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消息,說清江浦豪商和揚州鹽商已經別上了苗頭,一邊從少林寺請來了高手,另一邊則是去南京貴人家里請來家將,準備比個高下,雙方除了這個還要爭風斗氣,舉辦賽寶會,比美會,比各家的珍玩和美姬,這些到時候就是這比武大會賭注的彩頭,據說清江浦那邊還要借此舉辦賽馬大會,各家要是有名馬良駒的都可以去比個高下,這上面也可以下注開彩,外人也可以拿著銀子博個輸贏。
這五花八門的消息放出去,莫說是各地的豪門子弟,富豪人物,就連南直隸各處的閑人們都想要過去湊個熱鬧,反正這時候已經快要到年底,清閑就不說了,手里還都有幾個余錢,去看看這個熱鬧總是好的。
身在清江浦的各色人等更是能感覺到這準備過程的熱火朝天,比如說比武場地和擂臺都已經搭建好了,周圍的座位包間什么的也快完成,在清江浦外圍還在平整土地,說是為了那賽馬場什么預備的,現在清江浦這邊的各家客棧越來越緊俏,比武大會舉行那些天的房間無論貴賤都被一掃而空,很多有空閑房子的已經做短租生意。
在清江浦街面上和運河碼頭上,是不是就能看到彩船畫舫,運氣好的,走在街頭也能從過路的轎子和馬車上看到美人的驚鴻一瞥,揚州和南京的風月中人可不敢到時候大搖大擺的北上,而是要提前帶著女人過來拜山,要讓本地大佬允許,還要提前造勢,讓各家捧場,免得到時候無人支應丟臉。
不過這些人倒是沒有遇到常見的勒索財色,那本地龍頭黎大津只是讓他們守規矩,該繳納的規費不要拖欠,不要惹是生非,遇到事情及時上報,也沒有要他們的好處,更沒有享受伺候之類的,萬全是公事公辦,沒和這邊打過交道的都有些惶恐,以為對方不待見,后來才知道這邊就是這個風氣,一時間都是驚嘆贊賞。
十月中的時候,山東的河流都已經封凍,往年這個時候,經過隅頭鎮的船只會大量的減少,可今年不同了,船只人流都是比往年多很多,河南那邊不少人都是乘船走黃河水路南下,至于清江浦那邊,更是不見絲毫的冷清,每天碼頭上都是熱鬧如同集市,許多清江浦本地的大人物都是出現,因為很多貴客來到,他們也要親身接待。
這樣的熱鬧和應酬沒有人覺得煩躁,喜歡玩樂的不必說,那些只想著賺錢的也從這熱鬧上看到了無數的商機,這么多富貴人等來到,只要有一少部分有心看看生意,那大家的機會可就來了。
在這樣的熱鬧中,京師也有消息傳了過來,說是聞香教反亂的罪魁禍首徐鴻儒和王好賢兩人被明正典刑,在刑場被千刀萬剮,可這個消息根本就沒有人在意,是死是活誰去理會,這兩個人又是誰”
也因為這比武大會帶來的熱鬧,許多人都知道了趙進的名字,能有這樣的手面,舉辦這樣一個盛會,不是頂級的大豪,沒有通天的關系,肯定做不到這一點,這樣的人物一定要記住了,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要打交道。
在這個時候,外面想起徐州,想起趙進,第一時間會先和比武大會聯系起來,在外面人眼里,此時的徐州上下一定都在忙碌比武大會的事務,更有“有識之士”慨嘆,說趙進等人終究有靈性但無大志,只知道弄這些聲色犬馬的勾當,格局實在太小,根本成不了大事。
但趙進和伙伴們對比武大會根本不關心,除了在定期的呈報上體現之外,壓根就沒有人提起,眼下趙字營最重要的事就是登州府的遼東難民,海上還在籌備,現在也過不去,因為一到冬天,遼東沿海和山東府沿海都要結冰,而且風大浪大,船只通航很不方便,只能等待來年初夏才能開始。
李子游送過來的八十幾名遼民,在明里暗里的觀察考核之后,選了十一個最讓人放心的作為向導,又把李家兄弟安排進去三個,這些人已經跟著云山行的商隊一起去往登州府,去招攬那邊的遼東百姓,云山行在山東的關系已經開始活動,或者是金銀開路,或者是人情往來,總之是打好了招呼,到時肯定要行個方便。
被選出的十一個人里,那逃兵老彭和礦工老熊都在其中,而那位侯秀才則沒有被選入,按照眼線回報,那侯秀才明面上很有怨言,私下里卻頗為高興,這侯秀才已經打算在徐州長住了,還詢問能不能移籍在本地參加科舉,說了什么“我若考中,一定知恩圖報”之類的話,根本沒有人理睬。
負責現身說法的十幾名遼民先到達的濟寧,在那邊,趙字營家丁、巡丁和云山行商隊以及徐州義勇組成的隊伍已經準備完畢,雙方匯合后,再一同向北行進,為了這次的行動,馬沖昊還委托身在沂州的田龍聯系上了青州府江湖大豪,讓他照應一二,這位大豪在本地是跺跺腳亂顫的龍頭人物,可聽說徐州趙進有所請托,那真是惶恐無比,連忙應承了。
去往登州府的隊伍一共二百三十余人,輕便的馬車一共二十輛,馬匹近百,攜帶銀兩則是將近兩萬,按說第一次正式過去,不該帶這么大筆銀子,可趙進對這件事的重視大家都能感覺到,事先又去登州府摸過幾次底,自然要朝著大了張羅。
從濟寧出發之后,沿著運河北上,在兗州府境內云山行趙字營已經是一塊響當當的牌子了,誰也不敢怠慢,進入東昌府之后走一段再向東入濟南府,在東昌府和濟南府這兩處,臨清李巡檢的面子很管用,上下也都能照應著,不過事先也特意叮囑,濟南府府城那邊是省治所在,巡撫、巡按和布政使這樣的大佬都在城內,那邊可不在乎什么地方上的豪強,所以盡可能小心些,不要發生沖突什么的。
這一點倒是多余的擔心,趙字營行事向來是守規矩而且低調,仗勢欺人的糟爛事情從來不做,從濟南府向東北方向走進入青州府之后,青州就有十幾騎過來接應,進入青州府境內之后,情況就和前面不一樣了。
山東的地形實際上被山脈丘陵分為兩個大的部分,西三府的濟南、東昌和兗州,大多是平地,而東三府的青州、萊州和登州,則是山地居多,除了幾條官道相連之外,往來很不方便,趙字營的手也伸不過來,而且在這東三府地方,是登萊總兵大軍屯駐之地,所以進入青州府之后就要事事小心了。
青州府去往萊州府和登州府沿海一線的官道離海不遠,冬日里海風帶著濕氣吹來,讓這邊寒冷多雪,走起來很不方便,不過趙字營這一隊的準備很充分,而且道路在冬天被凍得鐵硬,馬車馬匹走起來很方便,只是人馬補給不那么容易,東三府的村寨戒備更加森嚴,按照向導的說法,這些土圍砦堡一方面是防賊,另一方面則是防兵,稍不小心很容易被洗掠一空。
不過有那位青州大豪派來的向導,沿途各處也都給幾分面子,真金白銀拿出來之后,糧食草料甚至民夫都愿意供給,趙字營的隊伍并不斤斤計較,出手很大方,向導都有些看不下去,如果這么浪費,事后豈不是青州人丟臉,可私下里提醒,徐州來的隊伍卻說得很明白,我們還有回程,這次結個善緣,下次好打交道。
這話說得青州向導頗為信服,他們十幾個人帶路走了幾天也都是咋舌,江湖上對徐州人馬的傳說不少,可對他們來說這是第一次親見,真是人強馬壯,裝備精良,而且出手也大方,看得大伙羨慕嫉妒,也不知道徐州這隊伍是挑出來的,還是平常的場面就如此。
而且趙字營這隊伍的作風也讓他們敬畏,白日行走,夜晚扎營,都是嚴謹無比,滴水不漏,不會讓人鉆到空子,有幾次夜里不太對,這十幾個自詡老江湖把式的帶路人都沒來得及反應,趙字營的隊伍卻已經各自戒備,準備戰斗,就算那些掌柜賬房之類的文弱角色也慌而不亂,知道該于什么。
“除了那十幾個北邊的蠻子憨傻,這些徐州人真了不得,這二百人怕是能頂千把人來用,不是大桿子們合股,輕易吃不下來。”私下里都是這么議論。
“咱們大爺整日里琢磨著去巴結趙天王,這次趙天王的人找上門來,大爺都高興瘋了,不然也不會派咱們兄弟出來伺候。”
猜測羨慕之外,卻也有些不明白的,趙字營這隊伍也不隱瞞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去登州府那邊招募遼東難民,在山東本地百姓看來,這些人窮苦兇橫,整體里偷搶犯案,有什么可招募的,亂花那些銀子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