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出大利來,怎么驅使對方為自己出生入死,不是自己的量就有這般的不便,不過趙進也知道,只要李家和余家都為自己做事,哪怕是付出高額代價的雇傭,在彼此競爭之下,局面肯定會越來越好。
“這個可以商量。”趙進沒有明確給出答復。
福建那邊天晴的時日少,燃料也不足,曬鹽煮鹽都很不方便,需要從外面輸入食鹽,余家就靠這個賺了一大筆,這李家大幫根基在福建,想必也是買家之一,現在能自己直接經手鹽貨,這個未必有什么驚人的暴利,意義卻是非凡。
何況意義最重大的是這個港口,蛤蜊港那種能和清江浦水路連接的港口自然是黃金之地,可海洲這樣的地方同樣了不得,天下淮鹽宗源的海州州城本身,加上附近的贛榆縣,甚至輻射到趙字營的淮安北區,海州豪富,淮安北區背靠徐州更不用說,而且還有鹽貨這等好處,這樣的地方,比起清江浦是遠遠不如,可比起其他各處卻也不算差了。
李老海在這時候想的很多,山東向北是海主們不常跑的區域,不過也可以去往高麗然后轉向倭國平戶一帶,這條航線雖說走的人不多,可不是不能走,如果走這條線,海州就是必要的中轉中繼,不光自家可以用,還可以其他人來用,這樣的話這港口本身就是一個貿易口岸。
正在那邊的遐想的時候,李老海的侄子卻想起什么,低頭耳語說道,李老海愣了下,隨即臉上浮現苦笑,然后看向趙進鄭重說道:“進爺,在下來這邊之前,從沒想到會有這般大的好處,早知如此,就不該是老漢過來,應該是我家龍頭來談了。”
趙進微笑,李老海繼續說道:“這么大的好處,想來不是那么容易拿的,進爺想讓我們大幫去做什么,能不能先說說,要真是屠龍翻海的勾當,我們大幫做不了的。”
“幫我造船,幫我練出航海操船的人,幫我搜羅洋人工匠,然后去遼東海岸,幫我運回遼東百姓。”趙進重復了先前所說,然后提到遼東。
“那邊不是被韃子占了嗎?”李老海先是問了句,隨即臉上露出敬佩神色,抱拳說道:“進爺真是慈悲,居然愿意救那么多遼東受難白姓,這份慈悲必有福報。”
“能做嗎?”
這個問題卻沒讓李老海遲疑多久,李老海笑著說道:“只是遼東海岸搜羅人口,不用咱們登陸的話,這個不難。”
說這句的時候,李老海和身邊晚輩侄子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有豪氣浮現,李老海頗為自信的說道:“陸上不好說,這洋面上我們大幫誰也不怕,任你官軍水師,番人船隊,還是別家大幫,我們都不怕,那些韃子算什么,剛從樹上下來的猴子罷了。”
屋中眾人都在笑,建州女真自然沒那么落后,不過在海上,李老海這話倒是有資格說。
“除了我家進爺所說的那幾項,等下我這邊會寫一份單子出來,單子上的貨物都是我們趙字營急需的,價錢這塊不做強求,按照市價交易就好,現銀現貨,或者按照約定以貨易貨,我們這邊絕不拖欠。”主要的事情商議確定,王兆靖開口說話。
李老海連連點頭說道:“這樣最好,這樣最好。”
縱橫東亞海面上的各支船隊,不管被叫做海商海主也好,還是被叫做海盜也好,大家的本質都是行船返貨的商人,只不過順手搶劫或者武裝自保,一船貨一船銀,干什么也沒有這海貿生意賺得多,大家自然分得清輕重。
這李家大幫過來和徐州談合作,歸根到底還是為了賺錢發財,對趙進他們來說,先前所說的是前提,可對于李老海他們來講,王兆靖這個貨物單子才是最要緊的。
雙方都不是耽擱的性子,這邊談完,王兆靖開始寫貨單,之所以這么快,是因為這些需求早就報上來,正由他這個總管發到各個方面去找,早就有在備忘的賬本上。
“我和我侄子都不識字,勞煩王總管讀一遍單子,我們爺倆先記住,心里也還有個數。”李老海很不見外的說道。
“要這么多硝石?”
“……銅怎么也要這么多”
貨單很長,念到這兩項的時候,李老海忍不住發出疑問,王兆靖神色不動,心里卻在嘆氣,只怕這兩項需要外面供應的材料,也指望不上這李家大幫。
劉勇自徐州出發后,沿著運河北上,他走得不快,走走停停,不少路過的州縣都要停留。
他這邊當然不是為了游玩休息,而是檢查和維護當地內衛的活計,新設置的巡丁團雖然替代了不少內衛的職司,但趙字營的地盤同樣在急速擴大,巡丁團只是設置在城鎮節點,而內衛家丁則是要明暗分布各處。
雖然內衛隊還只是個大隊的名目,可算起人數和實力,比任何一個旅都不差,要忙碌的事情卻比那幾個旅要多許多倍。
眼下在山東境內,主持內衛的頭領就是雷財和馬沖昊,雷財平日里就是奔波在濟寧和臨清州之間,劉勇北上登州府,雷財這邊則是先回濟寧,然后再去臨清。
相比于不在趙字營控制的其他區域,臨清州是最為友好的一處地方,當年聞香教圣姑木淑蘭在臨清州這邊做了許多善事,地方上不少人得過好處,而聞香教徐鴻儒那一支來到后沒多久,就在山東掀起大亂,東昌府運河流域也受了不少波及,有這樣的比較,印象那就更好。
最重要的原因則是臨清州運河巡檢李家對趙字營的親善,木淑蘭救治李玉良的恩情是一方面,在趙進救回木淑蘭之后,云山行就在臨清州下了大本錢,也讓李巡檢這一家發了大財。
從徐州運往北直隸的漢井名酒,巡檢李坤義就獨占四成,而且這四成還是對京師的銷售,北地對趙字營漢井名酒需求極大,這四成的出貨就是金山銀海,本來李家因為這運河巡檢的營生已經豪富,但這漢井名酒的專銷讓他家更上了一層樓,在山東六府地面上都要排名靠前了。
除此之外,在臨清州的云山行實際上就是趙字營對北直隸和京師的暗探大營,京師那邊的消息都是在這邊中轉,對京師明暗各路人物的指揮調派也都是在這邊進行,一開始在臨清州布置的時候,李家幫忙不少,對趙字營的用意這李巡檢多少也能猜到,不過他不以為意,覺得不過是刺探消息而已,在京師這樣的眼線實在太多。
各省督撫都在京城有自己的簽押房,豪商們寧可不賺錢也要在京城開設分店,甚至草原上的蒙古各部,已經視同敵國的建州女真,在京城都有自己的耳目眼線,有自己的消息來源,趙字營這么大個頭的土豪,肯定也有這個需要,算不得什么大事,李家自己在京城都有打聽消息的人,幫趙字營一把,自己還能得些方便。
不過巡檢李坤義沒有想到后續,先是在濟寧附近和官軍大戰,取得完勝,然后徐州那邊有騷亂,京城大街上就有針對內官權貴的刺殺,完全是針鋒相對,再然后就是震動天下的聞香教謀反,開始時候濟寧陷落,鄒縣陷落,東昌府也處處烽火,可趙字營自徐州出兵之后就迅速掃平流賊,安定地方。
到這個時候,參與這么多的李家已經和趙字營捆在一起,已經沒辦法下船了,見識到趙字營雷霆手段的李家也不敢下船了,但李家并不覺得如何難熬,因為他們在這一系列的事情上得到了這樣那樣的好處,不僅僅是貿易上的發財。
原本李家在東昌府算是前幾號的大豪,可巡檢只是九品,上面還有文武各級上司,即便李家背后有京城的靠山,可地面上的本管也不能怠慢,需要打點是小事,時不時會被敲打卻讓人氣悶,官面上如此,江湖上也這樣,和那些大桿子大綹子都要有個往來,講個什么情分,過路什么強龍亡命之類的也要找應,維持著并不輕松。
正因為如此,李家才會和聞香教木家一門保持親近,固然是感恩,可也有借勢的想法,但現在一切不同了,在臨清州的云山行分店就最繁華的街道上,整個東昌府都知道這是李家和趙家合股開的,而且所有人都知道,李家的大少爺李玉良是趙進的義弟,雖然沒有結拜,可趙字營認這個關系!
官面上就不要說了,趙字營幾次動作都讓山東官場震動,誰還敢招惹和大蟲相關的,李家本來就是豪雄,加上這層威風,除了客氣就是客氣,除了方便就是方便,至于江湖綠林還有運河上的各家各幫,那都是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的違逆。
曾有一家不長眼的桿子頭領公開放話,說兗州府那是徐州地盤,這個咱們認,可東昌府是山東人的,你李坤義不要狐假虎威,從前的規矩如何,現在也是如何,想要變一變,城里我動不了你,城外你家產業可就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