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這余致遠自嘲,趙進順著這話頭調侃了句,余致遠一愣,隨即失笑,邊笑邊搖頭,神情中帶著些蕭索,不管怎么講,這事情是沒成的,而且讓人心中有了芥蒂,以后徐徐圖之恐怕也是麻煩。
他這邊還沒轉身的時候,趙進又是笑著說道:“倭刀和火銃我很喜歡,只不過我和兄弟們不喜歡虛文花頭,這鑲寶的短火銃沒什么意思,這西洋火銃下次帶幾柄長的大的過來,新舊都可以,若是花錢多了,我這邊花錢買也是可以的。
余致遠眼睛一亮,他說還要再來,是從一個生意人的立場出發,徐州的確有商機,余家有棉布,有沙船船隊運銷貨物,和何家莊這邊的大集市正好相輔相成,只要用心經營就不愁不發財,但對能不能繼續見到趙進和他身邊的一干人,余致遠沒有抱希望,這次見面自己算是做砸了,對方已經印象大壞,想要進一步深入已經不可能。
現在余致遠心里已經后悔不迭,原本只是想找冇人去報復泄憤,可來到何家莊之后,所見所聞有的讓他感覺到新鮮,有的則是讓他感覺到震撼,那偶露崢嶸的巡邏連隊,時常經過的馬隊,都展現出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肅殺和嚴謹,這讓余致遠想得更多了些。
可就是因為控冇制不住情緒,又有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矜持和俯視,結果在場面上一塌糊涂,盡管大家表面上和氣,可余致遠知道自己的臉已經丟沒了,不要想沾到趙字營武力的一點光。
可最后趙進這段話卻讓余致遠重新燃起了希望,這是他來到徐州后做對的唯一一件事,他考慮到趙字營這邊都是武人,倭刀和火銃都是投其所好,當時還想著是不是少送火器,卻沒想到這短火銃似乎是選對了。
“好說,好說,在下家中和佛郎機人打過交道,這方面容易得很,就算松江府一時尋不到,也可以去福建和廣東找,一定讓趙保正滿意。”余致遠忙不迭的說道,他覺得自己說完這句話之后,趙進的笑容又親切了些。
是如惠把人送出的門,在門外余致遠卻從荷包里摸出一塊寸許見方的羊脂白玉,笑嘻嘻的遞給如惠,卻被如惠婉拒,只是客氣的提醒了句:“既然我家老冇爺都說了,勞煩余公子用心找尋,定會有回報的。”
趙字營眾人都知道趙進對火器那種莫名的熱誠,這次趙進研究那短火銃的態度,又讓人想起當日黃河邊上的看到徐家鳥銃時候的模樣,如惠少不得要點這余致遠幾句。
“多謝曹總管的指點,在下一定用心。”余致遠笑著說道,心里卻在琢磨,這位趙保正對西洋火器這么感興趣,除了火銃之外,要不要弄門火炮過來,但這個太過敏冇感”
余致遠和管家一起離開,趙進和伙伴們卻沒有散開各忙各事,這余公子所說的事情和見面后的冇表現都很有趣,這余公子走后,大家都有興致議論幾句。
“如果是家中船隊在眼前被燒,又是威脅要殺盡滿門,平日里再怎么精明鎮定的,恐怕都按捺不住,一旦是氣急,說話做事就失了方寸。”劉勇開口說道。
趙進點點頭,笑著說道:“歸根到底是年輕了,年輕氣盛以為自己比別人聰明,然后家中的亂子讓自家失了方寸,所以才弄出這樣的笑話事,以為咱們趙字營是什么,幾句話就要過江打生打死?”
“大哥,那余公子還要比咱們大幾歲吧?”王冇兆靖調侃說道。
“一個富家公子怎么和咱們兄弟比,咱們經歷過多少大風大浪,經歷過多少生死搏殺,他比不了。”趙進說的很淡定。
大家都很認同趙進說得這些話,陳升只是簡短問道:“這個人你準備怎么辦?”
屋子里安靜下來,都是看向趙進,余致遠所說的兩件事太大,可以大家對趙進的了解,他并沒有完全拒絕余致遠所說的事情,以趙進這種城府和謀劃,那就必然另有安排,大家一起這么多年,彼此做事的風格很熟悉。
趙進沉吟了下,開口說道:“先冇摸清他的底細,咱們說的那開店查探的事情,倒是可以用在這人身上,查明底細之后再說其他。”
伙伴們點頭,大家已經明白各自要去做什么了,這同樣是一種默契,趙進站起來走了幾步,沉聲說道:“咱們已經應承了汪大剛的事情,咱們去清江浦,當然不只是為了他主持公冇道,那清江浦是天下漕運的樞紐,而這余致遠所說的漕運改海,和這清江浦的方方面面想必牽扯很多,這大局上是暗合的。”
趙進說到這里,聲音略微提高:“漕運改海,消滅太湖水盜,現在我們做不到,并不代冇表以后我們做不到,既然相關,那就該做準備了。”
如惠已經回到堂中,聽到趙進這番話后笑著說道:“老冇爺有雄心大志,卻又有這等對大勢的把握,這真是了不起,也是強過其他人的地方。”
“奉承話少講,明里暗里,都抓緊安排人跟上那余致遠,好好打聽清楚了。”趙進笑著下了命令。
所謂明里查探,就是王冇兆靖和如惠這邊,暗地里,自然是劉勇的內衛隊了。
年冇前來客,一個是汪大剛,一個是余致遠,這二人的到來讓趙字營做出相應的調整和反應,至于其他人,那就是迎來送往的客套了,
汪大剛被安排到學丁隊那邊,那邊牽扯到的機要事情比較少,在學丁隊學習接冇觸,可以盡快的適應趙字營的規制和做事方式,然后,趙進這邊需要的時候,也可以就近過去回答詢問,讓趙進他們更清楚的了解清江浦。
按照跟在汪大剛身邊的人回報,說是汪大剛在學丁隊開始很焦躁,覺得自己是來陪著孩子們玩,可呆了幾天之后,就沉下心去學東西了,看得出是個很求上進的人。
這上進的評價,也可以說成是野心勃勃,這倒也恰當,汪大剛出面組冇織散戶車夫,說明他還是有所圖,不甘于溫飽謀生。
汪大剛留在這邊,各路派往清江浦的耳目探子也都出發,他們這邊就談不上什么過年了,雖然不能留在徐州過年,可大家的心情都很振奮,在趙字營的這個體冇系里,大家不擔心有功不賞,而擔心沒有立功的機會。
先前趙字營已經有守成的態勢,大家都不太甘心安于現狀,但也沒什么改變的辦法,可現在大家都振奮起來了,趙字營要對江北最富庶繁華,或者說天下間最富庶繁華的地方之一下手,在這樣的地方,事情糾纏肯定不少,功勞肯定更多。
不過派出去的人,都是趙字營最信用的那一批人,內衛隊里有家丁身冇份的就算是自己人,這部分一下子被抽調出七成,讓劉勇和雷財一時間無人可用,而明面上就沒那么多說法,不過是云山行和孫家的貨棧要去那邊開設分號了。
臘月二十九那天,趙進和伙伴們聚了聚,大年三十那天,大家也沒有回家過年,而是在趙字營的各處營頭巡視,董冰峰和吉香還兵分兩路,一人去了宿州和徐州交界處的莊子,一人去了孔家莊那邊,那里都有趙字營的連隊駐扎,石滿強則是去了幾處流民莊園,大家倒是有個共識,讓趙進冇留在家里過年。
“小時候多好,整天里問東問西的,這還沒到二十,就這么沒話說。”趙家一家團聚過年,看著趙進的樣子,何翠花難免埋怨幾句,這埋怨被趙振堂聽到了肯定會訓斥,說是孩子再做正事,你一個婦道冇人家多什么嘴,這么多年下來,何翠花早就知道這一點,所以這次是和徐珍珍埋怨。
趙家和徐家都不缺冇錢,婆媳之間也不會因為家務爭執,昕以也沒那么多口舌矛盾,還能私下里聊幾句。
對于趙進的沉默,徐珍珍的態度是另外一種:“夫君若是喜歡這個,何不喊徐家的匠人過來研究仿造?”
趙進閑暇時候總是拿著那短火銃翻來覆去的看,他對火器的癡迷徐珍珍也有所了解,以徐家手里的煤鐵制冇造和工匠數量,打造幾支火銃實在很簡單,開始徐珍珍還以為趙進不愿意濫用人力,后來才發現不是,趙進僅僅停留在研究和愛好上。
不過該說的總要說,而且徐珍珍也能看得出來,趙進對這只鑲嵌寶石,形狀有些古怪的短火銃格外重視。
“不急,本以為要自己摸索,卻沒想到有人送來了模板,只不過還不夠,我要看到完全正確的規制后才要動手。”趙進是這么回答,徐珍珍聽得糊涂,不過動用工匠打造兵器這類的事情不值得考慮,問過一句后也就不理了。
對趙進鉆研短火銃這件事上,并不僅僅是母親和妻子發表意見,父親趙振堂看到后,也是頗為不悅。
“弄這些花頭作甚,你二叔難道沒和你說過,官軍里拿著火器的都是孬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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