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們打磨不停,他就還能殺人見血,家丁們成家立業又怎么樣?去了老的,我們招募新的,總有骨干不會走,只要咱們在,那些營尉營士在,難道還練不出新兵嗎?難道咱們現在這些人不是練出來的。”
氣氛有些緩和,趙進背手走了幾步說道:“他們為趙字營打生打死,想要成家立業,我們當然不能攔著,不然誰還會愿意給我們賣命?成家也沒什么不好,現在咱們地盤這么多,都是讓那些土豪代管,放咱們自己的人過去多好,還能盯的更緊些,再過些年,他們也才三十四十,難道就不能打仗了?”
陳升臉上又是沒什么表情,只是抓緊刀鞘,趙進繼續說道:“現在讓那些私心重的土棍們代管,他們不知道撈了多少好處,又有多少自己的心思,流民寨那邊流民百姓們安定下來,也開始暗自串聯,覺得咱們管的多,不甘心讓咱們管,我們現在正是缺人去各處駐扎,再說了,他們成家之后,他們的子弟不就是咱們最忠心的家丁嗎?”
趙進看了看木亭里的三名伙伴,忍不住笑了,笑著說道:“你們居然都怕閑著,冰峰、大香、石頭他們也是越忙越高興,我說這十年不變,你們以為是太平享受十年嗎?這十年不知道要有多少大事小情要咱們去做,不過,的確不會有這兩年這些大打而已。”
“大哥,十年太平,十年后就會大亂?”王兆靖突然問道。
“我又不能未卜先知,十年就是個概數!”趙進沒好氣的回答說道,王兆靖和如惠總覺得趙進知道什么,時不時的就會套話,趙進對這個也謹慎的很。
王兆靖笑了笑,抱拳說道:“既然大哥想的這么通透,小弟也沒什么可擔心的了,有件事要和大哥說,家父前些日子來信,讓小弟這兩年不要放下學業,后年進京會試。”
會試考中,走下殿試的形式,接下來就是進士的身冇份,正式成為大明的人上人,或牧民一方,或成為京師清貴,都是了不得的前途身冇份。
現在王友山這等地位,想必王兆靖的科舉之途也不會艱難,陳升冷哼了聲說道:“你倒是放不下這富貴。”
還沒等趙進說話,王兆靖笑著回答說道:“即便僥幸考中,小弟也要回徐州來的,仕途官場,那里比得上這里有趣。”
“倒是會講話!”陳升刺了句,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趙進反應過來一件事,苦笑著說道:“聽你這么說,怎么好像我成了一大害,咱們趙字營真要做什么,你這科考也不必去了?”
王兆靖一笑,隨即肅然說道:“大哥,若是大哥..不..若是咱們趙字營作亂,那就是天下間第一等的大禍,到那時,這科舉之事就不要提了。”
陳升嗤笑了聲,王兆靖露出微笑,在那里繼續說道:“如今天下太平,冇北地韃虜已然糜爛,互市之后,幾十年沒有邊患,而東南之處的倭患也已消除,南北各省遭遇災荒,零星民亂,的確是無傷大雅,動不了根基,也就是咱們趙字營精悍如同虎狼,又有大哥經營出來的局面支撐,而且還在這腹心要害之地,真要動起來,立刻是禍亂天下,雖說最后結局叵測,可大亂是免不了的。”
“你這也是自大,把咱們說得好像妖魔鬼怪一樣。”趙進不屑的說道。
眾人都笑,趙進盤腿坐在了亭子木地板上,開口說道:“大升說得對,不能放松,咱們兄弟手下幾千幾萬人,更不知道有多少人靠著我們吃飯太平,咱們如果懈怠了,整個局面會徹底亂掉。”
趙進說完這個,沉默了一會說道:“我們現在沒有大敵了,也不適合尋找大敵,要做的,能做的,就是不能松,把我們做好的維持住,然后做的更好,牢牢的把已經抓住的地盤深耕細作,也只能做到這些了。”
大家都是點頭,趙進臉上總算又有了笑容,他開口說道:“不要覺得接下來就是天下太平,不要覺得接下來就真是無聊無趣,誰又能說得準呢?”
這邊話音未落,從另一邊能看到一名親衛隊家丁快步跑來,跑到木亭外圍后就被人攔住,還是劉勇給了個手勢才把人放進來。
天氣寒冷,這人跑的滿頭是汗,到了跟前開口說道:“老爺,王自洋的商隊在歸德府馬牧集那邊被劫了,王自洋沒事,手下人死了四個,傷了十個,財貨牲口什么的都被搶了,現在人已經到何家莊那邊,吉團正吩咐小的過來稟報。”
在木亭里的眾人聽到這個消息都是一愣,彼此對視,沉默了會,都是大笑出聲,笑聲爆發,不禁通傳的那人愣住,連訓練的那些學丁隊家丁也都好奇的看過來。
“想要無聊無趣,還真不容易。”趙進笑著說了句,大家都是笑著贊同。
家丁們看著納悶,王自洋和趙字營的關系相當不錯,已經算是自家人了,所以遭劫逃到這邊之后,趙字營上下才無比重視,怎么老爺們都這么開心。
外客都是住在何家莊那邊,那里只有兩個連駐守,趙進他們平時都是在新建的營盤這邊,要趕到那里需要些時間。
原來在何家莊的營房,現在大都改建為客棧和店面,如今何家莊這邊的客棧是整個徐州地面,甚至還要算上隅頭鎮之外的邳州地面最好的客棧,是按照揚州、清江浦那邊規制建造,有幾家還是揚州的鹽商出錢,他們處處都忘不了享受,在這衣食住行上給徐州的土豪們好好上了一課。
趙進他們趕到何家莊的時候,卻看到一處客棧外圍滿了看熱鬧的人,過來引領的家丁招呼,那邊就是王自洋等人的地方。
安排家丁驅散了圍觀的人群,趙進等人走入客棧,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在看熱鬧,敢情王自洋一干人就是坐在大堂里,一個個渾身塵土血污,狼狽的不像樣子。
一看到趙進,王自洋連忙站起跪下,哭著說道:“進爺,求進爺出手,給小的一個公道!”
他身邊三十幾個人呼啦啦全跟著跪下,趙進已經認出來幾個眼熟的面孔,那中年人是蘇日格,那個魁梧大漢是胡勒根,還有一個阿木爾,這些都是王自洋的韃冇子伙計,也跟著趙字營一起出動過,一起并肩作戰。
看王自洋身邊這些人的相貌穿著,恐怕都是護衛人等,也虧得有這些人在身旁,不然王自洋能不能逃出來還兩說。
趙進上前把王自洋攙扶起來,又揮手說道:“大伙都站起來,敢碰你們,就是碰我們趙字營,我給你們主持公道!”
王自洋差不多有半年沒有來徐州了,他在山西那邊主持,由親信來回運銷貨物,口外塞外的皮貨牲畜還有人丁,徐州的燒酒還有各項特產,每次來去都是大隊的大車和駱駝裝載,聲勢浩大的很。
從前這伙牛馬商人趕著大群牲口南下,回去的時候已經換成了銀子,來的時候不好下手,回去的時候又不惹人注意,加上身邊也有敢打敢殺的護衛人手,自然安全。
可現在整日里大筆財貨在各處晃蕩,實在惹眼的很,自然有人眼紅動心。
馬牧集距離歸德府城商丘六十里左右,早些年那邊也是騾馬市冇,可衰敗的也早,現在只剩下個名字,王自洋就在那邊遭的劫。
王自洋選在深秋初冬的時候來徐州,一是為了進年底的貨,二是為了結清今年的賬目,順便敲定明年。
既然是存著這心思來的,禮物財貨備的很足,而且此時入冬,正是牲口膘肥體壯的時候,帶來的牛馬品質也格外的好。
現在王自洋在山西境內已經可以暢通無阻了,為了他那燒酒的貨源,山西和大同的邊軍,以及山西的豪商們,處處給王自洋方便,那些綠林響馬之流也不敢來招惹。
不過河南境內就不是那么好過了,從陜州那邊入河南過黃河,沿河南岸一路走,過河南府和開封府的時候都還好辦,那邊的沿河地域是人煙繁茂,城鎮密集,盜匪之流不會在那邊出沒,也就是沿途的牛鬼蛇神需要打點。
可進入歸德府境地,過歸德府城商丘附近的新集和丁家道口之后,卻是三省交界的地方,也就是三不管的所在,山東、南直隸和河南的不法之徒云集此處。
王自洋的隊伍在馬牧集一家大車店停駐,夜里被過千人圍在了里面,還好王自洋身邊的護衛忠心,大家在口外在草原上也經歷過被大股馬賊圍住的事情,知道此時該怎么做,護衛們帶著王自洋和要緊人物,也不管財貨細軟,上馬之后就朝著外面沖。
賊人為了求財而來,自然不愿意硬拼,加上這些護衛騎射頗為了得,外面人有擁擠,十幾步之內箭無虛發,很快就是清出一條路來,可也正因為這擁擠不堪,馬隊突圍的時候難免會被波及,還有些不會騎馬的根本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