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進父母二人一聽這個,先是一愣,隨即笑嘻嘻的彼此看了眼,這時候,趙進也反應過來,哭笑不得的擺擺手說道:“咱們和徐家八竿子打不著的,爹,娘,你們就不要亂操心了,我去洗洗,今天要準備下,明天帶隊回何家莊了,爹,你那傷口一定要按照我說的換藥換繃帶,千萬別馬虎,這可是大事。
趙振堂和何翠花都忍不住笑出聲來,趙進自小早熟穩重,難得有這樣窘迫的時候,拼命的扯開話題。
他們這一笑,趙進更是尷尬,扭頭就去廂房那邊沖洗了。
長久在何家莊經營,偶爾回城一次又是血戰廝殺,趙進知道父母擔心,他也想趁著這次處理善后各項雜事的機會多陪陪父母,可這次卻顧不得這么多了,只想著快點回去,在這邊討論這個的確尷尬。
廂房的洗澡水冷熱合適,幾桶水先沖下去,整個人覺得舒爽無比,趙進這時候才算冷靜下來。
也該到了找個媳婦的時候,不然趙字營的確有隱患,成家立業,早有后代,那么一切就會穩定下來。
這時代晚婚晚育的都是那些文人士子,不過之所以結婚晚,無非是沒有功名身家,也就沒有人愿意理會,等金榜題名,功名在身,一個比一個心急,娶妻納妾,什么都不會耽誤。
趙進泡在浴桶里,感覺渾身都松弛下來,腦子里又是想到了木淑蘭,到現在小蘭音訊全無,難道自己還要守著嗎?
“尤振榮,以后這城內城外我就交給你了,從前那些人做法和下場你也看得到,我不想多說,做好了有你的好處,做不好,你自己心里明白。”趙進在貨場堂屋里朗聲說道。
身形胖大的尤振榮本來已經跪在地上,趙進卻讓他站起,不過這番告誡卻絲毫沒什么客氣。
“請進爺放心,小的明白,小的有分寸。”尤振榮連忙躬身回答。
趙進居中,伙伴們分別坐在兩邊,如惠則是站在趙進身側,尤振榮的年紀足有趙進兩倍還多,可站在那里卻唯唯諾諾,不敢有絲毫的不敬。
趙進沉吟一下又是說道:“你是聞香教的傳頭出身,又在這市井中打混多年,城內燒香的教眾和這些三教九流都要管起來,有什么不對的苗頭,該打就打,若是那些該死的你不要動手,直接送到衙門里結果了,這個你明白嗎?”
那邊尤振榮點頭答應,趙進又是說道:“劉勇管著你,劉勇說的就是我說的,你明白嗎?”
尤振榮又是轉身面對劉勇,恭敬的抱拳見禮,劉勇站起身回禮,趙進點點頭,站在他身邊的如惠神色一動,湊到趙進耳邊低聲說道:“東主,還是要安排個人做副手”
話剛說到這里,那邊尤振榮深深抱拳作揖說道:“進爺當日和小的說過,說愿意讓小的兒子在身邊歷練,當時小的豬油蒙心,不知好歹,這次小的豁出臉求進爺開恩,讓小的兩個兒子去何家莊當差伺候,請進爺答應。”
雙方第一次打交道的時候,趙進曾提議尤振榮把兒子送過來,當時尤振榮于脆拒絕,這一次卻舊事重提了。
“那就不必安排副手了。”說話的如惠愣了下,低聲下了結論。
趙進笑著點點頭,又是說道:“我爹在衙門里當差,你要有什么拿不準的,也可以去問他,我爹說的就是我說的。”
尤振榮一愣,隨即笑容滿面,剛才讓自己接受劉勇管轄是公事程序,現在又提起趙振堂,這就有些情誼在了,說明不把自己當外人看待。
想明白這個,尤振榮直接跪在了地上,恭敬的說道:“請進爺放心,老太爺那邊小的一定恭敬孝順,絕不會違逆了一點。”
“小勇,你領著老尤去黑虎廟那邊,讓城內各方面的都來認認人。”趙進轉頭對劉勇說道,劉勇笑著答應了,客氣的招呼了尤振榮一聲,兩人向外走去
尤振榮長得粗豪,心思卻很細,先給趙進和伙伴們磕頭告辭,然后跟在劉勇身后,絕不肯并排同行。
看著他們出了院子,吉香搖搖頭說道:“當時讓他送過來不敢,現在卻巴不得。”
“現在徐州上下都巴不得攀上東主的關系,這尤振榮送兒子過來,一邊是送人質自明心跡,一邊卻是和外面顯示他和東主的關系不同。”如惠笑著分析道。
趙進卻對陳晃和吉香開口說道:“大晃和大香今天就去召集隊伍,最遲明早開回何家莊,咱們在城內的事情已經做完了。”
陳晃和吉香都是答應,他們兩個也是出去布置,屋子里只剩下董冰峰一個,從早晨過來,董冰峰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一直有話要說的樣子卻不開口,所以趙進先把其他人一個個安排了出去。“
“曹先生在這里方便不方便?”趙進說得很是直接。
董冰峰一愣,隨即苦笑著說道:“其實當著兄弟們說也沒什么不方便的,只是小弟覺得丟人而已。”
“自家兄弟說這個于什么,盡管開口。”趙進也能猜到董冰峰要說什么了
“大哥,我爹這幾天都想著過來找叔父那邊賠罪,可總覺得抹不開,在家里唉聲嘆氣的不停,不是小弟護著,這事的確和我爹沒什么關系,當時衛所里一兵一卒的援軍都不出,我爹也做不了主,都是賈指揮的主意,他是管事的指揮”
衛所里的指揮使往往有好幾個,真正管轄具體事務的就是管事的,所有人都要聽他的命令。
說到這里,董冰峰自己也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實話實說,我爹當時應該也怕了,真是”
“這事和你沒關系,也和你家沒關系,只不過,衛所沒有派人來參加援軍,這件事不能這么算了,你傳話回去,讓徐州衛看著辦。”趙進于脆利索的下了結論。
聽到這個,董冰峰連連點頭說道:“大哥你這么說小弟就放心了,現在徐州衛上下心急火燎,生怕大哥你怪罪過去,那幾個指揮找到我爹,我爹又找我,真是丟人丟臉,今天我就傳話回去,讓他們看著辦。”
“你不用回去了,這邊忙得很。”趙進又說了句。
董冰峰心懷感激的點點頭,他自然明白趙進是不想讓他回去難堪,當即站起來說道:“大哥先忙,小弟去安排人送信回去。”
看著董冰峰出了屋子,站在趙進身后的如惠卻搖頭感嘆說道:“衛所是國家養兵之處,且不說正編五千余丁,現如今萬余青壯也湊的出來,沒曾想卻懼怕幾百鄉勇團練,真是可笑。”
趙進皺眉轉過了頭說道:“曹先生,我是鄉間保正,我手底下這些團練也是為了護衛酒坊,你不要說這么大。”
如惠微笑著說道:“東主,此處只有你我二人,又有什么不能說的。”
“曹先生,你怎么就覺得趙某有這么大的志向?”趙進開口問道。
“真沒有嗎?”如惠似笑非笑的說了句,趙進卻直接扯開了話題,他先示意如惠坐下,然后苦笑著開口問道:“曹先生為趙某真是殫精竭慮,連親事都操心起來了,以后這等事還請曹先生不要自作主張,先和趙某打個招呼。”
曹如惠笑嘻嘻的坐了下來,也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道:“好叫東主知道,今早老太爺和太夫人那邊已經答應了,屬下隨即去求了衙門禮房盧書辦,他老人家雖然身為吏目,卻在徐州德高望重,盧書辦已經答應幫忙,算著應該是過河了,今天就能問出徐小姐的生辰八字來。”
問生辰八字,實際上就是提親,或者說給雙方一個回轉的空間,若是不答應的話,也就不會告訴,若答應了,直接就進入下一步的程序。
趙進更是哭笑不得,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說什么好,這時的如惠神色卻鄭重起來,肅然開口問道:“東主,屬下冒昧問幾件事,還望東主不要怪罪。”
“東主嫌棄那徐家小姐年紀大嗎?”
趙進搖搖頭,他對這個沒什么所謂。
“東主嫌棄徐家小姐是大腳嗎?”
自然還是搖頭,趙進對纏足更反感,木淑蘭也一直沒有纏足,他對這個也沒什么概念。
“東主嫌棄徐家小姐拋頭露面,不守婦道嗎?”
“這叫什么不守婦道,她也是為徐家奔波操勞”趙進下意識的反駁說道
說完之后,趙進才反應過來,自己心里不守婦道的概念和如惠說的不是一回事,他想的不守婦道等同于紅杏出墻,而這如惠所說的恐怕就是三從四德里面的概念。
聽到趙進這么回答,如惠臉上重新有了笑容,雙手一拍說道:“徐家丁口過萬,境山更是號稱北地煤鐵之宗,昨夜徐家小姐那一席談,高明不遜于東主,這樣的人,這樣的家業,正是東主良配,東主覺得意下如何?”
這如惠當年到底是讀的書經還是縱橫學問,說得還真是直接,趙進苦笑著沉默下來,如惠也不催促,只在那里笑著等待。
就這么安靜了一會,趙進開口說話了:“不管八字合不合,不管徐珍珍自己怎么想,我都要娶她為妻,手段你放手去用,但最后一定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