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林寺是一種,原本徐州的云山寺也是一種,其余的門派和家族或許規模小些,但所作所為也差不多,正因為這種武力保證的收益,才能讓子弟們吃飽吃肉,才能給他們裝備兵器,才能維持門派和家族內的傳承教習,維持這武力,也就能保證門派和家族利益不斷擴張,最起碼不受損失。
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學武之人自然愿意靠著技藝求得功名利祿,所以這第一等的都在官府和軍中,次一等的則是被豪門豢養,第三等的則是守護家業產業,第四等的才會混跡于江湖綠林,吃口浮食,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前兩次比武大會,往往都是第四等和第三等的人物過來,他們不過是為了揚名,好讓自己進入前面兩等去,結果奪魁的還是豪門和軍中出來的強手,而且那幾次傳揚不光,這第三等第四等中的精英子弟,也有自己的矜持和局面,不愿意過來賣藝耍弄。
可這次就不同了,想要辦的風光,想要天下知名,想要讓大家下注更多,想要讓場面更加熱烈,那就要請強手過來,江淮和江南的豪商們各顯其能,或者讓自家養著的高手出面,或者通過關系去請那些武者經營出來,而且這兩年的比武大會已經張揚出足夠大的名聲,天下間習武之人誰不知道有這么個比試揚名的地方,誰不想來靠著技藝爭光。
任你什么門派世家,在江淮和江南豪商面前都要低頭,想要維持就要花錢,就要做生意,這就免不了和這些天底下最頂尖的富豪打交道,自然要低頭,也得賣這個面子出來,至于其他,什么武家將門子弟,什么勛貴豪門的家兵家將,什么富家習武的男丁,練武就免不了爭強好勝,這英雄帖發的這么廣,誰不想來看看,何況今年趙進要親臨觀看。
趙進和身邊幾個兄弟,在習武之人中早就成了傳說,什么趙進和陳昇有萬夫不當之勇,王兆靖劍技無雙,石滿強力大無窮,吉香剽悍剛猛,劉勇擅用暗器這樣九假一真的消息早就被人津津樂道,不然大家很難理解,徐州幾個尋常子弟,怎么就能打下這么大的一片局面,有這樣的強者觀陣,怎么都是光彩。
在這種種原因下,消息放出去之后,比武大會的選手一下子變得極多,有名號的人物也開始出現,清江浦商會定期會送名單過來,趙進倒是很有興趣看看,他沒興趣聽戲,別人喜歡的評話傳奇這種,他覺得很枯燥,倒是這次的名單讓趙進覺得有趣,和記憶中的某些事有相似的地方。
“北直隸河間府滄州的王大膽,是滄州知州衙門捕快,今年三十一歲,自小習練刀法,曾孤身斬殺江洋大盜七人,人稱‘刀王’。”
“陜西陳道沖,二十七歲,邊軍子弟,自幼習練槍術,十七歲入京為豪門護衛,比斗未嘗一敗”
“濟南府長清縣雷松,三十五歲,使一口樸刀,射術精良,少年時曾護衛商貨行走四方,與匪盜幾十戰不敗,人稱雷一刀,他所護衛貨物掛旗行走,無人敢碰”
“南直隸廬州府何海濤,二十六歲,曾在少林學藝,棍術無雙,為廬州府城鄉勇總教頭,公開設擂求敗,勝過他的人就會替換他成為總教頭,但二十余戰不敗”
“河南應蒼,少林寺俗家子弟,平日做出家人打扮,號稱少林三千子弟第一,善用戒刀鐵杖”
一封封信就是一封封介紹,說明這些人出身年紀和武技,還會說這些人的事跡,這事跡大都是真的,因為是豪商們通過各種關系邀請懸賞而來,某種程度上也代表著他們的面子,自然要足夠份量。
伙伴們都發現一個現象,趙進每次看這些信的時候都是心情極好,臉上還有笑容,這反應讓大家很納悶,王兆靖和劉勇以及下面看這些信的時候都是極為慎重,從這些人的來歷身份上能看出很多東西,輕忽不得。
“大哥,這來自北地的都是清江浦商會請來的人,來自南邊的大都是某家家將、護衛或者是某家子弟,這些來,恐怕不少是要和我們談生意拉關系的。”王兆靖分析說道。
來自南直隸和浙江的習武之人,出身就顯得富貴很多,甚至還有兩人有秀才功名,南京那邊魏國公府上又有四名家將參加,也不知道是魏國公的子侄還是兄弟們想要過來顯露威風,據說還有匿名參加的勛貴子弟,江南豪門大族習武子弟來這邊的也不少,那兩名有秀才功名的,一人劍術出色,也號稱無敵手的,而另一人則是和倭人學習的刀術,在地方上名氣也很大。
除此之外,那些過來的紈绔子弟、富貴閑人們所帶的護衛也都不弱,甚至有人為了這次比武,特地請來了強手,傳說其中有倭人武士劍客,按照忙碌無比的清江浦內衛消息,這次參加比武大會的很有些亡命徒和大盜。
亡命和匪盜敢來這邊參加的,往往都是靠著武技橫行不法的,但又不甘心就此淪落,別處有王法的地方不敢去,生怕被官府緝拿,可在趙字營的地盤上相對放心些,盡管他們遮遮掩掩的不敢暴露本來的身份,但他們的心思大家都知道,無非是希望被趙進看上招攬,日后也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李家大幫那邊有四個子弟想要參加,不過請咱們幫忙遮掩身份其實,其實大哥應該知道,咱們營內也有不少人想去,主要在巡丁和內衛里面。”王兆靖翻看名單,最后還是忍不住說了句。
盡管趙進看名單的時候心情不錯,可說起參加卻沒什么好氣,搖頭說道:“習練武藝在戰陣上用處不大,卻讓人心思太多,你還不知道,邳州的成大虎給我來信,一方面想自己下場,一方面還要請牛金寶和大昇下場,說只要參加比武,就能為咱們徐州爭光。”
說這個的時候,趙進很有些哭笑不得,王兆靖和劉勇也啞然失笑,趙進繼續說道:“我答復三個字‘安分點’,真是異想天開,我有多無聊,才會希望咱們徐州人在這比武大會上奪魁,那有什么用處?”
等到其他人離開,趙進自己去往書房,牛金寶和孫大林沉默
跟上,走了幾步,趙進回頭笑著說道:“戰場上決勝是一回事,武者廝殺是另外一回事,你不要多想。”
牛金寶先是一愣,隨即搖頭失笑道:“老爺那里說話,戚爺爺不是說過嗎?你一身本領,跳躍騰挪,出手如風,在沙場上沒有一點用處,千百把刀槍砍刺過來,不列陣而戰的話,怎么躲得過去,只有個死字而已,屬下在少林時候不少師兄弟,在嵩山放對沒怎么輸過,自以為可以橫行天下,結果還沒有上戰場,和鄉勇團練相斗,被那些沒有練過武的鄉下把式結陣攻殺,一身武藝什么用處都沒,這上過陣的,都和老爺差不多的說法。”
說起這些話來,任誰都能看出牛金寶的滿心感慨,戚繼光幾本兵書上對武藝和戰陣都有描寫,但讀書和有親身經歷完全不同。
趙進點點頭,而站在另一邊的孫大林若有所思,牛金寶沉吟了下又是說道:“少林前任監寺俗家姓氏就是應性,屬下在河南時候聽過這應蒼的名頭,這人十有八九是前任監寺的兒子,但現在既然是俗家,想必他家那一派在寺內爭斗落敗,只能來參加比武求些別的了。”
牛金寶熟悉少林寺的情況,他說這些大家并不陌生,云山寺當年同樣這般情形,如惠這一系也是寺內爭斗的失敗者。
想那嵩山靠著僧俗子弟的槍棒,在河南府和開封府交界區域是最頂級的強豪,說起來也就是在藩王宗室之下,這是多大的勢力,手里又有多少利益,為了這些,也怪不得寺內各方爭斗不休,這落敗的人或者找尋新出路,或者尋求強援,來清江浦這邊比武都是不錯的選擇。
跟隨在趙進身邊的牛金寶向來沉默寡言,今日趙進先開了話頭,牛金寶的話也多起來,說完這個沉默了會,牛金寶又是說道:“窮文富武,想要練出一身好本領,就要有個好底子,屬下小時候吃飽飯都不容易,身體底子打的就差,現在這個年紀,有時候已經覺得力氣跟不上了,說句請進爺恕罪的話,小的現在還撐得住,可就怕什么時候頂不上,那就耽誤大事。”
看著趙進沒有說話,牛金寶有些惶恐的躬身致意說道:“屬下并不是在乎自己這條賤命,這條命本就是老爺的,但屬下不要緊,老爺的安危可是大事,屬下就怕,就怕”
吭哧了幾句,牛金寶還是不敢說出“就怕”后面的話,孫大林在邊上滿是擔心,忍不住開口說道:“進爺,師傅身上的舊傷去年又犯了,可又怕耽誤進爺的事情,所以忍著一直沒說,師傅還說現在咱們趙字營強手不少,多調幾個年輕人上來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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