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騎兵旅團jǐng衛中隊上等兵小松關雄在寨墻上來回走動著巡邏jǐng戒,天氣實在是太冷了,他將脖子縮在大衣領子里,卻抵擋不住刺骨的寒風,冷風一直吹到了骨子里。他必須不停地走動,不然腳凍的受不了。他沒有表,不知道換崗的時間,只能在心里估算,至少還要一刻鐘吧。
寨墻是原先就有的,但殘破的很。旅團進駐后做了加強,用空炮彈箱子堆起來,使得哨兵可以上寨墻巡邏了。隔著百余步,他可以看到一個紅紅的點,那一定是近藤軍曹在抽煙,盡管上面有命令不準夜晚放哨吸煙,但煙癮極大的近藤可不管那個,照抽不誤。
站在堡墻上放夜哨簡直是受罪,即使小松上等兵來自北海道,也有些受不了。這是關東最很冷的季節,而今晚,恰逢中國人的除夕。
除夕是應當有鞭炮的,但現在槍炮聲代替了鞭炮聲。沈旦堡一帶的幾個村莊的百姓早已跑光了,也就不會讓對漢學民俗有著濃厚興趣的小松關雄實地觀摩下中國人最隆重的chūn節的過法。小松的父親是北海道著名的漢學家,受父親的影響,小松歷來都稱呼清國為中國,而不是。
小松不時望一望西北方向,東北方向的炮火和槍聲已經基本停息了,但西北方向仍然打的激烈。自己的腳下就是旅團司令部所在,幾十間破敗的屋子里住滿了官長們,再往東一點的空地就是炮兵陣地,下午打了很久的三一式速shè炮終于停止了shè擊,讓附近安靜下來。
自第八師團黑狗臺敗北,旅團的氣氛就緊張起來。權衡局勢,秋山旅團長在昨晚就司令部轉移到這里,和炮兵靠在了一起,因為這里一直沒有受到人的攻擊。秋山將軍不愧是名將,果然,就在司令部轉移出沈旦堡主陣地后的第二天,人發起了新的進攻。
進攻是從中午時分打響的,人從三個方向發起了猛烈的進攻,到黃昏時分,進攻達到了。大炮將主陣地打成了一片火海,為了反擊俄軍的突破,旅團長將最后一個大隊的預備隊調了上去,jǐng戒司令部安全的就剩了小松關雄所在的jǐng衛中隊200名官兵了,當然還有基本耗光彈藥的炮兵,他們連步槍都沒幾支,頂不上什么事。
晚飯的時候,一直關照他的小隊長悄悄告訴他,部隊準備突圍了,突出去和柳條口一帶的第五師團會合。
確實該突圍了。旅團進駐沈旦堡以來,抗擊著好幾個師的攻擊,雖然守住了陣地,但彈藥和糧食都將告罄,戰馬的草料也不多了,jǐng衛中隊手里的手榴彈和子彈都搜刮了一批送到了前面,可見局勢的危急程度了。
堡墻下的幾間屋子里亮著燈,隱約傳來呼叫聲。小松關雄轉過身,朝一直靜謐的南面望去,這一望讓他大吃了一驚,小松揉揉眼,因為他看到了一片白sè的東西在動。小松上等兵的視力極好,不會看錯。
“是鬼畜!是鬼畜從南面摸上來了!”小松立即去抓肩著的步槍,但這一個動作要了他的命,一發7.62mm的莫辛納干步槍子彈準確地shè入他的額頭,他連喊叫的機會都沒有便一頭栽倒在不寬的寨墻上,隨即順著彈藥箱滾落地面。
其實用不著小松報jǐng了,東南方向傳來數聲槍聲后,村南空地上預埋的地雷被摸上來的dúlì團突擊連引爆了。
村子立即亂起來。
擊斃小松關雄的子彈是曾經的頭號shè手許公持shè出的,他的槍聲一響,幾支步槍先后打響,許公持帶來的八個狙擊手兩人一組,瞄準了寨墻上不斷移動的哨兵,斷然開火。而匍匐前進的一營一連躍起,最前面的士兵踏響了rì軍埋設的地雷!
“爆破組,上!”一連長易福平跳起來大喊了一聲,“誰退老子斃了誰!”
三組爆破手沖了上去,他們將用炸藥包將寨墻炸開。
巨響連續響起,寨墻根騰起一股巨大的煙霧。一組爆破隊成功了。但另外兩組卻倒在進攻的路線上,一組踏上了地雷,另一組被醒過來的rì軍火力點了。
“一連的弟兄們!跟我上!”易福平揮舞著手槍,朝前跑去。
副連長閻四狗哆嗦了下,跟著易福平沖了上去,地雷接二連三地爆響,但在易福平的帶領下,已經移動到距寨墻不足八十米的一連不顧腳下的危險,風馳電掣般地沖到了墻根下,“手榴彈!”易福平大叫。
數十枚手榴彈隔著寨墻扔進了寨子,里面傳來巨大的爆炸聲,易福平知道,那不是手榴彈,而是迫擊炮彈的炸響,“上!”易福平來不及走炸開的豁口,就勢拉過一個士兵,讓他蹲下,自己踩住他的肩膀便翻上了寨墻。剛一露頭,數發子彈便擊中了他,頭部至少挨了三發。這位第二批進入山東的優秀軍官一聲不吭栽下了寨墻。
不遠處,rì軍的一挺重機槍開始嘯叫了。幾乎同時,東南方向小高地上dúlì團的數挺重機槍也打響了,子彈刮風般地shè過來,不顧可能的誤傷,拼命壓制rì軍的火力!
對于連長的陣亡,閻四狗看的很真切,只感到熱血沸騰!易福平是他的上司,也是他的兄弟。近一年的時間,他一直跟易福平在一起,從心底里佩服這位作戰勇敢,關心部下的山東漢子,但是……“為連長報仇,給老子上啊。”閻四狗忘記了害怕,跳起來大叫著沖上去,踩著后面士兵拿過來的梯子再次登上寨墻。
跟在突擊連后面的程二虎從望遠鏡冷靜觀察著一連的情況,地雷一響,程二虎的心就沉到了底,但一連真是好樣的,就那樣踩著雷區攻了上去!現在,rì軍的火力全部喚醒了,一連正在遭受著,望遠鏡里,不斷有勇敢的士兵被打下了梯子。突破口煙霧火光升騰,根本看不清情況。
“發信號彈,無差別shè擊!”在戰斗中下達命令時,程二虎絕不會打磕巴。
這是一道冷酷的命令,要求身后高地上的八門迫擊炮不管正在血戰的突擊連,朝寨墻shè出絕對會誤傷自己人的炮彈。
隨著一發白sè的信號彈升起,程二虎拔出駁殼槍,“跟我上!”二連和三連的近四百名官兵呼啦啦躍起,朝著寨墻撲去!
一營在下午進行了縮編,撤銷了四連,充實了余下的三個連隊,總兵力570人,現在,在營長程二虎的帶領下,冒著紛飛的彈雨,沿著一連用鮮血開辟的道路,不顧腳下依舊可能炸響的地雷,勇猛地沖了上來。
軍官永遠是士兵的榜樣,即便是參加dúlì團不久的新兵,看到自己的官長們帶頭沖鋒,也會忘記了害怕,跟著沖殺。
dúlì團秉承了的傳統,軍官喊出的永遠是跟我上,而不是給我沖。
站在小高地上的穆長chūn終于看到了那發期盼已久的紅sè信號彈!
“總算突破了!一營的兄弟真是漢子!迫擊炮延伸shè擊!機槍連,上!”穆長chūn一揮手,已經停止shè擊的機槍手和彈藥手們抬起沉重的馬克沁機槍,朝前跑去。現在,重機槍不能再打了,必須及時跟進。
在西邊和南邊,大群的士兵從隱蔽地沖出來,那是魯山親自帶領的第二梯隊,dúlì團的主力上來了。
程二虎從炸開的突破口踩著摞集的尸體進入了火光沖天的寨子,這些尸體九成都是他的部下,現在他顧不上這些,必須殺入縱深,為后續部隊打開通道。一營的任務就是撕開突破口,現在,這個任務基本完成了。
“營長,營長,”滿臉是血的閻四狗迎上來,“這兒是鬼子的司令部!”
程二虎大喜,“干他娘的!”
“易連長死了……”閻四狗哆嗦著說。
“什么?!”程二虎楞了下,“現在你是連長了。快去帶好你的連!”
“我的一連啊!”閻四狗帶著哭腔大叫了一聲。
秋山好古的jǐng衛中隊被蜂擁而入的第一營淹沒,沖進來的對仗沒有章法,戰術簡單,但極為兇猛,近距離投擲手榴彈,拼刺刀中開槍,完全不顧誤傷戰友的蠻干擊潰了拼死抵抗的旅團jǐng衛中隊,判斷等不及援軍到來的秋山好古出了指揮所,在兩名jǐng衛的保護下往北跑。xìng情堅毅冷靜的秋山少將明白,如果他死在這里,失去大腦的旅團將在絕對優勢的敵軍合圍下迅速覆滅!失去一個騎兵旅團還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解放出了至少四個師并且使得俄軍拉平了戰線,將會對會戰產生極為嚴重的后果!
院子里到處是喊殺聲,爆炸聲,火光中人影憧憧,秋山握著他的指揮刀,專往暗影里走。后面一股敵軍追上來,領頭的敵軍平端著輕機槍瘋狂掃shè,秋山的中了一彈,而兩名jǐng衛一死一傷,秋山掙扎著站起來,來不及反抗,沖過來的一名敵軍將刺刀扎入了他的脖子。這位rì軍名將在戰斗打響不足一小時就魂歸東瀛,在另一個世界里去做他征服滿洲的迷夢去了。
刺殺秋山少將的士兵并不知道這位手握指揮刀的軍官就是沈旦堡rì軍的最高指揮官。部隊在軍官們的帶領下突入了縱深,與迅速回援的rì軍絞殺在一起。
魯山跟著第二梯隊進入村子后迅速判斷了形勢并得出了結論,這個被俄軍頭痛了十余天的沈旦堡被自己打下來了!
“二營朝北,三營朝西!往里打!”魯山派出自己的通訊員,將命令傳達出去,“發三發黃sè信號彈,快!”
他的身邊是興奮不已的馬里寧少校。這場夜戰給了他更大的震撼,他沒有想到突擊連竟然敢用士兵的生命去趟地雷陣!偉大的沙皇陛下的軍隊絕對沒有這個勇氣!與其說是華人團有著jīng妙的戰術和配合,不如說是這支部隊有著俄軍沒有的鐵血軍魂。
這是預定的信號。看到黃sè信號彈一枚枚升起,在小村以西倉促構筑了陣地憋了半夜的炮營主力的四門大炮在黃錦輝的指揮下開始怒吼,朝著沈旦堡主陣地傾瀉著彈雨。
“騎兵營呢?進來了沒有?”魯山惦記著rì本人的戰馬。
“已經進來了,剛才我看到蔣營長了。”緊跟著團長的一個參謀報告,“那邊是鬼子的指揮所,地圖還沒摘走呢。司令,進屋子吧。”拽著魯山朝秋山的司令部跑去。
“找到秋山好古,抓活的!”魯山忘了自己曾下達不要俘虜的命令了。
天亮后,沈旦堡的rì軍終于崩潰了。后背涌入大股的敵軍,指揮所聯系中斷,使得這支頑強的rì軍終于結束了他們征戰滿洲的歷程。
對于沈旦堡主陣地的突擊dúlì團并未參與,他們將進攻通道讓給了身后的俄軍,而俄軍倒也仗義,沒有在意dúlì團對于戰利品的瘋搶,而是接管了進攻,朝北、東兩個方向展開了最后的進攻。上午十點,所有的炮火都停息了,只有槍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零星的戰斗一直延續到中午時分,大約一千四百名rì軍放下武器當了俘虜,其余的都戰死在這片血染的土地了。
dúlì團在下午開始撤出戰場,他們帶著繳獲的大批戰馬和武器——來不及清點,抬著傷員朝后方走去。初步清點,dúlì團在這場夜襲中陣亡213人,負傷約350人。傷亡比預想的小一些,主要出現在突擊營,正是一營的勇猛突擊奠定了勝利的基礎。戰爭就是這樣,死神總是追逐著勇敢者。
在沈旦堡戰役的第二場夜戰中,dúlì團計有兩名連長犧牲,一名營長負傷,其余軍官的傷亡尚未jīng確統計——突擊營程二虎在肉搏中被扎了一刀,傷勢嚴重但尚無生命危險。
秋山好古的尸體在上午被確認,由馬里寧移交給了俄軍。但他的指揮刀卻落在了魯山手里,魯山倒霉覺得這是什么珍貴的玩意,只是覺得刀鞘裝飾jīng美,戰刀的鋼口極好——他順手劈斷了一棵小樹,刀鋒完好無損。
“留著給我兒子做個紀念吧,畢竟是rì本少將旅團長的佩刀呢。”他將戰刀交給了他的jǐng衛,“替我保管好。”魯山的心思從現狀脫出來,放在部隊的轉移和擴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