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端仇視洋人的端郡王載漪被任命為處理外交事務的總理衙門大臣,已經無可爭辯地向各國傳遞了清廷的態度。(全文字更新速度快百度搜莽荒紀即可找到本站。)其實,就在這份任命發布的前一日,英國公使竇納樂得到一個可靠的情報,說大清帝國的最高統治者慈禧太后已經決定向所有的外國人發難,證據就是已經進駐京師的武衛后軍董福祥部(以回民為主)正在進行進攻使館區的軍事準備。
竇納樂沒有猶豫,立即給駐天津的海軍中將西摩爾將軍發出電報,告訴他北京的局勢正在每時每刻地惡化著,必須立即安排所有可動用的部隊登陸,并做好進軍北京的一切準備。
當晚,天津的各國領事們緊急開會研究竇納樂的電報,英美日意奧同意立即派遣軍隊增援北京,但俄國和法國不同意。俄國反對的理由是,俄軍主力正在從旅順口來天津的路上,需要等幾天。正在激烈地爭吵時,竇納樂的第二封電報又到了,語氣變得更加急迫:情況已萬分危急,如果不立即出兵北京,一切都晚了!
外隊的行動速度自然不是大清軍隊可比,兩個小時之后,大沽口外的軍艦生火起錨,第二日凌晨,聯軍在塘沽登陸。這回不是前次的幾百人的小部隊了,這次拼湊的聯軍計有2050人,其中英軍915人,德軍450人,俄軍313人,法軍158人,美軍100人,日軍52人。意軍40人,奧軍25人。
一支盡量拼湊的小型八國聯軍。因為英軍是絕對主力,所以,英國海軍中將西摩爾將軍當之無愧地成為了聯軍的統帥。
聯軍還是乘火車進發。他們行動很是匆忙,每人只帶了兩百發子彈,這似乎是士兵攜彈量的極限了。后勤方面的一大堆問題幾乎沒有認真研究、西摩爾認為,他們此行不會發生真正的戰斗,傲慢了兩三個世紀的英國人相信,無論是帝國政府,還是那幫無知的農民。都沒有膽量對大英帝國的正規軍開槍的。
離開天津后。他們未受到任何武裝力量的阻擊。使得這一趟救援更像是一次觀光,最前面的敞篷車上架著大炮和機關槍,身穿不同式樣軍服的洋兵們懶洋洋地坐在火車上,區別最大的是他們的軍帽:英法士兵是白色的遮陽帽。意大利士兵的帽子上裝飾著羽毛。最正規的是德國人。他們一半人帶著鋼盔,最明顯的是標志是鋼盔上那根尖刺。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沒有進入過中國的腹地,于是他們很有興趣地觀賞者盛夏的景色。鐵路線兩側,一望無際的田野里生長著望不到頭的莊稼,偶爾可以看到村莊,低矮的土坯房子,單調的景色很快就讓士兵們厭煩了。
當時下午,北京至天津的電報線被義和團切斷了,西摩爾失去了與后方及前方的聯系,出現任何情況,都必須靠他這個前線指揮官臨機處置了。
黃昏時分,兵車抵達楊村車站,守衛在這里的,是聶士成的武衛前軍的部隊,清軍并未有任何阻止聯軍進入楊村這個要的舉動。對于裸的侵略行徑,武衛前軍的官兵們沒有任何的憤怒。這就是現實。
未經許可,任何他國的武裝人員都不得踏上別國的領土,否則就是侵略,就會帶來戰爭。這就是國際通則。但是,大清帝國在1900年的時候,還不具備一個主權國家的意識和行徑,它的士兵,只聽命于上峰。官兵們很少聽到國家這個詞匯,更沒有反侵略的意識,不懂得軍隊的基本使命就是保衛自己的領土安全。
聶士成的部隊甚至與聯軍進行了友好的交談,讓聯軍看了成筐的人頭——那都是拳匪們的人頭,可以拿來請賞的。仿佛那些血淋淋的人頭,不是從活蹦亂跳的同胞脖子上割下來的,而是撿來的可以換錢的寶貝。
聯軍士兵們懷著輕松的心情,第二天繼續登車向北。鐵路開始出現被破壞的跡象,或者被抽走了幾根枕木,或者移動了一段道軌。這無疑便是拳匪們的杰作了。好在他們不會修鐵路,連破壞鐵路的技巧也不懂,聯軍士兵們迅速修復被破壞的鐵路,兵車繼續前進,直到到了廊坊。
這里距離北京已經很近了。西摩爾得到報告,前面的鐵路被嚴重破壞,火車實在是無法走了,必須停車修路。
就在這一天,北京發生了一件事情,日本使館的書記官杉山彬被董福祥的士兵殺死了。杉山彬是奉了日本公使的命令,出永定門去迎接西摩爾的聯軍的,沒想到,聯軍的影子還沒看到,卻落在甘軍士兵的手里,甘軍士兵根本不管他是什么身份,立即將他的那顆東洋小腦袋砍了下來。
甘軍士兵根本不懂得杉山彬是外交人員。其實,不僅是甘軍,便是大清帝國的最高決策層,也不懂得通行的國際慣例。在1900年炎熱的初夏,大清帝國對內——義和團的問題,對外,面臨列強武裝干涉甚至全面戰爭,沒有一個全盤的計劃,甚至連基本的態度都不一致,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聶士成的部隊歡迎聯軍,董福祥的部隊卻開始對任何的洋人開殺戒。對待義和團的問題上亦是如此。
滿清帝國,自認繼承了中華文明正統的最后一個封建王朝,正在上演著歷史上絕無僅有的鬧劇。那些在歷史上留下姓名的人,嚴格意義上都扮演了悲劇的角色,無論是死于非命的,還是茍延殘喘病死于床榻的,留給后人的都是無盡的惆悵,帶給當時百姓的是嚴酷的苦難。
外交人員被殺,引發了各國使館的驚慌。抗議的發出,加強防守的措施部署以及發出催促西摩爾援軍的電報,讓使館區忙成一團。
但軍機處領班、禮親王世鐸在上朝時,竟然壓下了日本外交人員被大清正規軍砍了腦袋這樣一件大事。或許他認為只要壓下了上奏,事情就自然而然地消亡了。當一個帝國腐朽沒落到即將滅亡時,官員們大多持這種心態。
但這天慈禧叫了榮祿的“起”——這是帶有滿族風格的皇家俗語,就是接受詢問的意思。榮祿單獨面見了慈禧,太后不允許洋兵入京,榮祿完全同意。但榮祿提出,使館萬萬不可攻擊,與公法不容,后果難測。實在不行,就保護在京的外國人撤出京師吧。
對于榮祿的意見,慈禧未置可否。
在廊坊,西摩爾的聯軍部隊正在修鐵路,突然從兩邊的青紗帳里發出震耳的吶喊,在聯軍士兵的驚愕注視下,從高粱地里沖出無數頭包紅頭巾,高舉著大刀長矛木棍以及各色旗幟的義和團,朝著站立在路基上的洋兵們殺了過來。
這天是1900年6月13日。
畢竟是正規的軍隊,在稍微的驚慌后,聯軍開始朝著人群開槍。幾乎不需要瞄準,每一發子彈都可以打中一個鮮活的。
但義和團的勇敢是難以用文字描述的:他們完全無視攢射來的密集子彈,他們甚至不屑(或者不懂)彎腰低頭做最簡單的躲避,他們吶喊著,扭動的身體像是在慶祝豐收的舞蹈。沖在前面的人一片片被打倒,后面的前赴后繼地繼續著死亡征程!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堅信自己刀槍不入——對那些躺倒在血泊中的伙伴,他們有個術語叫做“睡了”,睡了的人過兩三天就可以醒來。他們甚至不去想那些被打碎的腦袋,打出了眼珠,打穿了肚皮流出內臟的伙伴們怎么去恢復原狀,他們身下那一灘灘鮮紅的血跡,又意味著什么。
這是一群世代在貧瘠土地上從事最勞苦耕作的農民,溫順善良,幽默詼諧,他們喜愛戲劇,渴望富足溫飽,不會書寫文字,卻可以用優美的小調去吟唱太陽、月亮、高山、河水以及心愛的姑娘。他們在面對異族侵略者表現出的刻骨仇恨和勇敢無畏,足以讓他們的子孫在百年后仍激動、惆悵和心緒難寧。
進攻失敗了。神靈和符水抵不上鋼鐵制作的彈丸,在留下成片的尸體后,義和團們退回了青紗帳,退回了他們出發的地方。
這一天,北京的城門轟然洞開,成千上萬的義和團涌入的京師。
這一天,慈禧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動用帝國正規軍阻止西摩爾聯軍進入北京。
“速將聶士成軍全數調回天津附近鐵路地方扼要駐扎﹍﹍如有外兵闖入京畿,定唯裕祿、聶士成、羅榮光是問。”上諭如是說。
裕祿,直隸總督。
聶士成,武衛前軍統領,天津方面最有戰斗力的部隊司令官。
羅榮光,大沽炮臺指揮官。
清廷顯然考慮到了列強的援軍定會來自海上。自甲午一戰敗北,有海無防的局面已經形成。列強的軍艦可以任意地游弋于中國的內海——渤海灣了。想要阻擋其援軍,也只能靠岸防炮臺的力量了。可是,如果要動武,何必等洋兵上岸數千人再打?
進入庚子年,由于義和團事件的爆發,清廷的腐朽無能不可理喻前所未有地暴露于中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