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做法看似陰損,卻很有效果,內閣首輔方從哲因為和紅丸案有牽扯,已經在這不斷的攻擊立不住腳,而后補上去的幾人,都是東林黨人,要不然就是和東林眾人關系密切,此時的朝廷所謂“眾正盈朝”,當然這是東林人自己的說法,對于其他各黨的朝官來說,就不是什么好日子了,或者去官致仕,或者在位置上苦苦支撐,生怕被抓到和三大案有什么牽連。
王友山還在信上說了接下來的事情,“移宮案”結束,朝野都以為正義大勝,卻沒想到“移宮”數日之后,噦鸞宮失火,經奮力搶救,才將李選侍母女救出。當時就有人斥責東林欺人太甚:“皇八妹入井誰憐,未亡人雉經莫訴”,事情內外都透著蹊蹺,雖說自成祖皇帝以來,紫禁城起火不是什么稀罕事,可這次火災發生的未免太巧,大有殺人滅口的可能,但王友山也只敢在信上這么說,就連京城上下也不敢把這個話說得太透,直接讀的也只能說到東林黨欺負孤兒寡母太過。
這一封封信看下來說下來,當真是讓人頭昏腦脹,不過趙進做事也是于脆,直接讓人把馬沖昊喊了過來,馬沖昊的手下都已經被派出去辦事,倒是馬沖昊一直留在何家莊這邊,也沒有參與什么內衛隊的機密事,只是每日帶著十幾個巡丁在何家莊左近巡察值守。
“。小的還真是不清楚,不瞞進爺說,在京師時候,恩主不指派小的做這件事,小的肯定就不知道,事涉機密,肯定不會宣揚的盡人皆知,不過小的也琢磨過此事,如果真是鄭家恩主這邊想做什么,安排人拿著刀去豈不是更好,京師里身后好的亡命不知道有多少,又何必找這么個瘋癲的。”馬沖昊倒是知無不言。
關于這紅丸案和移宮案,馬沖昊也有自己的看法和分析:“。泰昌的身子本就不好,這個京城里外都知道的,在東宮潛邸的時候倒好,沒太多事情,可一登大位,萬事繁忙,他那身子根本樂不住,就算不吃紅丸,早晚也得死在一碗藥上,不管有毒沒毒”
至于移宮案,馬沖昊說得更為有趣:“親軍里有那么一幫閑漢,做事當差是不行的,卻喜歡嚼天家的舌頭,按他們講,那李選侍美貌異常,腦子卻不怎么清醒后宮那等波瀾詭譎之地,說不準有什么熱心人挑撥幾句,這李娘娘自己就跳出來了”
這番話說完,趙進和王兆靖都是沉默了半響,王兆靖只是啞然失笑,趙進則是不住搖頭,一抖手上的信紙說道:“現在朝廷就盯著這個嗎?怎么沒有人說遼東,看著好像天下太平一般,難不成建州女真也因為這三大案不打了?”
聽到他這番話,王兆靖卻拍拍額頭,伸手在身邊木箱翻檢一番,從里面拿出一張信紙遞過來,開口說道:“卻是小弟疏忽了,這里提了一段,只想著最要緊的是這三大案。”
趙進皺眉接過,他們兄弟的這番互動,讓邊上站立的馬沖昊很是詫異,在他想來趙進這些人心懷大志,最該關心的就是朝堂樞的紛爭之事,隨時掌握大政的變化動向,為何這么在意邊鄙遼鎮的事情,建州女真雖然麻煩,雖然是心腹大患,可也到不了比朝政變化還重要的地步。
不說別的,這三大案處處疑讀說不明白,可這三大案牽扯方方面面,未來內閣部甚至地方督撫的變動都會因為這個變化牽扯,這個對于生存在大明腹地的趙字營來說極為重要,和南直隸有牽扯的大佬以及實權人物實在是太多太多,以趙字營這樣的行事和做派,肯定會和官府豪紳有沖突,到時候牽扯到這些大佬和實權人物,如果再也沒有做過功課,恐怕就會有大麻煩了。
“。廷弼有膽略,知兵事,善守邊,然性剛負氣,好謾罵,為御史時,與姚宗、劉國縉同在言路,及廷弼經略遼東,二人意望廷弼,不如愿,遂聯手攻擊熊廷弼。姚宗閱視遼東士馬歸,疏陳遼土日蹙,詆毀熊廷弼,廢群策而雄獨智,又鼓其同類攻擊,必欲去之。御史顧糙首劾廷弼出關逾年,漫無定畫,蒲河失守,匿不上聞;荷戈之士徒供挑浚,尚方之劍逞志作威,朝廷事多紛亂,而封疆議起。御史馮三元劾廷弼無謀者八、欺君者三。詔下廷議。廷弼憤,抗疏極辯,且求罷。而御史張修德復劾其破壞遼陽。廷弼益憤,再疏自明,力求罷去。給事魏應嘉復劾之,十月四日,朝議允廷弼去,以袁應泰代之”
趙進現在也能看得懂較為淺顯的言,王友山在信箋上很注意這一讀,那邊馬沖昊心雖然疑惑,可還是觀察著趙進這邊,看著趙進皺眉認真的閱讀這封信,他聽人說三大案的時候態度很輕松,可這時卻很肅重。
“胡來,熊廷弼已經把遼東差不多穩住了,現在這么隨意換人,肯定又要有麻煩。”趙進把信遞還給王兆靖,馬沖昊瞥了眼又是低頭,心想遼東邊事敗壞,趙進不應該很高興?為何這般作態,王兆靖卻絲毫不以為怪,只是拿著信紙說道:“家父說這熊廷弼的性子太過剛直暴烈,容不得一絲委屈,那姚宗和劉國縉已經投靠東林,而熊廷弼遠在遼東不曾對東林假以辭色,這次肯定會被攻訐,熊廷弼的性子又忍不了,去職也在情理之。”
趙進搖搖頭,冷笑了一聲說道:“薩爾滸十萬大軍敗亡,建州女真韃虜強橫如此,可在天下人眼里,還是比不得朝堂樞這些無謂的爭斗,真是,真是。”
說了兩句,又看了眼馬沖昊,趙進沒有說下去,馬沖昊明白這是顧忌自己在場,有些話還不能說透,不過他也不以為意,這才多長時間,如果就這么輕易接納了自己,那才幼稚,而且現在的馬沖昊還是在奇怪趙進對遼東的反應,這反應未免有些太過了,是不是有些主次不分,身在大明腹心之地,又有這樣的大志雄心,就算再怎么憂國憂民,也該懂得輕重緩急,如果只是憑著一腔熱血,那自己的選擇是不是錯了?
馬沖昊心念頭百轉,不過想到這里,他自己心失笑,笑自己實在是想得太多,眼下其實是無處可去,只有這邊能容留自家,還是別挑肥揀瘦。
趙進卻沒有讓自己的情緒流露太多,只是拍了拍椅子扶手說道:“那么多消息,后面還有什么,你父親久在京城,見聞和我們自然不同,他覺得的要緊處未必不是要緊,剛才那話我只是感慨。”
這話實際上是對王兆靖的解釋,剛才的感慨很容易被誤會成說王友山的輕重不分,王兆靖卻是搖頭笑著說道:“自家兄弟,說這個作甚。”隨口一句后,又是拿出新的信紙誦讀,京師寫來的信還有那些邸報抄本,加以句讀之后趙進也能看懂,但不知何時形成的習慣,都是王兆靖讀給趙進,邊讀邊解釋,也是方便。
“封客氏為奉圣夫人,蔭其子候國興、弟客光俱為錦衣衛千戶,賜魏忠賢世蔭,蔭其兄魏釗為錦衣衛千戶,群臣力爭不可,天子不讓,家父信上還說,天啟天子親信客氏勝過親近太后,說天啟天子的性子很是柔順,加上新君即位,不會和臣下爭執太多,但封客氏這件事上,天啟天子很堅持。”王兆靖笑著說道。
趙進也是搖頭,笑著說道:“不管移宮案背后有什么,朝大臣也是幫著天啟坐穩了皇位,有這一層因果在,天啟居然還堅持封賞客氏,可見親信程度。”
讀評兩句之后,趙進和王兆靖都是看向馬沖昊,相比于他們兩個隔靴搔癢的,馬沖昊在京師呆了這么多年,肯定是知道更多內情的,剛才解釋的就很精到,想必對這個客氏和魏忠賢被封賞的事情,也能說出些分析門道。
馬沖昊笑著上前一步,他對這樣的活計并不反感,身為趙字營的屬下,能為趙進和王兆靖解說朝政內幕,這樣的活計不知道多少人羨慕眼紅。
就在這邊要開口的時候,趙進眉頭卻突然皺了起來,轉向王兆靖開口問道:“剛才你說那個是魏什么?”
王兆靖和馬沖昊都是一愣,王兆靖隨即把那張信紙遞給了趙進,開口說道:“魏忠賢,一直是在天啟天子身邊伺候,這次天啟即位,肯定要被重用的,這么早就有封賞,可見在天子心的份量。”
趙進看向馬沖昊,馬沖昊會意,解釋說道:“親軍,不,錦衣衛里知道這個人,他原來姓李,好像是滄州那邊的,靠著給泰昌天子的母親置辦膳食得寵,后來又巴結上了天啟天子的乳娘客氏,據說兩人已經結了對食,他一直管著膳食的差事,不過現在應該進司禮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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