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香之所以惶恐,卻是因為幾天前他的一句話,當時趙進和伙伴們商議事情,一起吃了午飯,飯后閑談的時候,如惠提起陳晃的婚期將近,這是喜事,大家都替陳晃高興,吉香笑著來了一句“等咱們這次大勝之后,回來二哥就辦婚事。”
不過是隨意一句話,陳晃也被說得不太好意思,誰也沒想到趙進卻發了脾氣,頗為嚴厲的讓吉香不要這么說。
在伙伴們面前,趙進極少發脾氣,即便是嚴厲也會講明白道理,這等不教而誅的發作還是第一次。
大家都以為趙進是臨近大戰有些煩躁,陳晃更是說這親事不急著辦,趙進的回答也很古怪:“親事該辦就要辦,定下什么日子就什么日子,但不要說打勝回來成親這樣的話,太不吉利”
這讓大家都是摸不清頭腦,可看到趙進如此認真,大家習慣性的覺得非同小可,都是照做。
隊伍沒走出多久,幾騎從東邊快速趕過來,游走在大隊外側的騎兵過去攔了下立刻放行,遠遠的趙進已經知道是誰過來了。
那幾騎到了跟前,都是翻身下馬,為首一人正是王兆靖,他在前天就已經去往云山寺,查看那邊的物資和工事的修建,按說今天是回不來的。
“大哥,五弟,祝馬到成功,旗開得勝”王兆靖在路邊長揖在地。
趙進和吉香都是下馬,吉香笑嘻嘻的還禮,趙進則是沉聲說道:“謀劃走到這一步,把握越來越大了,你靜候佳音就好。”
“大哥,若成自然最好,若不成,大哥當以大局為念。”王兆靖肅然說道。
王友山被抓下獄的消息傳回幾個月,王兆靖整日里處在煎熬之中,也顧不得什么修飾邊幅,此時看起來,倒像是三十多歲的人。
聽到他這句話,趙進卻是捶了王兆靖胸口一拳,開口說道:“朝著好地方去想,你看好家,我得勝就回”
說完趙進上馬,王兆靖又是作揖在地,對前進的大隊施禮致意。
雖然趙字營自己有船隊,但騎兵過河總是麻煩的很,吉香先是安排一隊護衛趙進過河,這艘船則是由蔡家人親自操控。
“進爺這次肯定大勝。”操船的蔡德奉承了句,趙進和他在一起,看他如何操控船只。
關于勝利的祝愿,趙進這些日子已經聽太多了,只是笑著點點頭,蔡德吆喝著船工忙碌,又是繼續說道:“進爺積了大德,這龍王爺和天上神佛也都是看著,肯定會大勝”
黃河水路兇險,船工對黃河龍王和天上神佛迷信的很,蔡德說這個也不奇怪,但趙進有些納悶,平白無故的說什么積德。
“進爺,小的們常走黃河,知道咱們這條河的兇險。”
兇險?趙進看了看河面,水流很平緩,絲毫看不出來什么兇險,那邊蔡德繼續說道:“當年治水,黃河里面的幾塊大石頭都是弄沒了,河水緩下來,水流里帶著的沙土都沉下來了,讓河底越來越高,這些年一直沒怎么下雨倒還好說,可這么下去,一旦河南那邊下大雨,急流下來,那就要發大水的,南岸地勢低,一發水不知道要淹多少地方,連邳州那邊都要跟著遭殃。”
蔡德所說的這個道理,趙進倒是聽懂了,黃河攜帶的泥沙不斷淤積,讓河道變窄變淺,萬一上游水勢變大漲水,恐怕會引起洪災。
“那些年我們水上的人家都怕這個,一下雨就提心吊膽的,生怕鬧災。”
或許是平日里總想,一說起這個話題,蔡德就滔滔不絕,趙進也被這個話題吸引,看向河面,只是怎么也感覺不出對方所講的兇險,看兩岸的樣子,河流似乎還比從前狹窄了些許。
“進爺造福積德啊,冬日里修壩挖河,有弄了那么多的溝渠引水,這么弄下去,就算發了大水,也不像從前那么兇險了,順著溝渠會分掉些,河壩也管用,河道泥沙也有了整治,現在俺們水上人家睡覺也睡得安穩,原來賺了銀子不敢賣地,可現在大伙都不想在河上操心了,都想著去置辦個莊子舒舒服服過下半輩子。”蔡德笑嘻嘻的說道。
趙進最初興修水利,整飭黃河,目的是讓徐州能有更多的水澆地,更讓自己的田莊豐收,出產更加穩定,卻沒想這么多,聽蔡德這么一說,才發現這次無心插柳的益處有多大,黃河水患向來是流域百姓的大災,自己做的這件事真可以說得上造福徐州。
“自從開了迦河,運河不在咱們徐州走了,咱們徐州就破敗了,大伙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沒想到進爺又讓咱們徐州興旺了。”蔡德絮絮叨叨的說道。
“你們可別急著去上岸享福,我還要給你們造更多的船,你們以后還有大用的。”趙進回答的是他上句話。
蔡德沖著幾個水手喊了兩聲,那邊急忙過去扯帆操舵,安排完之后蔡德對趙進說道:“請進爺放心,小的們幫不了進爺什么大忙,但這水面上小的們一定拼命來于,絕不含糊。”
趙進笑著點點頭,轉頭看看周圍,船隊各處都很正常,黃河蔡家一系雖然也是趙進屬下,但和趙進打交道的機會也不多,蔡德在趙進面前,很是拘束緊張,搭腔幾句后非但沒有放松,反倒覺得更拘謹,平時沒打交道的時候,下意識總覺得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再強也強不到那里去,可真近距離接觸了,卻發現對方平常言談都給人壓力。
拘謹歸拘謹,蔡德還是忍不住說了句:“進爺,這次一定要贏,咱們徐州的好日子可都是靠著進爺。”
先前善禱善祝,到這時候卻忍不住說了實話,畢竟對上的是朝廷官軍,還是拱衛京畿的北地強鎮,而趙字營畢竟只是地方上的鄉勇團練,蔡德這種趙字營的外圍,心懷忐忑其實也很正常。
“一定會贏的。”趙進回答的很簡單。
船到北岸,趙進和身邊親衛的坐騎早就被準備好了,而其他人的還要等待,徐本德已經帶著徐家子弟過來迎接。
現如今徐家管事當權的子弟,都是對徐珍珍忠心耿耿的人了,那些心懷異志的早就在一次次的變化中被洗了于凈
“二叔,營地準備的怎么樣了?”趙進顧不上寒暄客氣,開門見山的問道。
趙進率領的趙字營隊伍,在徐州境內是依托莊園和城池行進,就地取得補給,但營盤設在山東魚臺縣境內,距離徐州十里左右的位置。
聽到趙進詢問,徐本德臉色有些尷尬,不過還是立刻回答說道:“這十幾天下了幾場雨,大車在路上很不好走,那邊營盤已經假設好了,但糧秣還沒有齊備。”
即便是趙字營整修徐州境內各條道路,已經盡可能的拓寬修繕,可泥土路再好也是泥土路,一下雨,道路變得泥濘,重載的木車很容易陷入泥坑中,非常影響進度。
“那就多用人力,徐家這么多青壯留著于什么,除了打造修繕兵器的那些,其余都動員起來用,這個當口,可不能當成做生意。”趙進絲毫不給長輩留面子,聲音很冷。
徐本德額頭上立刻見了冷汗,在那里連聲答應,本想要說境山那邊已經準備好了酒菜,請趙進過去赴宴,可看到趙進冷厲的眼神,這話到了嗓子邊就沒有出口,而是急忙吩咐身邊子弟,按照趙進的吩咐去做。
在徐本德身邊的十幾個年輕徐家人里,大部分人恭順低頭,也有幾人面露憤憤不平的神情,這等表現,他們彼此看得清楚,也被趙進收在眼底。
跟在趙進身邊的牛金寶臉上已經露出警惕神情,趙進神色自然,他卻知道那幾個神色憤憤的,卻是內衛隊的家丁,搞不好是徐家最忠心于自己的一批人。
趙進這隊在岸邊短暫休整,上馬前行,走了沒有多久,快馬奔馳的傳信家丁開始從北邊來到。
陳旱的第一團和石滿強的第二團已經到了沛縣,過金溝口之后,在沛縣以北的莊子上扎營,而魯大率領的第一大隊則已經在谷亭鎮附近等待了。
而孟志奇率領的火銃連隊就在距離黃河北岸二里的地方等候,目前練習火銃射擊,并且達到要求的人共有二百一十四人,主要是學丁也有幾十名徐家丁壯,還有二十幾名團練,這些人分為兩個連隊,統歸孟志奇帶領。
盡管現在孟志奇才是個火器連正,可這位置卻讓很多人看著眼紅,一下子就管兩個連,按照趙字營的先例,這以后最差也是個大隊正,已經不少人說了酸話,說進爺親隨加上妹妹在內宅,提拔的就是快。
閑話沒人在意,可一個年輕的家丁被提拔起來管著兩個連隊,經驗和能力上都有不足,所以這兩個火器連隊也是趙進直管,同時第一連連正孟志奇,第二連連正暫時卻是那位洋人路易,以及他的老仆希爾多,通譯也要跟在身旁,通譯本來不愿意來的,又是和官軍開打,又是生里死里,他膽子早就嚇破了,但知道走也不可能,去一次還有二百兩銀子可拿之后,也就咬牙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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