的卻是一大群妖物。
至少數十只妖物聚在一起,其中就有當日在海中的無面蛟。不見十日,這家伙看起來已比當初又大了許多,也變得更加兇猛。
令他驚訝的是竟然還有逍遙宮的一些人,這些人都是逍遙宮派來保護沈晴丹的,雖然等階不高,都是脫凡九轉左右,但實力卻當真不弱,更有一套聯手戰陣。可惜的是由于人手不足,無法發揮全部戰陣威力,盡管如此,頂在前面依然成為不可逾越的堅墻。
要是沒這些逍遙宮的人,云丹旗他們只怕早就落敗身死。
盡管如此,看他們現在這樣子也支撐不了多久了,難怪云丹旗要發聲呼救。
只是許妙然現在自己都恨不得求救呢,哪有功夫幫他。
這刻唐劫趕到,見此情形,回頭對鬼衛點了下頭,鬼衛已沖出去,對著那些妖物大肆殺伐起來。
其實唐劫要自己出去,僅憑他的身份,那些妖物就會自己退避。
不過這樣一來勢必暴露他和這萬獸園的關系,而且老實說,鬼衛回來后,他已經不再稀罕這些妖物的自動退讓了。正因為它們的退讓,反倒讓唐劫少了許多獵殺的機會——妖可也是資源啊!
這刻鬼衛一出現,那無面蛟見到,第一個反應過來,發出一聲尖利的長嘶后,卻是再度祭起它拿手的首尾倒轉的能耐,身都不轉就朝著后方飛縱而去。
竟是跑了!
相比無面蛟,那些沒見過鬼衛的妖物卻是倒了大霉,被鬼衛沖進妖物堆中一通狂殺。
看到鬼衛出現,云丹旗這邊的人同時發出一聲歡喜的喊聲。
云丹旗更是大聲道:“桂真人,您可終于來了!”
鬼衛的出現讓所有人士氣大振,連帶著力氣也增長了許多,一起呼嘯著向那些妖物殺去,到是一下將戰局都扭轉了過來。
為了避免妖物逃跑,唐劫一直等到妖物快死光,終于全面敗退的時候才沖出來,和大家一起追殺。
不過這一行為卻是引來了其他人的誤會。
之前唐劫來的時候因為未刻意準備,所有人其實都看到他和鬼衛一起過來的。
沒想到“桂真人”沖過來救大家,這“邱正”卻在后面龜縮不出,直到最后時刻才出來打落水狗。
這般膽色,如此義氣,令大家一起不齒,就連原本與他交好的沈凝明都不愿再看他一眼,心中也南門此人怎的變得如此貪生怕死了?當初在島上共抗強敵到也沒見他如此啊。
再想到唐劫曾有“尿遁”,隨后雖然回來,但接著就是桂真人出現,終于“醒悟”到多半當初這邱正就是打算落跑,只是看到有真人來救,才臨時轉了主意又回來。
沒想到此人如此無能,卻又如此貪婪,虧得之前自己還結交于他,當他是個人物。
他這刻將心中所想說給云丹旗聽,果然那幾人聽的都覺得有理,一時間看唐劫的目光更是充滿不屑。
唐劫完全沒想到自己在別人心里已經變成了一個“懦弱怕死”“貪婪狡詐”的無能之輩,他正忙著收割妖物尸體呢——剛才這一輪猛殺,鬼衛殺死了至少數十只妖物,且個個品階不低。這萬獸園中收割一茬,到是比得上外面無數辛勞了。
這刻提著一張獐妖,唐劫用手比劃了一下這獐子的大小,看看夠不夠給伊伊和許妙然各做一個圍脖。鬼衛的那一下鬼切位置不太好,導致不太好分,下次鬼衛出手都讓它注意點,象這種毛皮比較珍罕的,要盡可能保持完整。
心里正想著,云丹旗的一名師弟已走過來道:“把東西放下!”
“恩?”唐劫驚訝地看看那人,此人他認識,叫仙少宇,是云丹旗的師弟。
這刻仙少宇大聲道:“這些妖物都是桂真人所殺,誰殺就是誰的,這點規矩你都不懂嗎?你既不出戰,就沒有資格獲得戰利品!”
唐劫這才明白過來,再看他身后,只見一群人都用厭惡的眼神看自己,到是有些明白了,笑道:“我這不是為自己拿,是幫桂真人收的。”
“還敢狡辯?”仙少宇被他氣的臉都扭曲了,剛才明明看到這家伙把妖物的尸體一個接一個的往自己芥子袋里放。
唐劫只能回頭看看鬼衛,鬼衛道:“他是為我做事。”
這話一出,眾人立時無言。
唐劫聳聳肩:“你們聽見了,那我不客氣了。哦對了,你手里那條海蛇,我沒記錯的話,好象也是桂真人剛剛殺死的吧?”
仙少宇一滯,就見唐劫已伸過手來,將他的海蛇接去,順便還說了句“謝謝”,仙少宇心中憤怒,終究只能說一句“狗仗人勢”。
唐劫聽得好笑,卻也不與他計較,只是自顧自收著妖物。
待到將妖物都收齊,唐劫道:“對了,剛才聽到山上還有一位天涯海閣的同門?”
云丹旗雖不愿理他,終還是回道:“應當是鄙派的許師姐,如果不是她喊唐劫,我還真不敢確認是她。真沒想到他們也會到這兒來,不知為何現在又不說話了,希望她沒事。”
許妙然和唐劫的關系早非秘密,因此云丹旗才會一下猜到。
只是他怎么也沒想到,剛才那個喊話的唐劫就是現在在他身邊的邱正。
唐劫也有些擔心許妙然,盡管許妙然沒說,但從剛剛她說話的口氣看,顯然也處在某種危急關頭。要不是唐劫聽聲音判斷許妙然還沒到十萬火急的時刻,是絕不會先過來救云丹旗他們的。而之所以先救他們,其實也有拉些幫手的意思。
他可沒忘記獸煉門還有一位真人存在。
雖然說如今有鬼衛在,他已無懼其他,但林白藏說過,獸煉門來的三位真人中有一位是心魔期,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算有鬼衛多半都不行。
境界之間的差距,如果非要給個標準的話,那小階察覺約在五倍,大階察覺欲在十倍。
就是說在其他條件都一樣的情況下,一個開識階的實力大約相當于五個九轉期聯手,而一位靈環真人至少需要十位開識才能對抗。
唐劫的綜合實力如今已可與開識相抗衡,甚至還要再強些,常白眉的實力在靈環中則只算一般,因此綜合實力對比大約在一比七到一比八左右。
在這種情況下,唐劫借助法陣,舉薦令,天煞雷珠等手段,更有沈晴丹相助,才算拉近與常白眉的距離,能與其一戰。
事實上即使如此,他也沒能贏。
而以此推論,那未知的心魔期真人就更加恐怖了,其實力對比自己大概是三十五到四十倍。
如此差距下,一個鬼衛根本彌補不來,所以唐劫才需要其他人的幫助。
這刻聽到云丹旗這么說,唐劫順水推舟道:“既如此,那還等什么,一起去看看吧。”
“那是自然。”云丹旗心想這人雖膽小如鼠,卻至少知道察言觀色。
聽到他們要去找許妙然,那十多名逍遙宮修者卻有些不情愿,其中一名彪形大漢道:“那抱歉我們不能同去了,我們還要等我家小宮主。”
唐劫笑道:“這位可是逍遙宮十八鐵衛的徐天大哥?”
那大漢一楞:“你怎么知道?”
“煩請借一步說話。”唐劫已拉著徐天向一邊走去。
片刻后兩人回來,逍遙宮卻是已答應了與他同去。
樂山島眾人看唐劫竟然輕輕松松就說服了這幫人,一時亦感到好奇,到時不由又高看了他幾眼。
這刻眾人便一起循著之前的音源向山的另一邊走去。
許妙然所在的位置并不算遠,再加上山下的大部分禁制又已被破解掉,因此眾人很快來到許妙然所在。
這是一處相對平坦的山坡,許妙然就坐在山坡中央的一塊大石上。
在她身邊,一株綠萼正迎風盛放,而距離她不遠處,數以百計的妖物正虎視耽耽地看著許妙然。
如此眾多的妖物看的大家都嚇了一跳。
不過下一刻,那些妖物在看到唐劫后,竟是一起向后退去,最后轟的一聲,作鳥獸散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所有人目瞪口呆,一名天涯海閣門下笑道:“這群妖物,到也精乖,知道打不過我們人多,就直接跑了。”
“哪里是看到我們人多嚇跑的,之前那幾十只也未見嚇跑,這分明是桂真人之威!”也有人不忘拍鬼衛的馬屁。
云丹旗則沖過去對著許妙然鞠了一躬:“果然是許師姐,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許妙然也不答他,目光只是落在遠處唐劫身上。
雖然她不認識那張臉,但不知為何,在看到唐劫的那一眼,她就有種感覺,自己好象認識這個人。
看她那樣子,唐劫正要說話,突聽身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唐劫何在?”
回首望去,只見一名白袍人正負手立于一根樹枝上,隨風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