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們想的這么明白,趙進也不再多說,只是說道:“莊劉你先多琢磨琢磨,到底怎么干,才能讓這個興龍社團結更多人,對趙字營的好處最大,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直接找我就好。”
從頭說到現在,從開始的惶恐到狂喜,莊劉比其他同伴冷靜的更快些,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進爺很看重這個興龍社,想到這個,莊劉更是一陣激動。
“不要和別人亂講,守密這個規矩大家都知道的,這興龍社也不要讓無關的人知道..我在這里,你們說不好話,吃不好飯,好好歇著吧!”又是叮囑了兩句,趙進離開了圈子,眾人起身相送。
趙進離開時很安靜,才離開幾步就聽到身后興奮的竊竊私語,自家做的事情被趙進承認了。
“其他圈子大哥不去走走?”回到吉香和石滿強那邊,吉香試探著問道,他們還以為趙進是去慰問家丁了。
趙進笑著點點頭說道:“要去,咱們一起過去。”
說完這句,趙進掃視圍在篝火邊的一隊隊家丁,禁不住感慨說道:“別覺得我們是最聰明的人,聰明人處處都有。”
石滿強和吉香對趙進這句話都是有些糊涂,剛要問兩句,突然間毫無征兆的,牛馬都是嘶鳴起來,遠處村寨能聽到狗在狂吠,田地間的荒草叢中鳥群被驚起,嘰嘰喳喳的飛上半空,還能聽到不知道什么動物的嘶吼。
這荒草灘地的平原田莊上,原本安靜異常,突然間就這么嘈雜起來,顯得十分詭異,很多家丁也都是拿著武器站起,連正隊正們則是吆喝著集合隊伍,趙字營的戰力要在結陣之后才能體現出來。
吉香有些驚慌,石滿強倒還正常,當看到趙進鎮定自若后,吉香也跟著平靜了下來,不過這種詭異持續的時間很短,迅速的一切如常。
“奇怪了,上次山東地震的時候也鬧過這么一出。”石滿強開口說道,怪不得剛才他不怎么驚慌。
“難道這邊要地震嗎?”吉香這次真有些慌了。
趙進搖搖頭,這地震前有種種預兆不假,可根本沒辦法總結出什么規律,也得不出什么結論,至于剛才的驚動,趙進記憶里還有別的例子,有時候海上大風呼嘯,或者是某處煤礦坍塌之類的,都會引起這樣的騷動,大家看著沒有規律,實際上是因為不知道更遠處發生了什么,也不會聯系到一起。
“不要胡思亂想,露天扎營睡著,帳篷能壓死你嗎?”趙進笑著打趣一句,吉香立刻輕松了不少。
就地扎營過夜,這一晚過去,沒有任何的異樣,第二天北上去往流民村寨的中心區域趙家鎮,也是毫無異常。
路過村寨趙進都是要進去看看的,還要檢查一下團練的情況,結果買賣土布的村寨里,有一處的管事白日里喝得爛醉,見趙進的時候還是滿身酒氣。
“糧食有富余,做多也是釀米酒,這燒酒怎么來的?他穿著的衣服比旁人都要體面,這是怎么來的?是不是把持村寨里的土布買賣,從里面撈取自己的好處?”趙進提了幾個問題,村子里的賬房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團練隊正也是戰戰兢兢,邊上的石滿強則是滿臉漲紅,顯然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情況。
這管事被當場開革,白日里大醉,那肯定是什么事都做不了管不了的,大隊會把他帶到趙家鎮那邊,云山分行會派人過來詢問查賬,如果只是好酒倒罷了,只是剝奪管事的位置,重新成為莊戶,若是再有別的罪過,那等待著的就是嚴懲。
從兄弟見面到現在,趙進對石滿強一直是夸贊,石滿強一直是情緒高漲,這時候卻是當頭一棒的樣子。
“石頭,你在這邊萬事都要盯著,家丁和團練要抓緊,這民事村寨上也不能放松,這些管事賬房之類的,你盯得緊,他們就不敢放松,你放松了,他們也跟著懈怠。”趙進叮囑了句。
石滿強悶聲答應,開口說道:“以后會讓家丁和云山行的人定期巡視各處村寨,大哥再來這邊,肯定不會看到這等事。”
這件事趙進也不想深究,就這么過去,村寨的架構很簡單,管理起來也不難,只要定期巡視督促,讓下面的人沒有鉆空子的機會,這就足夠了。
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整飭的村寨和田地,很多地方春耕已經開始,田地中見到嫩綠,而種下的樹木也都發芽,看著很是賞心悅目,而趙家鎮這邊就就不同了,這里顯得很是嘈雜臟亂。
這趙家鎮依稀就是小一號的何家莊,是以第二團的營地為中心發展起來的市鎮,從海州那邊過來的陸路私鹽,和各處來的鹽販子,以及為這些服務的莊丁,還有看到商機過來的隅頭鎮商戶們,讓此處變得熱鬧嘈雜。
而這臟亂主要是和煤有關,荒草灘的干草并不足以支撐這么大數目的流民使用,做飯取暖都遠遠不足,解決的方法就是用煤,境山煤鐵產量都很巨大,徐家的煤在黃河邊裝船,然后順水路入駱馬湖,在東岸卸貨,供應靠近東岸的各處村寨,報酬就是這邊的糧食,用來供應徐家煤鐵工匠勞力,至于送往鹽場的煤則是走運河出海,或者到臨近海口的地方走運鹽河北上。
煤一多,自然就干凈不了,煤渣煤灰散落各處,現在雪花也沒多久,冬日積儲剛剛用完,痕跡還很重。
石滿強對這個很緊張,不過趙進卻不在意,這個真是細枝末節了,在進入這趙家鎮的時候,趙進只是說道:“現在這里有賭坊,有半掩門,聽說還有亡命徒逃到這邊,已經算是個小江湖了,你是怎么管的?”
“不許壞咱們的規矩,壞了的,格殺勿論!”石滿強回答的干脆利索,這個回答讓趙進滿意。
相比于市鎮的臟污,營盤內整齊清潔,趙進這次來也有校閱的意思,石滿強早就做好了準備,第二團十個連,每個連一百人,可實際上第二團的力量早就不止千人的數目,想要保持荒草灘各個流民村寨的聯絡,做到有事最快應對,必須要有馬隊來機動,這邊也是徐州義勇數量最多的,足有三百人。
這三百人雖說是徐家各處土豪大戶的子弟,過來只是“襄助”,可實際上在這樣和外面半隔絕的地帶,必須要最有效的指揮才能利用起來,所以日子久了,這三百人實際上是作為家丁團練來用,等于是三百人的騎馬家丁。
另外,各個村寨不能光有團練維持,朝大了說,整個駱馬湖東岸九成以上的流民莊戶都是山東來的,依靠他們自我維持肯定會有風險,為了這個,石滿強將四個連的家丁打散在各處,把他們和當地團練摻雜在一起,這樣才是有效控制。
但還要維持常備的優勢力量,又抽調了同等數量的團練在營盤內常備操練,這些團練完全等同于家丁了。
林林總總,如果再將石滿強能動員的團練算在內,他在短時間內可以拿出超過徐州那邊幾倍的力量,甚至可以更多,畢竟莊戶男丁都要接受團練的基礎訓練,日常生活行的又是軍法,算是最合適的兵源。
正因為如此,這邊只能交給石滿強來鎮守,而且云山行對當地事務的發言權非常大,不過這些就不是能對外人講的東西了,只能是兄弟們幾個自己的默契。
到達第二團的營盤之后,趙進護衛隊伍才松了口氣,野營行軍這一路弄得大家都很疲憊,來到營盤這熟悉的地方,自然最好。
趙進剛安頓下來,還沒來得及去趙家鎮仔細看看的時候,徐州的急信到了這邊,信使就是估算著路程來的,如果在這邊沒有碰到,還要沿路追下去。
急報是關于山東的,就在三天前,也就是半夜突然騷動起來那一天,天啟二年三月初七,山東濟南府、東昌府、兗州府再次大地震。
這次的大地震比二月那次小了很多。破壞也輕了不少,原因也簡單,很多人現在住在棚子里或者無處可住,沒房子可住,自然也就沒有什么坍塌傷人。
可眼下的局面已經如同地獄一般,再來一次地震那就是雪上加霜,而且這一次還是余震不斷。
上次大震的中心是在兗州府鄆城一帶,而這一次,濟南府和東昌府的大部分城池都受到了波及,民房坍塌無數,本來兗州府大災之后就沒什么救濟,還是民間士紳照著慣例湊齊了微薄的物資準備賑濟,東三府交通不便,而且窮苦,這些物資大都是濟南府和東昌府以及兗州府沒有遭災的地方湊起來的。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一次的地震,讓所有的賑濟都徹底斷絕,大家只能是救助自己的鄉土,顧不得其他地方了。
相比于連年天災的東三府地方,濟南府和東昌府一直還算不錯,可遼餉讓地方上元氣大傷,這地震又是重重一擊,鄉村百姓甚至地主富戶們都是維持不住,只能出來流亡逃難,山東流民大增,地方上愈發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