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伸手摸被扇紅的臉頰,而是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唇。(瘋'狂')
仿佛在吐信的毒蛇。
“真帶感!”劉冰感覺自己的手穩定得異常“這個年代,還從沒有壞人把壞這么直白地表露出來!也是,現在就他們兩人。但是,這種表達方法,雖然只是一個動作,卻非常傳神。”
現在,壞人都是“焉壞”,沒有日后那種“做派”。
而林嘯要表達的,正是日后的造勢。也就是……特色。
現在的壞人,為了不讓人恨,大多都要求起碼“看起來像好人。”這和日后“壞也要壞地有特色”的角色塑造迥然不同。
不知不覺,他已經隨意地帶入到了每一個動作里。
“很好。”他咬牙笑道“看來,你是想和我談談劉春的事情了?”
“劉春!他竟然扯出了劉春!”張成功已經完全不能淡定了,這一段,劉眉已經和對方暗中勾結,打算接觸最先身體有染的林小亮了。
王翼行只感覺自己的思維完全不夠快,作為導演,把控全局,劇情絕對是最熟悉的。此刻竟然感覺跟不上兩個演員的思維!
“幾句話,一個巴掌,卻把這段戲如同海浪一樣往上推!開始我只覺得說出他和劉眉有關系是一個小爆點,竟然是為這句話做鋪墊!”
“一旦打開劉春的話題,那么這段戲就是毫無疑問的!甚至可以形成一個完整的故事鏈!”
“超水平發揮!絕對是超水平發揮!”
“現在,就看田海榮怎么接下來!如果這個靈感在她這里被打破,我決不允許!”
這句話,同樣讓田海榮震驚了。
“這小子!”她不可思議地想道“竟然吃透到了這個地步!這四天的積累磨礪,他已經把林小亮這個角色翻爛了。”
馬上,她就醒悟過來“不對,這是出招又遞到了我的手里!”
她用余光看了一眼王翼行,對方如同石雕,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場上。
“一定要接下去!”
“和劉春沒有關系。”她冷冷地看著林嘯“只和郭哥有關。”
“你想沒有想過,你這樣做,郭哥會怎么辦?”
“我們是一個整體,這是他的公司!你破壞了公司的平衡!”
不知不覺,她說起了劇中的臺詞,但剛說完,她就感到了一絲不妙。
她這樣說,把一個可能帶起來的又拖了下去。
語言的交鋒,她居然無意識中被對方用話語逼入了死角!變成了現在的被動防守!
一個不得不爆的死角!
氣勢居然被逼到了這個地步,她事先完全沒有想到!
她以為林嘯就算突破了,自己也完全可以應對,但是開演了才發現,劇本根本不是這樣寫的!
王治文眼中幾乎放出了光。
“精彩,就算是靈光一現,僅僅幾句話就控制住了局面,完全是一線水準!”
“看來,這一次突破,四天幾乎崩潰的沉淀,帶給他的是難以想象的好處。”
接著,他長嘆了一口氣“技癢難耐啊……”
王翼行猛地“啪”地一聲拍了下大腿,此刻他對田海榮可謂“恨之入骨。”
“怎么能這樣接!明明是一個故事鏈的開端,一個完美的出彩點,居然就這樣沉下去!怎么能這樣?!怎么可以這樣!”
靈感,轉瞬即逝,他還沒有完全把握住,現在卻有消散的跡象,他怎么能不痛心。
但更痛心的,是張成功。
他帽子不知何時抓了下來,已經完全顧不得隱藏身份,嘴里喃喃自語“不行啊!這么一接,后面要怎么跟上!而且這個可不能這么淡下去啊!”
如果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告訴他這正在拍攝,他恐怕立刻要下場咆哮起來。
但是,所有人都理解錯了,因為,接下來他們才看到了兩人氣勢真正的全面碰撞!
省略了語言,直接演技的對碰!
“少給我來這套!”林嘯忽然爆發了出來,剛才的輕蔑一掃而空,轉頭對著田海榮喊道“你敢說你對鵬哥真心?!真心他媽還和我上床?!真心還和劉春來往?!”
這句話,就像點燃了風暴的開端,接下來,他就像一座噴發的活火山。
“你真心?那你告訴我,你和劉春來往是為什么!來找我是想說什么?!”
瘋狂地咆哮后,風暴忽然平息,他冷笑了起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不就打著鵬哥的主意?不就想自己坐那個位置?劉眉啊劉眉,你真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
“好!”張成功一聲大叫,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興奮。
劇情竟然又被拉了回來!
即將鋪開的劇情鏈,差點被帶死,竟然對方又強行打開!
但一句過后,他如夢初醒,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只不過,一只手卻擋不住翹起的嘴角。
“憤怒,平靜,不自覺地拉進劇情,大家風范。”王治文輕輕拍著自己的手“一線之隔,能看到太多看不到的東西了。”
三句質問,憤怒的爆發,突兀卻平和地轉移到平靜,這讓周圍的人已經發自內心地稱贊了。
“厲害……原來林哥現在是這樣的水平。”王前進震驚地看著片場,剛才一浪高過一浪的爆發,卻在頂峰的時候倏然捏死,感情收發自如,讓他覺得自己以前演的根本不叫戲!
“那些人,這幾天嘲笑的竟然是這樣的人。”
想完,他忽然覺得喉嚨發苦,要什么時候,自己才能到這一步?
“果然……要真正的劇組才能學到東西。”牛睿苦笑“比起這些來,咱們以前演的算什么?還沾沾自喜?”
“差距太大了啊……”
田海榮也被完全挑起了斗志,就在林嘯咆哮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矗立于臺風中心。
她的腦袋也活躍起來,一句句臺詞,就像泉涌一般噴發了出來。
她咬牙看著林嘯“林小亮,你過分了。”
聲音非常平靜,甚至在林嘯的怒火之下沒有一點動搖。
反而,在這最后幾句,都在尋找突破的方法。
但是,林嘯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我過分?”林嘯哈哈大笑,挑釁而陰狠地看著田海榮“我告訴你,你要什么都不做,我就當不知道。畢竟你也是老人了。你要敢做點什么……”
他貼近田海榮耳邊,以低不可聞的聲音說“信不信我要了你的命。”
說完,他冷笑著離開“當然,你以后有需要可以來找我。”
“林小亮。”此刻的林嘯,忽然又從暴風變成了毒蛇,圍繞在田海榮身邊。
可惜,田海榮仿佛對毒蛇熟視無睹,用一種看死人的眼光盯了他半天,臉上露出一絲看不出任何心境的微笑“很好,咱們走著瞧。”
林嘯側目,他自信,有一瞬間田海榮絕對被他帶走了氣勢。但是,那一瞬間太短了,短得不可思議。下一秒,田海榮就恢復如常,直到最后,雖然氣勢全面被壓,對方卻如同形成了一個一丈劍圍,到了這里,就再也突破不進去。
而說完這句,就沒臺詞了。
但是,沒人聽,沒人聽到過。
片場處于一片沉寂。
“王導……王導……”助理看不過去了,連忙叫了一聲“拍完了王導。”
在他眼里,王翼行簡直沒有起身,從拍完起都保持那個姿勢,讓他以為對方是不是心臟病犯了,猝死在攝影機前。
那笑話可就大了。
不過,王翼行絲毫沒有反應。
“王導。”助理咬咬牙,上去再次提醒“拍完了。”
“叫什么叫!”沒想到,王翼行如同一頭餓狼一樣抬起頭來,紅著眼睛不分青紅皂白就開罵了“剛剛有點靈感,你來催命是不是?!滾!有多遠滾多遠!看著就煩!”
“王導……”
“滾!”
助理含冤離開,王翼行這才咬牙切齒地頹然坐到了導演椅上,撫著自己額頭罵道“靠,剛抓住點東西,就被人叫醒,這幫不看局勢的家伙!”
這下,更沒人問剛才過沒過了。
黑著臉坐在椅子上的王翼行,就像一團炸藥,誰都不敢去點。
最后,還是王治文開口了“王導,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王翼行皺眉悶聲開口了,與其說是說,不如說是低吼。
他極為不耐地轉過頭去,看了一眼才緩和了臉色“啊,王老師啊,很好,過了,休息十五分鐘。”
說完,他就匆匆離去。
“他怎么了?”助理悲憤地說“我只不過是喊他而已啊。”
“知足吧,他沒有立刻把你開了都算好的。”石耀奇聽到助理的埋怨,笑道“靈感這東西,可遇而不可求,就像導演的老婆。”
“你把他老婆趕跑了,他能不和你急?他現在忙著去紀錄想的東西呢,那還顧得著你?”
“剛才讓他有了靈感?”助理詫異地說“我看他平時都是自己想東西才有啊?”
“你不懂,這種東西,有時候兩名實力相近的人碰撞,更能激蕩火花。”
導演走了,竟然沒有說過,也沒有卡。
這到底是一次過還是怎么樣?
“想不到。”王治文忽然開口了,聲音在平靜的片場中格外清楚“想不到。”
全部人的目光都投了過去。
“想不到你竟然能做到這一步!”
“首先,你的靈感爆發,挑起了一個。”
“然后,你用語言來推動情節,把快淡的再次提了起來。這是最值得肯定的,也是這場戲最難能可貴的。”
“最后,你用神態,動作,表情,話語,來把這個劇情推到不能不爆的地步。”
他感嘆搖頭“如果是十年前,我要向你脫帽致敬。”
“這個年紀,這個入行時間,這種履歷,能做到這一步,第二年里我從沒見過!”
“這一場,我代王導說,過了!絕對一次過!”
師曉紅他們感覺喉嚨哽咽,心中的感覺,叫做羨慕。
從來沒有,王治文在黑冰開拍以來從來沒有用這么鄭重的口吻表揚過一名藝人。
師曉紅沒有,石耀奇沒有,蔣文麗沒有,米學冬沒有,田海榮甚至都只得到過一句淡淡的“不錯。”
但是今天,卻如此鄭重其事地表揚了一名第二年的人!
自己可是比他早入行這么多年啊!
“他值得如此。”蔣文麗悠悠地開口了“演技是一個方面,剛才的靈感忽然爆發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他的年紀,他的入行時間。”
“這個年紀,這個時間,真的當得起前途無量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