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后,趙進轉身對伙伴們說了幾句,然后走下木臺,朝著木臺后面的大棚走去,他一走下,陳晃、石滿強、吉香和董冰峰次第向前,點出自己管轄的連正、隊正跟隨,其他人則是由陳晃分配班次,開始接手整個何家莊的守
如惠和周學智走到來賓們跟前,笑著說道:“請各位落座,茶水立刻奉上
這些事先也有安排,兩側觀看的來賓們此時也知道如惠和周學智份量,都是連忙客氣的回應,向著大棚那邊走去。
行走間相熟的,同鄉的,從前有交情的都在彼此議論。
“本以為這次進爺不藏私,過來還能學些真本事,可今天看了,這些東西也就是進爺能做,那是有大能耐的人才能做的。“
“早就和你說了,那田家莊林家圍子的一于人在這邊就像個樣子,回去什么也不是,擺擺陣勢還行,一打起來比以前強不了多少。”
“那是當然的,徐州這么多年也才出了一個趙進”
“我聽說啊,當年趙大刀帶著他婆娘回娘家,半路上躲雨,那婆娘那時候睡著了,夢見林子里有老虎撲過來,嚇得醒了,結果生了趙進,等看殺頭被血氣驚動,那老虎也就出來了”
各自贊嘆,看到今日場面的人也都覺得趙進的成功乃是天授,不說別的,單單是那些規矩什么的就讓人覺得莫測高深。
那大棚搭蓋的很大,近百名各處來賓都能坐下,而各處的連正隊正則是列隊圍在周圍,在趙進的堂屋門前,擺著七張椅子,而且還是擺在一個矮臺上,其他人都坐在對面。
七張椅子最當中的那個是個高背太師椅,比其他六張要大一圈,看著很是顯眼。
這位置不用說就是趙進的,趙進也沒什么客氣謙讓,直接走過去坐下,陳晃也沒有遲疑,直接做到了趙進左手邊第一張椅子。
而右邊那張吉香開始想要過去,走了兩步卻又停住,轉頭看向石滿強,平時一根筋的石滿強卻遲疑起來,看看趙進,又扭頭看看其他人,董冰峰也很專注的等待,還有人看向站在一邊的如惠,如惠卻笑著擺手,轉身去招待客人了,只有劉勇沒看這個,反倒不停的掃視人群。
“趙進,你右邊那個位置不如空著,就當留給王兆靖那個酸子的。”陳晃突然說了句。
趙進一愣,臉上浮現笑意,指著那座位說道:“這個位置空著,就當留給王兆靖的,石頭,你坐在大晃的身邊,大香你坐在這位置的邊上,冰峰,坐在石頭的身邊,小勇,你去右邊那個,委屈你了”
聽到趙進的安排,眾人彼此看看,都是點頭,石滿強和董冰峰都加快腳步向自己的座位走過去,吉香盯著趙進身邊的位置看了看,但還是松了口氣的樣子,走到自己的座位那里坐下,而劉勇笑著說了聲“沒事的,大哥”,自己坐在了右邊那里。
看到上面坐定,如惠高聲說道:“請各位貴客落座。”
喊完這句之后,如惠和周學智快步向前,將預先定好的頭面人物請到座位上,像是蔡舉人這樣的士紳名流,當然要坐在第一排的,第一排第二排排定了后面的大家也就心里有數,爭執的無非就是左右位置,有人調解下也就定了。
眾人的注意力都不在這個上面,大伙看著最前面那矮臺上的座次,都在小聲議論不停。
自從趙進的名字為人所知,徐州地面上漸漸有了個固定的話題,那就是趙進的兄弟們座次如何,從前的“小八義”到現在的“七杰”,那個更強,那個更弱,趙進首席那是當然,其他人的位次是什么,陳晃似乎是公認的第二位,可王兆靖家世清貴,身手高超,也應該做這個第二位,至于其他幾人,那個爭論更多。
議論這些事純為有趣,就好像水滸三國評話傳奇里那些英雄好漢的座次排名,很是為徐州百姓的茶余飯后提供談資。
這一切的爭論猜測,今天都該有個定論了,且不提前面的趙字營位置,現在這個座次排名就明確無比,居中的趙進第一位沒什么可講的,左為尊,他左手邊第一位陳晃那就是第二,右邊空著的位置聽說是留給王兆靖的,他是第三把交易,這么一個個算下來,石滿強第四,吉香第五,董冰峰第六,劉勇第七,也有人提了句,若是那孫大雷在,不知道能排第幾,不過沒什么人在意。
排序沒有按照武力高下,也沒有按照出身門第,好像是幾方面的綜合,似乎很有道理。
下面議論,坐在上面的幾個人也不安穩,吉香、石滿強和董冰峰都左右看了看才算定神,趙進、陳晃和劉勇則沒什么感覺的樣子。
沒過多久,趙進對著邊上示意,又是敲響,場面習慣性的安靜下來,早有人給每位客人送上茶水,趙進他們幾個手邊也有茶幾,趙進隨手拿起茶碗,像敬酒一樣抬起示意,開口說道:“趙字營的私事,卻勞累各位陪著,各位辛苦了”
他在座位上沒有起來,但坐在那里的賓客們紛紛起身回禮,七嘴八舌的說道:“進爺客氣了。”
“自從趙某來到這何家莊之后,各位就熱心幫忙,前次救援徐州,更是鼎力仗義相助,最近這幾件事就不一一細說了,各位好意,趙某不會忘記,也不會虧欠了各位,前面幾天大家都已經商量的很明白,趙某就在這里將章程一項項說出來定下,若有反悔之類的,今天不說,以后也就不要說了。”趙進放下茶碗后,淡然說道。
坐在后排的人都身體前傾,想要聽清趙進的話語,距離太遠實在聽不清,在這里趙進說話可不用像外面那么喊。
“先和大家說個好消息,今年徐州如此大災,已經傷了元氣,知州大人決定上報災情,請上峰,請朝廷減免咱們徐州三年的錢糧。”趙進笑著說道。
前面的人一愣,后面一些人直接站了起來,更后面的幾排因為聽不清,急忙去問,問明白了之后也坐不下了。
看到眾人滿臉驚喜企盼的摸樣,趙進笑著說道:“看大伙的樣子好像都是照章納稅的良民,居然高興成這個樣子”
大家高興歸高興,可都想聽聽下文,都在保持安靜,屋子里依舊鴉雀無聲,等趙進說出這句話來,大家都撐不住了,各個大笑。
一畝地十五稅一,正稅,苛捐,雜稅,攤派,大明王法,地方稅賦,衙門和差役們自己的好處,方方面面加起來可遠不止這十五稅一,這一畝地的出產,差不多要被收走三分之一,這還算規矩的做法,做事的人還有良心。
這三分之一的收成往往還要在換銀子上挨一刀,秋糧的時候,銀貴糧賤,賣不出價錢,等換了銀錢交上去,可就不止三分之一了,有時候搞不好要耗用一半的收成。
辛辛苦苦一年,一下子被拿走三分之一的收成,接下來的日子就會過得很緊巴,如果一半都沒了,青黃不接的時候就要有大麻煩,百姓農戶的日子過得很苦。
不過能進入這個大棚,有個座位的人物,都不用發愁這個,他們手里藏著大批不在冊的土地,根本不用繳納賦稅,自然沒這個擔心,還有些人田產是在冊的,不過手里有刀槍,背后有靠山,差役們也不敢登門去收。
“進爺,這事把握嗎?聽說現在地方上免錢糧很麻煩。”有人在下面問道
趙進笑著回答說道:“請諸位放心,童知州那邊只是行文,望山老先生那邊會寫信勸勸相關的大佬,山東的流民來咱們徐州禍害,沒道理只有山東被賑濟,咱們什么都沒。”
一聽有王兆靖的父親王友山出面,大家的懷疑都煙消云散,地方遭災,朝廷賑濟往往不及時,數量也遠遠不夠,要靠當地的士紳百姓自己操勞,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免除錢糧,減少當地的負擔。
做知州的進士都是最沒前途的,沒人會給這個面子,可王友山那是京城清流出身,一封書信過去,會賣面子的人當真不少,這事成的可能就大了許多。
等下面眾人差不多消化了這個消息,趙進收了笑容說道:“前些日子商議,官府賦稅之外,我這邊再要一成,大宗徭役由我這邊承擔,現在既然要免除錢糧,當時所說的就要改改,如果是三年免除,那么第一年我要三成,第二年和第三年都是兩成,徭役這里依舊由我這邊來承擔。”
座位上的眾人安靜了下,隨即嘩然,他們在趙進面前還不敢放肆,只能彼此交換眼神,小聲議論。
到最后還是第一排的蔡舉人站了起來,他笑著說道:“趙公子,當日都已經商定了規矩,朝廷免除了錢糧和這個規矩理應無關,趙公子你這一成,大伙也還是”
“趙某替各位擋住了很多事,可不說出來,大家就覺得無關,就在昨天有人來找趙某,請趙某包攬糧差,收上來的賦稅趙某可以拿一半,算算也就是一成五或者兩成。”趙進悠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