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吉的一個簡單的問題,讓李彬半天都說不話來了。他的心里,當然是盼望著帕爾馬贏的,但是,他卻很清楚,在莫吉面前,那樣的話不能夠說出口。
莫吉的手段,李彬見識過,在整個意甲,沒有人能夠和神圣同盟為敵,李彬也一樣,他可不希望和莫吉這種人為敵。
而顯然,莫吉也沒有讓他真的說出來的意思,“好了,李,你不用回答了,我想,有職業道德的人,大概都不是很喜歡這種問題的,對吧?你是個好人,我不會讓你回答這個問題的。但是,你最好心里有數,你清楚怎么樣對帕爾馬最好。”
李彬沒有吭聲,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實際上,我沒有必要來找你的,你知道的,無論是場內也好,場外也好,尤文圖斯想贏帕爾馬,輕松簡單。我可以讓你你的球隊輸得很慘,而且,你根本找不到抱怨的地方。”莫吉開口說著,“但是我不會那樣做的,我們是朋友,朋友是有感情的,我怎么忍心背后暗算你呢?所以我還是決定來和你商量一下嗎,求你幫忙。你知道的,我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尤文圖斯早一天奪冠,我就早一天放心,我們贏了,對我的身體有好處——算幫朋友一個忙,如何?”
朋友?李彬在心里,狠狠地罵了兩聲。
尤文圖斯,AC米蘭,國際米蘭,三支球隊被稱為是北方三強,但是他們的處事的作風和球隊的氣質,是截然不同的。
李彬在圈子里混了很久了,他對于這三支球隊,也是有著自己的看法的。如果是交朋友,那么,最好的選擇肯定是國際米蘭,莫拉蒂也好,法切蒂也好,他們的能力暫且不論,在為人上,比神圣同盟要好得多——當然,也可以說,這是因為他們斗心眼,實在斗不過另外兩家的原因。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只是有錢燒包的球迷,在為人處事上,雖然也有掏錢砸人蠻不講理的時候,但是總體來說,要把那兩家好得多。
而要說做買賣,肯定是和尤文圖斯做買賣最好。國際米蘭實在就是敗家子,做買賣不按常理出牌,和他們做買賣太費心思。莫吉雖然精打細算,喜歡壓價,而且說起來勾結球員罷訓,勾結經紀人牟利的事情也沒少干過,但是和米蘭一比嗎……至少莫吉的轉會,還顧及著尤文圖斯的臉面,還得考慮一下什么叫做豪門的面子,而加利亞尼那個家伙,臉皮早已喂狗,很多轉會極為惡心人,讓球員倒貼,還剩一個賽季到期的球員他就去預定,這樣的事情他沒少干。和莫吉做買賣很容易被坑,但是,不必擔心對方仗勢欺人玩邪門的,而因為尤文圖斯對球員的培養也還算湊合,也不必擔心自己的球員一轉會,基本上就是耽誤了一生。莫吉和他的老板律師阿涅利一樣,是商人,雖然是奸商,但是,卻也是可以談買賣的。
而要說到搞政治斗爭嘛……呵呵,這個問題上,誰都沒有辦法和米蘭的管理層比了。貝盧斯科尼能夠混到意大利總理這個份上,一個政客的評價是少不了的了,而加利亞尼這一輩子幾乎沒有做什么別的事情,就是在玩政治斗爭,在意大利足協和森西斗,在神圣同盟和莫吉斗,在球隊管理層和巴雷西,布拉伊達斗,然后回過頭又和米蘭騎士桌斗——他也算是生命不止,戰斗不息的典范人物了。他們就是政客,和他們打交道,得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小心。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李彬從來都沒有設想過,自己要和莫吉成為朋友,雖然他承認莫吉很有本事,但是這是個相當職業化的商人,和他談生意就足夠了,別談感情。他本來也以為,自己當了帕爾馬的主教練,只要是討好著一點尤文圖斯,不讓尤文圖斯吃太大的虧,莫吉就也不會太過分了。但是李彬一直以來,都忘記了一件事情,莫吉在意大利打滾多少年,人情手段通天,更多的時候,他賴以生存的,可不是他的商業手段。一個能夠讓律師阿涅利都深為不喜,但是卻不得不用的人,他的能力,是有著獨到之處的。
就像現在,一直到這個時候,李彬才猛然發現,自己在莫吉面前的時候,是那么的無助。對方赤裸裸的告訴自己,自己只能輸不能贏,可是自己竟然還無法反駁。
一直以來,帕爾馬財政不算很好,經常需要租借球員,而莫吉控制意甲的策略之一,就是通過扶植帕爾馬,佛羅倫薩等沒落球隊來制衡AC米蘭,因此,他也一向都對帕爾馬幫助有加。也正是因為這種照顧,帕爾馬是尤文圖斯系的——這個事情,是沒得跑的。李彬原以為,普蘭德利離開了,帕爾馬也遭逢了如此大難,莫吉也把帕爾馬忘了呢,誰知道,帕爾馬的實力剛好了一點,莫吉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樣纏上來了。
“我們是朋友。”——這樣一句簡單的話,讓李彬不寒而栗。聽上去他的話似乎很友好,但是他來這里,可不是為了友誼。
“實際上,我幫著帕爾馬算過了,就算是最后的三場比賽都贏下來,你們也追不上烏迪內斯了,是的,你們有可能勝過桑普多利亞,但是第五第六對帕爾馬來說,又有什么區別呢?第六也不過是多打一場聯盟杯預選賽而已。和你們糾纏的也就是桑普多利亞罷了,你們后面的巴勒莫掉隊有點厲害,我想他們追不上來了,三分對你來說,區別大么?可是,放棄無關緊要的三分,得到我的友誼,你覺得意義如何呢?”
分數上說么?區別不大。而且李彬相信,莫吉說了巴勒莫追不上來,巴勒莫就真的追不上來了。他這話不是在威脅,而是在誘惑。如他所說的,自己答應他,沒有什么損失,而拒絕他,則是滅頂之災,這種情況下,正常的選擇是什么很顯而易見。更別提,他還用朋友這個詞來稱呼李彬——李彬很清楚,這個詞的背后意味著什么——莫吉的友誼,也就是尤文圖斯的友誼。
李彬很清楚,莫吉說的沒有錯,以他在意甲聯賽的地位和人脈,他是沒有必要來這里找自己的,隨便找個教練,安排一場黑哨,讓尤文圖斯輕松贏下,他做得到。但是,他選擇的不是那么做,而是過來找自己,他要的不是冠軍——冠軍已經是尤文圖斯的囊中之物了,用不著再多說廢話——他要的,是自己的臣服。他要自己向他表示屈服,他要自己聽他的話,他要確保帕爾馬就算是換了教練,也一樣是尤文圖斯的鐵桿小弟。
而且,他做的確實很好,威逼利誘,兼而有之。準備充足,不給人任何反抗的可能性,他讓人覺得,和他對著干遠不如聽他的話更好——這才是莫吉,這一條老奸巨猾的狐貍,出了手之后,就不會再給人任何反抗的可能性。一次的屈服不算什么,但是開了頭之后,尤文圖斯就堂而皇之的控制住了帕爾馬,從此以后,帕爾馬也就是尤文圖斯的手下了。
如果只考慮成績的話,李彬沒有拒絕的理由。答應他沒壞處,不答應他沒好處。但是想想自己這一次被莫吉算計的過程,他卻實在感到了屈辱。
李彬以前還想過,是不是可以在轉會問題上坑他幾次。但是現在,看到了莫吉的做事風格之后,他才明白,自己還是太低估他了。
他不只是個商人,他的行事手段,不能夠用商人來定義。
“我也認為,尤文圖斯提前奪冠更好,這一場比賽放棄了,我們才可以更好的全力去準備聯盟杯,而且,米蘭沒有了聯賽奪冠的可能性,他們也才能夠更認真的準備歐冠。”
李彬咬著牙說出了話,而這句話,也讓莫吉點頭笑了,“是啊,我們這是為了整個意甲的榮譽而奮斗呢。”
看著莫吉,李彬的心里,卻在打著算盤。
一年之后,就是電話門了。
本來李彬還曾經猶豫過,是不是要透露給莫吉一些電話門的消息——他估計莫吉知道了這樣事情內情,肯定能夠翻盤的。畢竟,這個家伙可謂是手眼通天,而且老奸巨猾,就算是左派上臺不可逆轉,但是他也有可能把尤文圖斯摘干凈。電話門畢竟是使得意甲吸引力大幅下降的事情,可以說是意甲衰落的開始,李彬也想過,想要避免電話門的發生。
但是現在,他改主意了。
莫吉最大的罪過是什么?注射禁藥?勾結裁判?打壓國際米蘭?欺壓帕爾馬,羅馬,擠得拉齊奧破產?都不是。打壓國際米蘭,不過是北方三強的內耗而已,除了國際米蘭的球迷們唧唧歪歪的覺得沒有莫吉國際米蘭早就是大國際時代了,誰會相信他們能夠奪冠?排擠其他的七姐妹球隊?他可以說是個催化劑,但是,他不是這些球隊破產的最根本原因,這些球隊的沒落,受制于意大利大環境。這些都不是問題。
他最大的罪過,是破壞了意甲聯賽的發展性。
他最大的罪過,在于他的這種經營方式,徹底的使得整個意甲都成了尤文圖斯的青訓營,衛星隊。在尤文圖斯勢力強盛的時候,他對整個意甲的控制極為穩固,這使得意甲聯賽的弱旅徹底沒有了任何奮斗的可能性和目標,成績無法企及,球員只能夠賣出,自己的比賽需要按照尤文圖斯的需要來踢……意大利球隊無論怎么掙扎,都是他的掌中玩偶。
在他的掌控下,意甲聯賽,宛如一潭死水,再怎么注入新鮮的活水進去,也只會被同化。而最可悲的是,他這樣的做法,根本沒有人能夠制止,米蘭和他同流合污,國際米蘭雖然不和他一路,但是如果哪個球隊倒霉了,他們也是毫不猶豫的立即撲上去挖人。
這才是他最大的罪過。電話門的影響力是爆發性的,顯而易見,但是莫吉的抽筋扒皮,是逐漸式的,一點點來的,但是實際上對意大利中下層球隊的危害,是更加巨大的。
意大利這個地方很黑暗,很多手段都很過分,但是,別人再怎么過分,也最多是免簽球員,挖走核心,不要臉一些的,弄走人還不給錢,讓別的球隊元氣大傷。但是,莫吉的做法,卻根本就是掌控住了別的球隊的一切,成績,球員,一切都是我說了算,他這是在挖別人的根。
這樣的家伙不能夠留在桌子上,否則的話,這個牌打不下去的。
也好,今天你這么算計我一回,也讓我看清楚了,你這個家伙到底有多可怕了。
現在,我也得想辦法,幫助你離開這里了。
還有一年就是電話門——到了那個時候,我總要回敬你一些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