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血海消失,肆虐的汪洋不復存在,唯有一片血雨從天而降。
拿山陰沉著臉,就象是誰欠了他十七八萬的靈錢沒還似的。
他看看唐劫,道:“我到底該叫你唐然,還是叫你唐劫。”
“唐劫,這是我的本名。”唐劫回答。
“那么唐劫,這件事,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交代?”拿山沉聲道。
黑眼三人互相看看,黑眼已道:“拿山大哥,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殺個人嘛,都是自家兄弟,這么計較做什么?”
“你懂什么?”拿山怒道。
如果說一開始還只是疑惑的話,那么現在拿山就已有了幾分確定,他們幾個怕是都被唐劫給利用了。
水妖見他如此,迷惑道:“到底有什么問題?”
拿山張張嘴,最終卻是一搖頭什么也沒說。
事情沒確定,他也不敢說什么。
而且如果此事真的和那位有關,那問題就大條了,他就更不敢說了——一旦讓別的血族人知道自己把血河之主的分身給砍了,血族人絕不會放過他。
反過來他要是不說,血河之主多半也是不會說的——傳出去讓幾個小輩給砍了,這事他也沒面子。
而且血河之主歷來不問世事,雖然血族的人拜他為祖,他卻從沒把血族的人當回事,這一點從他自己凝聚分身追殺唐劫就可看出。
他壓根就沒想過要使用血族的人。
所以惟今之計,最好的方法就是裝傻。而且私下里,拿山也抱著一絲僥幸心理,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誤的,沒準是別的什么人修煉了血系神通,效果類似吧。那樣的話便更不能瞎說了。
因此這刻黑眼問他,他反而不知該說什么,想了想只能一指唐劫:“此人居心不良,我看這次請客,多半是他有意為之,想要利用我們。”
大家一起看唐劫。
唐劫搖了搖頭表示否認。
“你敢說你不是知道他會來找你,所以請我們大家吃飯的?”拿山質問。
唐劫嘆口氣:“我在請你們吃飯之前,的確知道他已入都,但那個時候他并沒有找到我,我請你們,只是因為想和大家好好交個朋友。在我想來,自由之都這么大,就算他來了,又怎么可能這么巧找到我。但是我沒想到,他竟然還真有方法……信與不信,皆在于你。”
這事即便對唐劫而言也是種可惜——如果沒有今晚的宴席,就算血河之主來到自由之都,要想找到他也是極難。而只要再過三天,他就入了萬寶天,到那時,血河之主就真的找不到他了。
然而誰能想到,就是這唯一的出行還是被血河之主發現了。
在得知對方追上自己的一瞬間,唐劫又何嘗不是心情極度無奈。
拿山一楞,看唐劫表情真摯,不象是作偽的樣子,心里信了幾分,便道:“你以心魔起誓?”
唐劫正色道:“以心魔為證,他唐劫在請客之前絕不知他會發現我。其實你想想也該明白,再過三天我們就去萬寶天了,我根本沒必要去主動招惹他,只要躲開他,到時候往萬寶天里一鉆不就行了?干嗎非要拉你們和我一起打?他找到我,應當是有秘法,不過這秘法聯系不強,很容易被阻斷,所以才拖到現在……”
說到這,他看向手心的那塊血色瑪瑙,心中已略有所悟。
拿山的臉色這才好看幾分。
既然請客的確不是唐劫為了殺人而蓄意為之,那至少沒有陰謀之嫌,整件事只是巧合,拿山對唐劫的怨氣也就小了幾分。
不過一想到莫名其妙得罪這么一尊大能,心中又有不爽。
唐劫看出他心結,淡淡道:“我本以為力可拔山之人,氣鎮山河,神力蓋世,膽量胸襟亦必是極大的。沒想到原來也是碰上狠角色就會害怕的軟蛋,早知道這樣,一開始就不該請你。”
“你說什么?”拿山瞪起了大眼怒喝:“你知道你得罪的是什么人嗎?”
唐劫回答:“真正的英雄,雖千萬人而吾往矣,縱前方有刀山火海,赴湯蹈火亦在所不辭。這樣的人,只會問敵人在哪里,而不會問敵人是誰,不知我說的對嗎?”
拿山啞然,旁邊黑眼已拍手笑道:“不錯不錯,唐大哥說是正理。此人的確強大,可最終不也還是被我們殺了。”
拿山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水妖到是看出些問題,一起道:“是不是此人還有極強的后/臺?”
他們不知這只是血河分身,但既然人都死了還能讓拿山如此緊張,自然也意識到些問題。不過他們想到的是,現在殺死的可能是某個強大的血族部落里的人,因此可能會有些麻煩。而拿山身為血族中人,有所緊張自是難免。
拿山想了想,點點頭。
說起來,本體也可算分身最強的后/臺,因此這話到也不算錯。
水妖一聽,便捂著嘴笑道:“還以為多大的事兒呢,再強的后/臺,能比天火塔強嗎?”
青蓮言簡意賅:“不怕!”
拿山狂翻白眼,看這幾個家伙一臉狂妄的樣子,一個個都當自己是真的猛士了。拿山一想到他們對著血河之主狂喊“我們不問敵人是誰,只問敵人在哪兒”,就有種莫名的蛋疼感。
盡管如此,唐劫的說話還是激起了拿山心底的一絲豪氣。
有一件事唐劫說的沒錯,力可拔山之人,有蓋世之武勇,亦當有傾世之豪情,一聽強敵便生畏懼,非豪杰所為。
拿山他們都是從競技場中拼殺出來的,為錢賣命的事,也干過不知多少,對死亡不說無懼,至少也不至于一聽死亡就嚇得沒了勇氣。
拿山先前只所以憤怒,一來是唐劫事先隱瞞讓他有氣,二來也是血河之主的名頭太大,著實駭人。
但這刻被唐劫點醒后,想想得罪血河之主也未必就有多了不起,其危險性甚至未必比萬寶天之行大多少。他們這類人,本就是刀口舔血的,只要有好處,什么樣的險都敢冒。
這種情況下,斬殺個血河分身又算得了什么?
人都需要自我安慰的,事情已經發生,與其擔驚受怕,還不如勇敢面對。拿山到底是生殺場上走過無數遭的人,自我打氣下,心中豪情再起,終于不復之前般畏懼,大聲道:“是,就算敵人再強又如何,哪怕是血河之主,火天尊,一旦面對也絕不退縮。”
黑眼等人同時色變,一起叫道:“這話可說不得!”
不管拿山怎么想,事情都已到了這步,終究也只能硬著頭皮頂下去。所幸萬寶天之行即將開啟,就算血河之主手腕通天,要在這么短時間內趕到此地怕也難了。
當然,最好的解決辦法還是錢。
唐劫大手一揮,拿山,黑眼等人各得了五萬黑石幣。
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
如果說之前拿山還有什么脾氣,那現在拿了這筆豐厚的酬勞,也就徹底沒意見了。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實在沒的選——活都干完了,不拿是傻逼,拿了是認帳。
在傻逼與認帳之間,拿山選擇了認帳。
于是乎,拿了這筆錢后,拿山便天天盼著萬寶天之行快些到來。
事情好歹算是擺平了。
四人自回天火塔,唐劫則向城東天府山而去。
他在這里還有座洞府,如今是許妙然,伊伊,仙桃等人居住。
打開洞府禁制,唐劫邁步進入,迎面走來的是許妙然和伊伊。
“情況怎么樣?”許妙然面帶擔憂的問,通過秘法,許妙然已經知道先前發生的事,這刻的問話與其說是了解情況,到不如說是一種關心的本能。
“一切都好。”唐劫抱住許妙然,輕輕吻了她一下:“只是個過來送血瑪瑙的蠢貨而已。”
說著已將一大塊血瑪瑙塞進許妙然手中:“正好用來煉制血靈丹。”
看著唐劫蠻不在乎的樣子,許妙然沒來由的也感覺一陣輕松,點點頭收下:“我先放著。”
“別,越快用掉越好,我懷疑血河能感應到他的血瑪瑙,他就是靠這個找到我的。”
許妙然嚇了一跳:“我這就去把它煉掉。”
“不急于一時。”唐劫笑笑:“那件事怎么樣了?”
“哪件?”許妙然先是楞了一下,隨即醒悟:“哦,都差不多了。你跟我來。”
說著已盈盈著向里進走去。
來到洞府的最深處,可以看到洞壁上高掛著一副畫,正是山河社稷圖。
此時山河社稷圖處于一種半展開的形態,隱隱可見內部景象晃動,有幾個人正在圖中影影綽綽不知忙些什么,正是何沖,段老四,鄧玉慶三人。
在山河社稷圖的下方,另外還閃耀著一個法陣,法陣幾乎刻慢了整個洞府內部的地面,在法陣的內部,還有一個小小的黑色洞口,看起來幽深莫測,不知通往何方。
站在唐劫的身邊,許妙然輕輕道:“已經深入地下千丈了……他們要得很多,這樣真得好嗎?”
許妙然有些擔憂的看看唐劫。
“只是一些土地而已,沒什么好擔心的。”唐劫拍拍許妙然的肩膀,安慰道。
“可我不明白,為什么要這樣做。”看著山河社稷圖,許妙然不解道。
只有她和伊伊最清楚,這段時間通過這個法陣,她們向山河社稷圖內送去了什么。
大量的土地,無盡的物質,通過這黑洞般的法陣,正在源源不斷的送往圖中。當然,不是什么寶貴的資源,只是泥土,草木與風。
“因為這些才是構成世界的根本。”唐劫回答:“看似不值錢,卻是構成世界的根基。而我們要做的,借助于這個世界去豐富我們自己的世界。”
唐劫說著,目光已停留在那黑洞傳送陣上。
它就象一根管子,插在這世界的內部,源源不斷的向著山河社稷圖內的世界輸送它所需要的一切。
“你讓何沖他們進入這里,從來就不是為了建設什么可以替代宇晶的傳送陣,對嗎?”許妙然悠悠問道。
“當然不是。”唐劫笑了:“我只是需要借助他們來幫我完善與改造社稷圖中的世界,讓它變得真正完整與豐富起來。”
許妙然驚訝:“這又是為什么?你可知要做到此步需要付出多少資源?”
“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我更知道做到后意義又有多大。”唐劫悠然回答。
“什么意義?”許妙然不解。
唐劫回答:“這第一個意義嘛,就是讓它成為我們的資源基地。百年的福地,千年的洞天,萬年的仙境。我唐劫不敢奢求更多,一個百年福地的夢還是可以做做的。”
許妙然連連點頭,的確,山河社稷圖除了擁有成為陣圖的功能外,其實還有一個最大作用就是成為福地。當年的修仙者們容納山川河岳,其目的就是為了有一個損失洞天。
唐劫錯過了第一次容納,海納千山的機會,但是借助于宇晶,他依舊有了源源不斷向內補充物質的資格。在這種情況下,他又怎會錯過將社稷圖擴展成福地的機會呢?
不過要想讓社稷圖成為福地并不是件簡單的事。
當初唐劫只是搬了一片瀑布,欠缺的物質實在太多太多,包括靈氣都沒有,適合生命存在的只是長生不滅萬象大陣那一點有限空間。超出了這片空間,就是一片荒蕪不毛之地……甚至連“之地”都不存在。
雖然宇晶可以拓展空間,但它拓展的也只是空間,卻不能增加物質,這就需要外部的供應。
除了從外部攝入大量物質外,還需要有人施展造化,把它們利用起來,否則只相當于制造一堆垃圾。
正因此,唐劫才要哄騙何沖進入社稷圖。
他不需要告訴何沖該怎么做,只要何沖入了圖,為了他自己生存的需要,他就會努力改變環境。
一個能夠適應人類生存的環境,也就是能夠適應資源生長的環境,在這一點上,大多數人類,哪怕是修者,都比各類仙草要“嬌氣”得多。
何沖會向唐劫提出種種要求,而唐劫也會盡量滿足他。
社稷圖的生存條件會漸漸改變,變得適合人類居住,變得適合草木生長,變得適合生命存在。
“那么第二個意義呢?”伊伊好奇問。
“這第二個意義嘛,其實是我和何沖交手之后領悟到的,也是因為那次交手,我才下定決心改造社稷圖。”唐劫回答:“這第二個意義,就是可以幫我對抗紫府。”
對抗紫府!
這四個字傳至許妙然伊伊耳中,聽得她們徹底呆滯。
這是一片極度貧乏的荒蕪之地,荒蕪到連土地都屬于稀有品。
站在空中,何沖看著腳下地面,那一層層漫卷的黃土摻著泥沙,稀薄得如同一層果皮。
在這樣的空間里,與其說是勘察土地,到不如說是尋找土地,與其說是尋找土地,到不如說是創造土地……唐劫這個混蛋,恐怕從一開始就是想借自己的手來改造環境吧?
何沖心中充滿苦澀的想到。
在經歷了這么長時間后,他對唐劫的“陰謀”已有所察覺。
在這暗無天日的世界,沒有周天星辰,沒有山川河岳,沒有遮天密林,沒有汪洋鳥獸。
這世界貧瘠到連烏云都屬于奢侈品。
在這種環境下,還談什么制作可替代宇晶的法陣?
純屬狗屁!
來到這里已經好些日子了,何沖連空間大陣的影子都沒見著呢——唐劫壓根不給他鋪設空間大陣的材料,只說現有的環境還不具備鋪設條件。
他是主陣者,他說不夠,何沖就只能認!
抬起頭,依稀能夠看到遠外的天空,六棱形的紅日在天空燃燒。
何沖知道,那便是宇晶了。
在宇晶的影響下,社稷圖內的世界被分成了三個部分。
最核心的部分就是鴻斷澗。
這塊唐劫最初直接以位面切割的手法切割下的空間,囊括了一個世界本應有的一切,并被以長生不滅萬象大陣的形式,完整的封禁住,形成一塊的世界,仿佛一座世外仙島。
在這座“鴻斷仙島”上,生命可以自由的呼吸,繁衍,生存,已經演化出各種生命。
那里也是最適合何沖生活的。
但是唐劫以“保護大陣,防止破壞”為由,堅決不許他進入。
在島外是大片的浮游物質形成的土地。
這些是唐劫在過去的時間里通過各種形式投入到社稷圖中的物質,被還原成本原物質后形成。這些本原物質形成了大片的灰紅色土壤,沿著“孤島”的周邊蔓展開來。
如果鴻斷島是城市,那么它們就是城市外面的荒野;如果孤島是島嶼,那么它們就是島嶼周邊的沙灘;
它們荒涼,貧瘠,空寂,空無一物。
但它們至少存在。
在曠野的遠方,矗立著一座火山,那便是唐劫制作的熔爐,還原物質的所在。它就象是另一個核心,在攝入大量唐劫投入的無用之物的同時,向著天空吐出大片大片的“火山灰”,這些火山灰落于地面,形成的就是灰紅土壤,還有一些則化成最純粹本源的能量滲于天際,帶給這世界熱量與天風。
所以在這個世界,熱不是太陽提供的,而是火山提供的。
孤島加上荒野,形成的是一片陸地。
在陸地之外,就是因宇晶帶來的無盡虛空。
虛空里什么也沒有,熔爐提供的物質遠遠來不及將這里大片的虛空填滿。
它就象一片海,將陸地徹底包圍。
在天地熔爐的作用下,這塊現在還很渺小的陸地正努力的,頑強的,不屈地擴張著它領土的面積。
孤島,荒野與虛空,構成了社稷圖內世界的三個部分。
對于何沖而言,孤島不許進,虛空不愿進,貧瘠的荒野就成為他改造的唯一目標。
就算沒有唐劫的督促,為了自己活得好些,他也要努力工作。
“大人,測量法陣完成了。”來到何沖身邊,鄧玉慶必恭必敬說著,向何沖遞過一張紙:“這是測量的結果。”
何沖接過看了一眼,全身一顫:“這么大?”
“是。”鄧玉慶回答:“按計算,要想把這片虛空全部填滿,以目前的速度,至少需要一萬年。”
“我們沒那么多時間。”何沖陰沉著臉說。
“可只要虛空還在,這里就無法穩定。”鄧玉慶道。
段老四也走過來:“大人,前些日子種下的旱槐,都死了。”
“連旱槐也種不活嗎。”何沖低低應了一聲。
旱槐是最耐艱苦環境的植物,幾乎是只要有土就能生存,是植物界堅韌不拔的代表,可就是這樣的植物,在這片荒蕪貧瘠的土地也無法生存。
“需要有水。”段老四低聲道。
“水……”何沖的眼睛漸漸亮起:“不,我們需要的是一片海!”
“海從哪里來?”鄧玉慶問。
“自然是我們自己制造。”何沖回答。
他看向遠處的那片火山:“既然有天地融爐法陣,自然也該有千川化海大陣。從今以后,進入這里的物質將要分開處理,那化泥的化泥,那成水的成水,那成為能量的便化為能量,天地之間當自有分工。若天地不分……我來分!”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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