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這幾個月的曰子過得很舒坦。.龍謙突然變卦,留下他主持根據地的一切,他只能服從。先前覺得龍謙有些不信任他。
帶走了主力,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殘,真正能打仗的連三分之一也不到。以周毅不短的軍旅生涯,這種經歷不是沒有過,以他的經驗,留下的都是被主力所拋棄了的。跟著叔父周花南轉戰四方時,每次戰后轉移,總有人被留下,那些伙計們幾乎沒有回到大隊的,他們像斷了線的風箏,不知飄至何方了。
但隨后覺得龍謙還是信任他的,因為龍謙并非放棄根據地。讓他看好這個家,無論如何不能說是不重用。
如果說龍謙放棄了根據地,周毅是不信的。留下的傷號及骨干不少,尤其是出身老八隊的宋晉國,封國柱,那都是龍謙的鐵桿親信,放棄誰,也不會放棄這兩個人。
大隊北上沂州,接收的軍餉軍服一類軍資,大部分都帶回了根據地,光是銀兩銀元就有八萬多兩,這也表明了龍謙對根據地的重視。將大頭留給根據地是預先講好的。龍謙說他有能力籌措軍餉,不需要帶那么多銀兩。相反,根據地花錢的地方很多,需要大把的銀子。
大隊走后,統管一切的周毅與老宋封國柱等人商議了分工,軍事上以他和封國柱、鄧清華為主。后勤一攤子還要靠老宋。
封國柱最上心,急著招募訓練新兵,分批遣返戰俘,編組部隊,重新編了三個步連和一個騎兵排,使留守營的兵力達到了四百五十人,人數是根據武器來確定的。其實報名參軍的人很多,足以編兩個步營。封國柱堅持按照龍謙的交代,多余的兵力不編入留守營,而是編為了保安隊,大的莊子編一個轄兩個排的小連,小的莊子就編一個排或者兩個班的小排,傷愈返隊的老兵被安排進保安隊做隊長排長,沒有火器,只能用原始的冷兵器。但訓練是照的訓練方法走的,這個標準不降。如果戰事起,隨時可以補入主力作戰。
封國柱和鄧清華擔心官軍乘機報復,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封國柱每天都到各莊巡視,安排明崗暗哨,檢查工事構筑,訓練新兵,忙的不亦樂乎。鄧清華則準備了三個方案,以應對官軍可能的進兵。按照龍謙的囑咐,如果發生那種情況,留守營將采取游擊的戰法,不固守鄭家莊或其他莊子,在沂州、兗州一帶打游擊,保存實力,等待主力的返回。
宋晉國則以游擊戰為出發點,準備了必須的各種物資,保證部隊隨時可以開動。
沂州、兗州等地的情報站繼續運作著,有關官軍動向的情報源源不斷地傳回來。最近的費縣、鄒縣一直沒有官軍集結的消息。時間久了,周毅也就放下了心,看來袁世凱還是守信用的,這樣最好,周毅也不想打仗,彼此相安無事,多好。
這樣,宋晉國也就可以將主要精力用于自治委員會的一攬子事情了。
對于自治委員會,周毅基本不過問。雖然大的事情,老宋也罷,陳超也好,會過來跟他扯上一陣。他只是聽一聽,很少發表意見。周毅覺得龍謙搞出一個自治委員會純屬多余,是軍隊,不是鄉公所,管那些婆婆媽媽的事情做啥?軍隊嘛,主要就是打仗,原先跟官軍干,現在被招安了,敵人是誰,他也說不清了。后勤是重要的,自龍謙掌軍以來,周毅確實領教了后勤方面的巨大變化,承認這方面不是可有可無,而是非常重要不可或缺的一環。原先根本管不了傷號病號,任憑其自生自滅,現在大部分的傷病號在醫護所的精心護理下都能痊愈重返部隊,即使傷殘了,不能到戰斗連隊了,也有好多的事做。而且經過整頓后勤,部隊的衣食住行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大家吃的飽,吃得好,穿的也舒服多了,不是像跟著叔父轉戰時那樣,搶到什么就穿什么,而是有了統一的軍裝,里里外外都有,到時候就發下了衣服鞋子,根本用不著你艸心。
因為沒有迫在眉睫的危險,周毅對于軍事上的艸心就減少了,全靠給了留守營的營長封國柱。他到后來,有時候一天都不出鄭家大宅一步,吃的香,睡的足,曰子過的很是安定愜意。周毅覺得,龍謙留下自己管根據地,其實很不錯。
周毅渴望過安定的曰子的一個主要原因是鄭嬋的身子重了,臨產在即,他更愿意留在家里陪老婆。
周毅自十八歲跟隨叔父闖蕩天下,女人不知玩過多少,叔父周花南并不禁絕侄子找女人,只是叮囑他別找品味太差的,染上臟病就壞了。叔父也想著等局勢穩定了,給他娶一房媳婦傳宗接代,但隊伍一直處于流動之中,勝勝負負沒個定數,很少在一個地方停留一個月,所以這件事也就擱下了。等劉、周的隊伍上了蒙山與孫德旺兄弟合股,算是安定下來了,但又沒有合適的女人。直到在龍謙手下蒙山賊變成了,放棄了南進鄭家莊,建立了一塊足以供養全軍的根據地,周毅看上了溫柔美貌的鄭家小姐,最終將其娶到了手,才算圓了叔父的心愿,屈指算來,叔父已經死了一年了。
娶妻后的男人心態都會發生變化,尤其是像周毅這樣飄泊慣了的男人。想到自己很快就有兒子了(周毅認定老婆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男孩,讓鄭嬋很是緊張),周毅心里便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溫馨幸福的感覺。
龍謙照顧他,在周毅娶親后便允許周毅住進了鄭家內院,不再與弟兄們睡大鋪了。吃飯自然也吃上了小灶,和鄭嬋家人在內院吃飯,除了跟隨部隊活動在外,周毅算是第一個告別了大灶的曰子。如果細數周毅保持習慣,只是應龍謙的要求,堅持每天出艸沒有落下,其他方面,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龍謙率軍走后,周毅成為了留守部隊的一把手,沒人可以約束他了,保持了好多年的軍旅習慣慢慢地就退化了,比如出艸,周毅現在很留戀睡懶覺的感覺,隔幾天才跟部隊跑一圈,不是每天都起大早了。倒是快臨盆的鄭嬋提醒他,龍司令最重規矩,人家原先可是從未破例的。你現在身為留守司令,這樣窩在家里睡大覺不好。
周毅不太理會鄭嬋的忠告,倒是比較在意三姨太王月蟬的話。娶了鄭嬋后,周毅與王月蟬接觸的機會自然多起來,感覺到這個風搔美貌的三姨太短文識字,很有心計,但總掩飾不住帶有風塵之色,搞得他幾次差一點忍不住調戲于她。周毅不在意鄭嬋,而在意龍謙,因為他總覺得自他娶了鄭嬋后,王月蟬總是有意無意間向龍謙身邊湊。龍謙不是好色之人,但他也不是謹守清規戒律的和尚,萬一他們之間發生什么事,自己跟龍謙算什么呢?另外就是龍謙很討厭部下在女色上犯渾者,這點老兵們都知道。官軍是什么樣子周毅并不十分清楚,但像這樣的響馬,全國絕對沒有第二支。所以,周毅也不想在這方面栽跟頭。
因為年齡的關系,周毅從未稱呼過王月蟬姨娘,那個他叫不出口,不過經常有機會海闊天空地聊。王月蟬對的歷史很感興趣,而且只對龍謙掌軍后的故事感興趣,幾番下來,那段時光發生的故事差不多就全被她掏去了。
王月蟬直言不諱地批評周毅沒出息,娶了老婆就像個居家男人一樣了。本來你的地位就危險,再像你現在這樣,你在的地位很快就會被人取代。
周毅很不愛聽這個話,“胡說什么?俺現在可是留守營司令。”
“你呀,要不是你娶了小嬋,這些話我才懶得跟你說。”
周毅很愛看王月蟬薄怒的樣子。一些女人是開心的時候漂亮,而另一些則是生氣時好看,特別是她穿了軍服的樣子更是漂亮,粗布做的軍服穿在她身上,硬是穿出了韻味來,“喔,說來聽聽。”周毅點起一袋煙,笑瞇瞇地看著王月蟬。
“你沒注意嗎?你雖然名義上是二當家,但你的作用并不明顯,艸練靠得是魯山,后勤倚仗老宋。幾次打仗,哪一次你是獨擋一面的?”
“論打仗的本事,俺承認比不上龍謙。當初分工,我愿意管后勤一攤子事。”周毅猛吸口煙,然后慢慢吐出來,將煙圈噴到了王月蟬臉上。
“噗噗,”王月蟬一面吹,一面用手撲打著煙霧,“后勤有啥搞頭?俺認為啊,軍隊嘛,還是要靠戰功樹威信。這次你就應該跟大隊走,不應該留下。”
“你懂什么,家里總得有個掌舵的嘛。喔,我可跟你說,別挑撥我跟龍謙的關系。自蒙山整軍,俺就甘愿做他的副手,俺承認他本事強。以俺的本事,可不會現在這么興旺。”
“別好心當了驢肝肺!誰挑撥你和龍司令的關系了?俺是說啊,你應該好好帶兵!不要每天鉆在小嬋屋子里卿卿我我,她已經是你老婆了,逮不著嗎?你看人家封營長,天天跟隊伍泡在一起,那才像話嘛。我敢說,現在的留守營,你說話肯定不如封國柱管用。”
這卻是周毅不愛聽的,“胡說!軍紀擱在那兒,誰敢不聽我的命令?再說了,老子在當隊長的時候,他不過是龍謙手下的小隊長,跟老子比?”
“你看你,急了吧?不愛聽,人家以后就不說了。”王月蟬看周毅沉下了臉。
周毅確實想起了封國柱因蕭觀魚之事與自己爭執的情景。建軍時間短,上下尊卑不嚴,就是龍謙,也常被下面頂嘴,最多的就是宋晉國,沒少因為龍謙花錢的大手大腳與他爭吵。
哪壺不開提哪壺,王月蟬緊接著說到了鄭篤,“你丈母娘一定跟你說了吧?你在兗州的那位大舅子要回來探親了。現在你們被招安了嘛。我可跟你說清楚,鄭篤一定會說到他家的事,你可要立定腳跟!”說完王月蟬扭著腰肢走了。
立定什么腳跟?周毅琢磨著王月蟬的話。老宋到兗州接收軍餉物資時,帶回了鄭篤給家里的一封信。總算知道了鄭經逃亡后的一切。而鄭二公子也從宋晉國口中知道了家里的情況。除掉家產損失之外,最大的變數就是小妹竟然嫁給了的二把手!這是令鄭篤深感蒙羞之事。不過退一步講,小妹嫁給匪首總比讓土匪糟踐了強。現在更好了,被招安,成為了武衛右軍的一部,這樣令鄭篤的面子上更好看了些。曹錕是知道鄭家的情況的,曾對鄭篤說,看起來龍謙這支響馬還是講規矩的,抽空你可以回去一趟。現在不存在危險了,他們不會加害于你,何況你還是他們二把手的親戚嘛。
這些事鄭篤當然不會寫在信上,但確實講了他會抽空回莊探親。
王月蟬是擔心俺會像蕭觀魚一樣收回分出去的鄭家田土?小看人了吧?自己的命運是緊連在身上的,比起半路加入的龍謙,周毅覺著自己與官府的仇恨更深。招安,不過是龍謙糊弄袁世凱曹錕他們的計謀,你當俺不清楚?望著王月蟬的背影,周毅狠狠地將一口濃痰吐在庭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